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普與安倍、習近平的三角習題 - 今周刊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訪美，美國總統川普卻說他與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對話「極度友好」，美、中、日的三角關係很微妙，未來，中國與美國之間的博弈，將會是全球政經的主要戰場。

過去的一周，美國總統川普好忙，最受矚目的兩個核心焦點，分別是在日本與中國身上，焦點人物則是日本首相安倍晉三與中國的國家主席習近平，美國在中、日兩國之間亮出大動作，可以視為未來美國亞洲戰略的新指標。

先來看安倍的訪美，日本首相安倍二月八日偕夫人踏上訪美旅程，此行他特別送給川普大禮，他在出訪前就表示未來十年，日本會在美國投資一千五百億美元，美、日共同開發四千五百億美元的基礎建設市場，幫助美國創造七十萬個就業機會，而在此之前，日本軟體銀行執行長孫正義已先行會見川普，並且夥同鴻海董事長郭台銘，承諾在美國加碼投資五七○億美元，幫助美國創造五萬個工作機會。
 

日本經濟蟄伏三十年，將帶來關鍵轉機？

安倍到了美國後，受到川普總統熱烈款待，他與川普共同坐上「空軍一號」專機，到佛羅里達州的朱比特鎮川普國家高球俱樂部揮捍，他是川普上任後，第一個陪川普打球的外國領導人，而安倍也成為繼小泉純一郎之後，坐上美國空軍一號專機的日本首相，安倍與川普共進晚餐，川普也在他習慣使用的推特（Twitter）上說：「在美國接待安倍首相，度過愉快時光」。

其實真正的重頭戲是在白宮舉行的會談，川普與安倍秀足了肢體語言，川普握住安倍的手長達十八秒，雙方互動密切，川普與安倍的會談並沒有在敏感的議題上交鋒，像是安倍到訪之前，川普指責日本與中國讓匯率貶足，占足了美國的便宜，這次在跨太平洋夥伴協定（TPP）遭到川普終結、匯率問題，雙方並沒有觸及，反而是北韓射飛彈到日本海，川普表示對日本百分之百的支持。

川普當選以來，他與墨西哥總統潘尼亞尼托（Enrique Pena Nieto）、澳洲總理騰博爾（Malcolm Turnbull）幾乎鬧翻了。美、墨邊界築牆問題，他與墨西哥幾乎沒有交集，到了白宮之後，他又掛了澳洲總理的電話。

但是指標性的人物有兩個，一個是英國首相梅伊（Theresa May），她是川普入主白宮後第一個接見的外國領袖，川普大力讚揚英國脫歐行動，對英國給予全力支持；這次他接見的第二個領導人安倍，是亞洲的政治領袖，象徵了美國、日本未來的盟友關係，安倍這趟美國行，也意味了日本經濟在蟄伏了三十年之後，可能帶來一個關鍵轉機。

在川普與安倍白宮會談當日，白宮也很鄭重其事地發表了一份新聞稿，宣布川普總統當晚和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有一通「很長的電話交談」，兩位領導人討論了很多議題，川普並且在習近平的要求下，同意尊重一中政策，白宮用了「極度友好」（extremely cordial）來形容川普與習近平電話晤談的氣氛。

川普這通電話，大大緩和了去年十二月，他與台灣的小英總統那通電話熱線，帶來的台、美與兩岸關係。不過白宮用的英文十分謹慎，這則英文原文是：

「President Trump agreed, at the request of President Xi, to honor our "one China" policy」，也就是說川普是應習近平要求，而對習的要求表示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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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普的亞洲戰略：結合日本、迎戰中國

不過對中方來說，在一個中國議題上已得到滿意答案，中方立刻做出聲明；一是川普強調：充分理解美國政府奉行一個中國政策的高度重要性，美國政府堅持奉行一個中國政策；二是習近平國家主席讚賞川普強調遵守一個中國政策，指出一個中國原則是中美關係的政治基礎；三是兩國元首同意保持密切聯繫，就共同關心的問題及時交換意見，加強各領域的交流合作，並期待早日會晤，中國各大媒體都以顯著版面登出川普遵守一中政策。

不過從川普會晤安倍，與川普和習近平的電話通話，可以感受到川普的亞洲戰略主軸其實是結合日本，全力迎戰中國，而這也可能是亞洲未來政經情勢很重要的一個變化起點，九○年代中國大起，日本殞落，未來角色可能互換。

我們先來看一九八○年代美國總統雷根當政時代，中國從七八年鄧小平改革開放起，在七八年中國的經濟總值只有三六五○億人民幣，到八六年中國的GDP總值才正式越過一兆人民幣，即便到九○年前夕，在六四天安門事件爆發那年，中國的GDP產值還不到二兆人民幣，而當時日本泡沫經濟正吹到最高點，日本東京日經指數最高漲到三八九五七點，日本GDP總值達六兆美元以上，日本是經濟實力十分逼近美國的世界第二大經濟強國。

在一九七九年，美國哈佛大學中國專家傅高義教授撰寫的《日本第一》一書，成為全球暢銷書，十年後，中國正發生六四天安門事件，最近突然遭到羈押的肖建華，在八九年六四天安門事件還是北京大學學生會長，中國爆發六四學運事件，當時外資撤離，中國經濟正陷入谷底，而日本卻靠著資產吹泡沫，躍上了世界經濟強國。

