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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家千萬,卻要去貧困縣做個「鯰魚」縣長

被國防科工局選派到國家級貧困縣掛職的副縣長大潘,好像一下坐上時光機,到了另一個完全陌生的時空,必須完成一個叫做「扶貧」的任務。

文 |韓逸

編輯 |金匝

「咱們現場的人里,資產超過500萬的請舉一下手。」

陝西略陽縣駐村第一書記的培訓會上,從北京新來的掛職副縣長潘祝華第一句話就挺狂。

沒人舉手。「那100萬呢?50萬呢?」價碼降到10萬,終於有兩三個人舉起了手。

「你們不老實啊,我現在的資產是1000萬。」潘祝華這句話一拋出,全場就躁動了。

「我有1000萬,因為10年前我在北京買了一套房子,它漲到現在,就值1000萬了。這10年裡,我什麼都沒做,只是順應了房地產增長的形勢。」他一手舉起麥克風,一手舉起手機搖了搖,「國家搞互聯網+,咱們這個國家級貧困縣要不要順應形勢?要不要抓緊信息化快車道超車?」

後來潘祝華回憶,正是這段長達30分鐘的「演講」,讓第一書記們成了他在略陽縣145個村裡的「扶貧同盟」。

網名叫大潘的潘祝華,「就像一條鯰魚」,在略陽縣做了20多年副縣長後退休的馬新林評價說,「把很平靜、很固化的略陽,攪起來了」。

「存起來,慢慢花」

10個月前,拖著行李箱走到陝西略陽縣政府門口時,大潘一度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什麼也沒有,連常見的「小石獅子」也沒有,山底下的6層白樓孤零零地杵在那兒,還不如自家閨女在北京的幼稚園寬敞氣派。

從國防科工局來這裡掛職之前,他不是沒做過功課,除了搜集關於略陽的各類信息,他連略陽風光攝影比賽展、「略陽群眾鬧事」的視頻都看過了。官網上的數字乾癟平面,只有「2015年人均GDP24983元」這樣抽象的表述,一點兒都不真切。

等真正來了,大潘才發現,之前對貧困的力量「一無所知」。

與想象合拍的,是這裡的山、水和風景,美得不像人間;與猜測脫節的,是山溝溝里貧困戶的想法,過時得不像現代社會。

略陽美景 圖 / 大潘朋友圈

縣城裡老舊的建築、村子里彎彎繞繞的山路,一下把他拉回到上世紀七八十年代。這個來國家級貧困縣掛職的副縣長,好像一下坐上時光機,到了另一個完全陌生的時空,必須完成一個叫做「扶貧」的任務。

看到滿牆白底紅字的標語,大潘才真切體會到什麼是貧困縣,他像穿越到路遙的小說《平凡的世界》,咬牙開始考察,一個村一個村地看,想先了解一下,貧困縣窮,到底是「窮」在什麼地方。

依山傍溪、零星散落的土坯房,遠看就像大山裡突兀冒出來的竹筍,「土牆土面、土鍋土灶,灰黑被褥桌椅,殘舊襖褲杯碗」,叫他難受的,還有門前佇立的那些留守老人,看得心裡有些沉得慌。

貧困的現狀剛給了他「一擊」,村民們馬上又補了一記——有人領到4000多元的產業補助之後覺得不夠,跑到鎮政府大鬧;還有人舉著花生油桶里剩下的一點油底兒,在扶貧幹部面前晃著問:「去年送來的油快吃完了,今年的啥時候送來?」

他忍不住問:「如果給你一萬塊錢,你打算怎麼辦?」「買米面油。」對方不假思索地回答。「剩下的呢?」「存起來,慢慢花。」

大潘意識到,把貧困和外面的世界隔開的,是一堵叫做「觀念」的牆。

略陽一角 圖 / 大潘朋友圈

貧困的標準是什麼?按照2016年確定的貧困線標準,農村(人均純收入)貧困標準為3015元,「那麼年收入3025元,就不算貧困嗎?」他忍不住問。

同行幹部沒法回答他的問題,只能當場把貧困戶的基本情況抄寫在一個叫做「建檔立卡信息系統」的扶貧手冊上。

第一次真正面對「基層的複雜性」,大潘心生感慨:如果能建立一套完整的大數據體系該多好,計算出貧困戶的收入、支出和動態發展狀況,全面評估出一個「可扶指數」,與能夠享受的貧困政策掛鉤,自動匹配,永久存儲。「能省下多少清官難判的家務事!」

他見過那些報紙公益版面上的扶貧手冊,領導或企業主拎著大米和油,有人滿臉感激地接過去。但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圖片,總覺得只是一時的幫助,怎麼把貧困戶的生計問題通過產業化真正解決,才是他最想知道的。

產業化不是大潘的強項,但他對打通信息不對稱有天然的敏感。大學部和研究所期間他讀的是信息工程相關專業,甚至寫過人工智慧代碼,讓計算機無限接近人的思維。他也明白,真正難以轉變的,就是人的思維。

