【觀光】新冠肺炎疫情後，台灣觀光產業所面對的轉變與市場輪廓 | 海森飽嗝財經筆記

新冠肺炎疫情爆發以來，已經將近一年半的日子。儘管台灣防疫成就傲人，也是全球少數在疫情肆虐下，能夠生活如常的國家，但各產業都受到或多或少的衝擊。觀光產業肯定是坐擁這波疫情大海嘯的第一排，國際觀光和商務流動的暫停、甚至是各國國內的封城，都重創觀光產業(包含旅行社、飯店、航空、陸路交通、零售、和餐飲…等等)。

但在台灣，由於少了封城的衝擊，內需消費和國旅相關的產業，受到影響的時間較為短暫，一切都歸功於優秀的防疫政策，讓我們還有機會享受報復性消費、報復性國旅。而觀光產業也能在調整營運策略後，賺得國旅財；當然，並非所有業者都能從中獲益，但對於台灣整體觀光產業，相較於其他國家來說，已經是將疫情衝擊減到最低的狀態。

不論全球疫情、甚至是台灣的疫情防守在未來會走向甚麼局勢、還需要走多久才能看到終點，也是時候、該花點時間思考疫情後的台灣觀光產業，應該會變成甚麼模樣。若能摸清楚疫情後的產業和市場輪廓，相關業者也才能勾勒出各自企業營運的策略方向，逐步為未來做準備。強調一句：別到了眼前才急忙做決定，急就章的後果就是追在產業和市場急流的後面，會累死自己、而且不容易討到好處。

由於觀光產業牽涉到Inbound、Outbound，以及航空業、飯店業、陸路交通、零售、餐飲…等等各個產業，追溯能支撐這些產業是否能有轉機的源頭「客源供給」(主要客源國和載客的航空供給)的角度，來勾勒出疫情後的各個相關產業可能會遇見的狀況。

國際客源：兩岸關係在疫後仍將持續緊繃，陸客原為最大客源占比，在疫後仍將無法恢復。曾受惠於陸客環島遊的飯店業、旅行社、遊覽車、觀光景點的零售業(土產店)，仍會持續受創

我國自2008年起開放大陸團客來台旅遊、並且自2011年起開放陸客自由行，外籍旅客造訪台灣的人次是逐年成長。但會提到2008年及2011年兩個年度，是因為開放大陸團客和自由行旅客，是過去十幾年來，外籍旅客來台人次逐年成長的主因。以2009年至2019年，外籍旅客來台人次的年增率來看，在2015年之前，「包含」陸客的年增率是高於「不包含」陸客的年增率，換言之，陸客來台人次的增長，是台灣觀光產業inbound這個部分能夠持續擴張的主要動力；直到2016年，兩岸關係急凍，我國政府順勢推動觀光新南向政策，企圖拓展東南亞客源，來弭補陸客缺口，才出現「不包含」陸客的年增率高於「包含」陸客的年增率。

以目前的兩岸關係仍屬緊張的情勢來看，疫情之後的客源結構，理論上仍會是欠缺「陸客」這一塊。而東北亞(港澳/日/韓)和東南亞(星/馬/泰/菲/越)等疫情前的主要客源，雖有可能逐步回到疫情前的模樣，但仍有其他因素會影響這些主要客源國的消費者，來台旅遊的興致和決策。

自2007年以來，國際觀光客來台人次的占比是越來越大，自2007年的55%、擴大至2009年的75%；相對的，國際商務客的占比則是越來越小，自2007年的27%、擴大至2009年的7%。這樣的數字呈現出台灣的觀光產業主要是受惠於所謂的「觀光客」(包含觀光與探親)；而住宿和消費支出較高的「商務客」，則是出現萎縮的現象；2007年時，國際商務客來台人次尚有近百萬，到了2019年時，已經萎縮至約85萬人次。

國際商務客：各種跨國商務行為皆有低成本的替代方案，國際商務客源將會嚴重流失，都會區商務飯店和專接外國旅客的旅行業者將在疫後持續受創

國際商務客一直是台灣觀光產業Inbound客源中，最為優質的一塊，他們的住宿和消費支出高，足以支撐北高等都會區的高端飯店價格。但在疫情後，由於國際航班機位供給尚無法恢復到疫情前的供給量，可以預期交通成本會大幅提升；再加上在疫情後，勢必仍會有各種程度不一的檢疫政策，也會直接或間接地提高商旅成本；另外，在疫情期間，全球各國常有封城、禁足的狀態，也讓在家辦公、遠距會議成為常態，因此，在沒有絕對必要的前提下，企業將會以「遠距」的模式來解決跨國商務旅行與會議的需求。

