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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妒

妒嫉是甚麼?

妒嫉是一種模仿。你不會妒嫉一朵花,你不會妒嫉一條魚,你只會妒嫉另一個人。

妒嫉是沒有創造力的表現。想要不妒嫉,首先要開發自己的創造力,杜絕模仿。

妒嫉比偷盜還要陰暗。偷盜只是把東西據為已有,妒嫉卻可以毀天滅地,甚至不惜毀滅自己。

你不會妒嫉能力比你強的人。你只會妒嫉那些你心底瞧不起的,卻擁有你所渴望的事物的人。

妒嫉,常掩蓋在正義之名底下,利用正義之名行事。

妒嫉,會使美女變醜婦,使紳士成鄙漢。

妒嫉,會使人下地獄。因為,當妒嫉糾纏住人心時,那人已經身處地獄。

~弗羈的妒嫉語錄~

49.

「你說的話,很像我母后曾經對我說過的話。我以前問過母后,為何在父王歸天之後還要與那些嬪妃們周旋?母后說,那是她的功課,修去妒嫉心的功課。」

陳玲那時很不明白:「我就想啊,母后是皇后,怎麼會妒嫉不如她的那些女人呢?後來我才知道,一個人只會妒嫉那些你認為不如你的,卻擁有你所渴望的事物的人。那些嬪妃們妒嫉母后,正因她們自認為比母后強;母后會妒嫉她們,更是因為她的地位比嬪妃們高,所以就期待父王要事事以她為先了。」

「但我看著她們爭鬥一生,妒嫉一生,到頭來還不是兩手空空。好累!」也好可怕。

顏承宗很開心她願意對他直言心裡的恐懼,不用費心去猜測她的想法。

「我師父說過,人生的功課無非你磨我一把,我磨你一把。沒有了這些磨擦,又哪能悟得真心?」

「但這些都不能成為你片面取消對丁小姐所做承諾的理由,總不能說這樣的結果是上天布置給她的功課吧!」即使這是真相,即使這是事實。

顏承宗嘆息:「我不知道該如何才能獲得她的諒解。如果她要取了我的性命才能解恨,等我完成該做的事,我不會吝惜這身皮囊。」

「怕的是她不要你的性命,而要你許給她下輩子,來生,又或者是另一個世界?」陳玲隔著薄紗對他眨眨眼睛。

這一刻,她覺得顏承宗當年也不過是一個處於叛逆期而且不知所措的少年。而這個少年的良心與正義感,顯然被人充分利用了。

顏承宗卻覺察到跟陳玲這麼對談其實極為荒謬,好像一對無良夫妻,商議著如何辜負另一名女子的真情意。

「嘿,沒有這麼說話的。當初她來找我,我只說不會擋她的路。」陳玲睞他一眼:「她可不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原來和她沒有半毛錢關係。」

「那麼敢問夫人,在家鄉可有幾毛錢的青梅竹馬?」顏承宗不想再糾結於同一個話題。

「沒咧!院子裡倒有棵紅梅,馬廐裡還養了一匹黑馬。」陳玲想起自己的舊居,不覺有絲淡淡的鄉愁。

「叫甚麼名字?」他問。

「烏雲。」她答。

「我小時候也有一匹叫做烏雲的馬,眉心有一點白。」顏承宗點著自己的眉間。

「真的!」陳玲覺得世上的巧合真多。

話題被岔到馬匹上頭就沒有再繞回來。

顏承宗陪著她去看過水耕室,又看過山洞裡的培養室。

「如此說來,有些食物是可以不用耕地不用陽光就能養成的。」他思索著太廟後面的那個綿延數百里長的山洞,或許可以及早進行栽培與屯糧的工作。總之,盡人事聽天命,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

「的確有不少可食用的菇類與蕈類可以這麼栽培。方法很簡單的。」陳玲不知他心中所想,把如何搭設菇棚的方法向顏承宗解說著。「把各種菇類煮成百菇湯,甚是鮮美可口。」

「早上我和大師兄找到妳時,表哥的那個藥圃種了甚麼?」顏承宗覺得向來冷清淡泊的表哥對陳玲的態度並不一般。能夠讓向來避女子如避水火的表哥自在地與她相處,一定有特殊原因。

「金藥師,就是白公子的未婚妻,她這趟進共周山找到百年蔘果,我們拿那些種子在培養室催了芽,長出來的幼苗才指尖大,一部份是你剛才在水耕室看到的,另一部份就種在白公子的專屬藥圃裡。」

「難怪要特別搭起網架防止雨勢過大,原來是藥中之王。」顏承中這才明白過來,那水耕室已經按照陳玲建議調整過種植方法,而那山洞裡的培養室則根本是陳玲的主意。難怪表哥那個藥痴會對陳玲另眼相待!