假如以八九年當成一個分水嶺，中國從八九年之後走上快速發展經濟的道路，如今GDP總量從一兆人民幣躍升到十一兆美元，中國簡直可說是以跑百米的速度，狂奔了三十年，反觀日本在一九八九年資產泡沫吹破，從此跌坐在地上，已將近三十年，日本的GDP總量，從當年六．六兆美元萎縮到四．六兆美元，日本雖然仍是世界第三大經濟體，但是中國超越英、法、德，再追上日本，如今正直追美國，穩居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寶座。

中國提供廉價勞力，竄升為世界工廠

八○年代，日本崛起，快速成為亞洲最強大經濟體，在八五年雷根時代，美國與日本簽署了《廣場協議》，從此日圓走上快速升值的道路，從八五年到八九年，短短不到五年光景，日圓從二六三．五兌一美元，快速升值到七九．七五兌一美元，日圓升得太急太快，熱錢引發股市、房市泡沫，到最後泡沫吹破，日本經濟陷入困難調整，日本從一度想要挑戰美國的經濟強權，如今跌落谷底，陷入痛苦的將近三十年調整。

而這段期間，中國經濟快速崛起，中國提供了廉價勞力，迅速成為世界工廠，尤其是到了○一年中國加入世貿（WTO）組織，中國幾乎成了全球化最大受益者。

同樣以九○年為分水嶺，中國在九○年之前是貿易逆差的國家，從七四年到九○年，這十七年之間，中國外貿有十二年出現逆差，只有五年出現順差，這十七年之間，中國的貿易逆差達三二九．一億美元，不過從九○年以後，中國只有九三年那年出現一二二億美元的逆差，此後全是順差，尤其是從○五年中國貿易順差，首度超過一千億美元之後，中國的外貿順差一直持續水漲船高。

這個貿易順差到○七年達三六二一．七億美元，○八年達二九五四．六億美元，到了二○一四年達三八二四．六億美元，一五年更是創下五六七六億美元空前紀錄，一六年貿易順差略減，但是仍逾五千億美元以上，而這其中，中國對美國的商品貿易順差達三四七○億美元。

假如從一五年美國累積的商品貿易逆差高達七七二五億美元來看，中國是美國第一大順差國，而日本對美順差高達六八九億美元，其中有六成是日本汽車業創造的，再次是德國的六四九億美元，然後是墨西哥的六三二億美元，美國針對這些龐大的順差國，都有一些回應。像是墨西哥非法移民搶走了美國人民生意，川普對美墨邊界築牆態度始終非常積極。

而德國對美的龐大貿易順差，川普的白宮貿易委員會主席納瓦洛（Peter Navarro）也稱德國利用估值嚴重偏低的「隱式德國馬克」，持續削弱歐盟其他國家及美國。

現在川普想改變全球化的遊戲規則，納瓦洛在《致命中國》一書上指，美國製造業根基之死，是中國八項不公平貿易手段，這包括非法出口補貼、低估的幣值、剽竊智慧財產權、掠奪性定價，阻撓外國企業於中國競爭等手段，納瓦洛認為自由貿易的競爭必須全然公平，美國工人才可以與世界上任何低工資的國家競爭。

川普競選前，納瓦洛是川普的助選大將，他的很多觀點都來自納瓦洛，這次春節過年期間，我把納瓦洛對中國的論述完全看完。

為創造就業機會，將供應鏈搬回美國

納瓦洛對製造業極其重視，他認為製造業創造的就業機會遠大過服務業，而且，當製造業一旦外移，研發中心及供應鏈也跟著移走，川普當選後，立刻打了一通電話給蘋果執行長庫克，請求他把蘋果供應鏈搬回美國，但庫克只能苦笑，因為蘋果供應鏈幾乎全在中國，因此，川普入主白宮後，他對製造業十分重視，背後論述其實來自納瓦洛。

從川普當選以來，他多次會晤美國企業界領袖，要求科技巨擘把製造生產基地移回美國，他也接見孫正義、馬雲，都得到他們熱烈回應，這其中他留下開利冷氣，讓汽車大廠福特、通用、克萊斯勒，甚至南韓現代汽車及日本豐田汽車都承諾加碼在美國投資。

川普當選美國總統之後，全球化浪潮已近尾聲，英國脫歐開了第一槍，他上任簽下的廢除TPP公文，是他終結多邊貿易的實際行動，未來川普將以雙邊貿易替代多邊貿易，這次安倍美國行，沒有觸及TPP，也沒有談及美國雙邊貿易，不過看得出川普主導的雙邊貿易談判可能是未來主流。

這次瑞士達沃斯論壇，習近平捍衛全球化大旗，但是美國在承擔全球化中近八千億美元的商品貿易赤字，成了全球新興市場成長之源，中國卻是順差大國，假如，美國想要更改遊戲規則，中國面臨的衝擊最大。

從川普出招，他接見安倍，到與習近平通電話，「認知」一個中國，可以看出川普在亞洲戰略上「溫度」是不一樣的。八○年代，雷根力壓日本的戲碼，這次中國變成全球僅次於美國的經濟大國，可能要開始承接類似八○年代，美國加諸在日本身上的壓力。

中國在美國反全球化浪潮中，必須迎接川普政府一波接一波的挑戰，就像通過少林十八銅人陣一般，未來中美兩國博弈，一定是全球政經的主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