國際商務客來台除了開會、拓展業務之外，尚有參加「展覽」的部份，例如：台北國際電腦展Computex。經歷2020年整年度因疫情而取消實體展覽，會展產業開始發展「線上展覽」的模式，除了在線上展出產品、甚至是在線上「媒合」商機。一方面可以降低疫情的衝擊，也減少為了因應防疫措施，而必須付出高額的防疫成本(例如：參觀和參展人員的防疫措施)。因此，當實體展覽有了「線上展覽」的替代方案，大型展覽的「實體」參與人次可能會減少、並且轉移至線上，中小型展覽則可能會整個轉移至「線上」執行。

長期以來，國際商務旅客訪台人次持續呈現萎縮的狀態，當各種商務行為(會議/業務拜訪/參展或觀展)都有其他相對低成本的替代方案時，國際商務客訪台人次將會更進一步萎縮。而對於Inbound觀光產業而言(例如：飯店、旅行社、交通、餐飲、零售)，他們需要的是「實體」的商務客，當商務客流失很顯著，以往專注於國際商務客的產業勢必在疫情後仍持續受創，其中，以飯店業和以往專門接待國際客源的旅行受，會感受最為深刻。

國際觀光客：扣除受政治因素影響的陸客和港澳客，受價格因素影響的經濟型旅客客源也會顯著減少，短期內不可能恢復到疫情前的盛況。航空客運、疫情前專門做國際觀光客的(平價)旅館、專做Inbound的旅行社及遊覽車業，會持續受創

通常，一國的國際觀光客客源主要來自於鄰近周邊各國。台灣亦是如此。台灣位居於東亞的中心，往北、往西、往南飛行5小時內幾乎涵蓋整個東亞各國。而國際旅客占比最大的來源國主要依序為(疫情前的2019年數據)：中國(23%)、日本(18%)、港澳(15%)、韓國(10%)、東南亞(星/馬/泰/菲/越/印)合計22%，整個東亞合計近9成。

前面已經提到，由於預期在疫情後的兩岸關係仍舊緊繃，因此，不能過度期待陸客會再度帶來人潮和錢潮；而港澳的部分，則是由於疫情前和疫情中時，有香港國安法和反送中運動等事件，香港政府體制逐漸與中國政府整合靠攏，之後，香港與台灣之間的關係是否能維持在疫情前、甚至是香港國安法和反送中運動前的自由流動，會不會也出現政策干預和限制香港居民訪台，則是很大的變因。

而日/韓/東南亞各國，似乎在疫情後較不會受到如中國/港澳般的政治因素影響。但由於疫情後的航空產業載客供給量勢必無法短期內恢復到疫情前的狀態；再加上2012年至2019年間，廉價航空飛航台灣的載客量大增，大幅降低來台旅遊的成本，也帶來許多經濟型的旅客，一旦航班載客供給量不如以往，導致票價提升，反而可能會影響「經濟型」旅客出國旅遊的意願。

另外，台幣兌主要客源國的貨幣，在疫情期間幾乎呈現升值的狀態。觀察2020年1月2日至2021年5月11日兩天的台幣兌各外籍客主要來源國之幣別的升貶值狀態，台幣兌大多數貨幣呈現升值的現象。台幣升值，反映出台幣對國外商品(用出國旅遊來理解)的購買力增加；相對的，貶值的貨幣及國家，他們來台灣玩的購買力是下降。假如疫後的匯率狀態仍呈現台幣兌各貨幣顯著升值的狀態，會顯著影響各國消費者來台觀光的意願。尤其是東南亞國家，平均收入較低，且大多為經濟型旅客，再加上疫情期間各國經濟皆顯著受創，若該國貨幣貶值，會讓來台灣玩的成本增加，進而影響來台觀光的意願。

當然，要預測未來台幣兌各國貨幣的升貶，是頗為困難的一件是，但一國貨幣的升貶也反映出疫情期間，該國經濟的狀態。

國人旅遊：受到出國旅遊成本提升的影響，國人出國旅遊興致降低，衝擊outbound旅行社者。但眾路人馬皆投入國旅，讓產業競爭激烈，勢必會出現亂象

台灣在全球疫情爆發期間，仍能維持正常的生活和商業運作，因此，能創下傲人的經濟成長率。儘管整體社會氣氛仍多所擔憂，但低失業率，讓消費大眾仍能維持與以往相當的消費力與生活。在國外疫情正熱，邊境嚴格管制時，就在國內進行報復性消費、報復性國旅，但習慣出國玩的消費者而言，仍不可能完全把出國玩的預算，轉移到國旅。一方面是國旅景點吃不下這麼多的旅遊人潮，這點可以從報復性國旅中，層出不窮的國旅消費糾紛看出端倪；另一方面，國人大多是在國定假日或周休二日進行隔夜遊(兩天一夜以上)，因此，國定假日和周休二日有限，能更出遊的人次總量也就會受到限制。