「要再去看一眼嗎?」陳玲剛才沒有細看那些小苗,很想與水耕室的那些苗的長勢做個比較。

「也好,正好可以跟大師兄與表哥他們討論早先派人送過去的防疫計劃。」

於是兩人往白晉安的藥廬方向行去。

「金藥師有一隻松鼠猴,很像我在另一個世界看過的眼鏡猴,好聰明,叫大眼兒。」

陳玲露出小女生看見可愛寵物時的表情,語氣也變得熱切。「大眼兒這次上山不只發現了蔘果,還遇著了傳說中的神獸。」

「喔!見到了騛,這很不尋常,我也只和師父遠遠地看過一回。」

陳玲這才知道這隻神獸叫「騛」。

「騛的身體雪白,有一雙深藍的眼睛,前額正中有一根銳利的尖角,約有二尺長。傳說中騛有奇異的魔力,牠的血液與尖角的粉末可以解百毒,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效。」顏承宗見她有興趣,特別比手劃腳地形容騛的長相給她聽。

「這麼美麗的神獸,最好用不到。」陳玲知道想見到這隻神獸全憑緣分,但不免期待有一天能夠親眼見上一回。神話傳說哪!

「啊!到了!」陳玲跳下藥圃,摘下帷帽仔細地觀察著紗網下的蔘果苗。一棵棵都長得翠綠可喜。

顏承宗站在藥圃的隴道上,低頭專注地看著她。他神色柔和,姿態輕鬆,雙手負在背後身體微微前傾,心情甚佳。

「承宗哥!」突然一聲叫喚傳來。

顏承宗與陳玲都轉過頭來。只見丁星卉手裡拿著帷帽,正笑盈盈地望著顏承宗。

陳玲嘴角勾起,朝著丁星卉點頭致意之後,又睞了顏承宗一眼。說人人到!可憐的太子爺不知該如何面對這種場合!

陳玲暗嘆一口氣,她該如何抉擇呢?答應他或拒絕他?這真是個難題。

丁星卉認清楚蹲在藥圃裡的人之後,笑容立即消散。沒有想到讓她從夢中哭醒的那一幕竟會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

她發現他抬頭望過來時,眼底原來那抹愉悅的光芒竟一閃而逝。

眼前的兩個人並沒有甚麼親親我我,也沒有甚麼纏綿悱惻,但她卻妒恨滔天,只想嘶叫呐喊。她以為自己可以和另外的女人共同擁有一個丈夫,但以為是一回事,真正看見他們相處時的平靜與自在,卻是另外一件事。

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而她,只是一個貿然闖進來的外人。她,此刻妒火中燒。

顏承宗抬步向她走來:「一個人來相府的別苑嗎?」他注意到她泛著淚光發紅的眼睛,心底暗嘆。

丁星卉強忍著眨掉眼睛裡的淚水,擠出一抹笑意來面對顏承宗:「我聽父親說你到共周山來,正好我陪著母親來別苑,就投了拜帖到天禧莊。正巧今天就碰到你了。」

顏承宗心底一訝,表面上卻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的神情。他去太廟,只有父王母后知道,至於陪著陳玲來天禧莊,更只有他自己和密部的幾個人事先知道。就算丁相知道陳玲要赴藥山,如果沒有派出密探,以白晉安行事的縝密,是不可能讓外界得知的。

而丁星卉卻在他剛離開太廟回到天禧莊就立刻得到消息,這裡面有太多文章。

顏承宗不禁想到昨晚與小叔徹夜長談,最後小叔給他四個字:「小心丁相。」丁相,究竟想做甚麼?外臣窺探王室,意欲何為?

「哎,正想去找你們,結果你們就自己過來了。」遠遠傳來樂天的大嗓門,中斷了這頭的暗潮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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