由於台灣經濟在疫情期間受創不深，放無薪假或因疫情而失去工作的人相對較少，因此，大多國人都能在疫情期間累積一些出國旅遊的預算，而當疫情後開放國界，過往習慣出國玩的消費者肯定肯定會想手刀衝出國。但台灣的消費者與其他客源國的消費者，同樣會面臨航班載客供給量減少、機票價格上揚，以及防疫成本增加的困擾；也許，台幣的升值可以弭補一些消費力的缺損，但整體而言，不若疫情前的低成本旅遊，勢必會影響部分消費者的旅遊意願。

因此，無法出國玩，只好國內走走。預期在疫情後，國旅仍將會強勢。這對於專注於outbound的旅行業者，仍須度過很辛苦的一段時間。再加上過往台灣中小型旅行社眾多，他們能否再持續撐下去，會是個很大的難題。大型旅行社則擁有較健康的財務狀態，也較有能力跟金融體系借貸，較有機會透過組織重整、營運模式轉型，做出適當的調整。但也因為眾路人馬皆投入國旅，讓產業競爭更為激烈。

另外，由於觀光發展基金已經用完，國內觀光基礎建設、國際行銷都得依賴這筆基金，因此，在國旅很熱、但基礎建設的摳摳不足，勢必最後會出現很多亂象。低價競爭的消費糾紛肯定是固定款，而國內各景點的基礎建設無法改善和進步，則會讓國旅的整體品質下降。

綜合結論：疫情後的台灣觀光產業依然只能倚賴國旅，但供過於求的產業生態，並非所有業者皆能有所收穫。疫情後的營業結束潮已是無法避免

不論是客源的缺失，或者是國際商務或觀光流動的成本增加，都會讓疫情後的台灣觀光產業缺少國際旅客，也會讓國人出國玩的興致大為降低。因此，國內觀光產業在疫後的短期內，只能靠國旅來支撐。但也並非所有業者皆能有機會成功轉型，尤其是中小型的旅行業者、飯店業者、遊覽車業者、甚至是以往針對陸客消費而設立的土產店，在疫情前已經是過量的產業供給、卻沒有相對應數量的消費者；在疫情後，大型的outbound和inbound業者、以及曾經是專做國際旅客的高端飯店，也轉向投入國旅，產業供給量將持續過量。

再加上中小型業者的營運規模小、財務結構的健康程度不一，能夠從金融體系獲得借貸援助的機會較小、成本也較高，若沒有產業併購的狀態出現，他們在疫情期間受創、疫情後仍面對高度競爭的狀態下，退出市場的機率非常高。簡言之，口袋深、能撐得久、撐到最後的人，才會是最後的贏家。

假如我們只專注觀察疫後的旅行業和飯店業，可以勾勒出以下的輪廓：

疫後旅行業：outbound及inbound業務較疫情期間稍有擴大，但規模仍較疫情前小；企業資源仍顯著轉移到國旅；中小型的outbound及inbound業者面臨生存危機；原專注於國旅的業者，受到原本做outbound及inbound業者的夾擊，並非所有業者皆能從國旅市場中獲益。大型旅行業者較有資源投注於高端和精緻的國旅產品開發，與一般習以為常價格競爭，做出市場區隔。

疫後的飯店業：都會區(台北最為顯著)的高端飯店仍無國際客源支撐，只能透過降低價格和大量的行銷活動、或跨館/跨產業的合作，來吸引國旅客；中價或平價旅館在「防疫旅館」退場後，將失去穩定的營收來源，尤其是台北市的平價旅館，沒有國際經濟型旅客和國旅的支撐，會最先面臨生存危機；在疫情前，全台飯店供給即已超過需求，而在疫情後，儘管有國旅的灌注，但仍面對大量缺失國際旅客，並非所有業者的營運皆能有所支撐。假如在此時轉型國旅的練兵沒有完成，找到合適的營運模式，在疫情後的觀光產業中，將不會有容身之地。

疫情後的台灣觀光產業，看起來還是蠻慘的，這一切都必須歸咎於疫情前的供需失衡，而在疫情後仍將如此的狀態。但我們距離疫情結束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想要在觀光產業繼續撐下去的業者，不如就看清真相，開始做出整備。趁著還有能力時，做出營運模式調整、甚至是財務結構優化，也才能在疫情後承受另一波產業轉變的衝擊。至於要怎麼做，就關係到各業者的營運現況，才能從大策略裡找到調整的細節。

資料來源：交通部觀光局、交通部民航局、台灣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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