山路1小時,說話5分鐘

去年10月份,初來乍到的大潘跟同事去略陽縣西邊的郭鎮走訪,縣政府的小轎車一路顛簸,開了1個多小時的山路。

兩岸的青山剛開始還美得讓人目眩,很快,大潘就頭暈了。不知道拐到第幾個彎兒,坐在後排的他有點兒吃不住了,下車以後,還沒等說話,就快吐了。

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和負責人還沒說上5分鐘,帶他來的當地幹部揮揮手:「走吧,咱回吧!」「……這就完了?」

大潘有點鬱悶,打個電話能倒騰明白的事兒,何必折騰這一趟?當地幹部聽到他的疑問,露出類似「你完全不懂基層」的微笑:「潘縣長,你不知道,要不親自下來說,有些文件他們看沒看,咱根本就不知道。」

等轉完了山,大潘才明白這層話的意思:略陽縣400多個正科級幹部里,有一半以上的人,從不用手機上互聯網,只發簡訊和打電話,溝通效率太低。有的村鎮乾脆連信號都沒有,電話接不通,就連大潘自己,也不得不準備兩個手機,信號搜索不到,就隨時換另一個。

「不常用,那就教大家用!」外面的世界已經在信息化和智能化的路上狂奔,略陽還只停留在這裡,出乎大潘的意料。

他拿出了理工男的倔勁兒,決定在略陽搗鼓起互聯網精準扶貧,試圖用自己的方式通關。

大潘抽空和家人視頻 圖 / 韓逸

他打算把鄉鎮幹部和村官做成一個社群,建立高效溝通網路。在給略陽各個駐村第一書記開的培訓會上,坐在台上的大潘跟略陽縣委副書記咬了半天耳朵:政策傳達不到位,那就建立一個像政務知乎一樣的平台,有問有答;村支書聯繫不及時,那就建個釘釘群,通知和文件隨時發送,誰看了誰沒看馬上知道;看了的還沒反饋,那就用釘釘幾百個電話一鍵打過去。

書記聽完說:「要不,你來講。」大潘不客氣,拿起移動麥克風就走了下去,才有了「1000萬」這個段子的流傳。

「賣農產品的」

略陽縣扶貧辦最先感受到這位副縣長帶來的變化。他們原本在統計略陽縣烏雞存欄數量時遇到過難題:如果不親自繞過大山進入村子,很有可能遇上漏記或者瞞報,但如果真正把145個村子養殖烏雞的每一戶人家真正走上一遍,不知道要花費多少時間。

大潘想到一個點子:讓每位駐村幹部在釘釘上通過審批功能提交智能報表,村裡有多少烏雞,當場拍下來,通過地理位置簽到功能上報確切位置,上傳之後,照片對應數量提交,系統自動匯總,結果一目了然。

更讓大家意外的是,這邊駐村幹部確認著存欄量,那邊大潘很快和一些互聯網平台談妥了,訂出去1700多萬元的農特產品意向銷售額,之前每年愁賣的烏雞,一下變得供不應求。

經過烏雞存欄量摸底的嘗試后,大潘發現了釘釘在統計上的優勢,除了在釘釘上建起扶貧政策庫,讓每一項文件都有處可尋,他還創造了一個「精準扶貧信息服務平台」,全縣有4000多名公務員加入,還有來自社會各界的幫扶人士100多人。

大潘原來的朋友有些不理解,自從到了略陽,大潘一下子成了「賣農產品的」,開始四處「推銷」,三句話不離略陽。在和北京的朋友聊天時,他請人家嘗略陽特色罐罐茶,爭取到一個對方機關食堂的窗口,把罐罐茶送去展示。如果有人隨口問他一句略陽特產杜仲的功效,他會條件反射般地回答:「根據《本草綱目》記載……」

不僅賣特產,連人也「賣」,看到一個互聯網平台有免費的家政服務培訓,還能在京安排月薪可觀的家政工作,他趕緊聯繫村裡的富餘勞動力,逼著他們「走出去」。

有人問他,天天為扶貧忙活,看那些最窮的人,不會負能量爆棚嗎?大潘倒覺得,習慣了在霧霾中「小口呼吸,夠用就行」的生活之後,自打走進深山的第一天,他就喜歡上了略陽潮濕的空氣。「潤的、甜的,」他深吸了一口氣說,「身患都市病的才是『窮人』吧。」

掛職副縣長的「使命」

用科技精準扶貧,逐漸得到當地幹部的支持和好評,但略陽人在適應中的表現,有時也讓大潘哭笑不得。

在工作日,略陽每個行政審批中心的窗口前都會排起長隊。大潘想通過信息化減輕審批負擔,比如在家掃描二維碼就可以簡化手續,在釘釘上走流程就可以免一趟跑腿簽字。

他召集略陽政務中心、政府信息辦的負責人,花了很長時間,把縣政府的行政權力梳理歸類為3304項,給其中156項行政審批事項提出了改進意見。比如想要開網吧,可以不必再申請域名;申請廣告牌,可以不必再去住建局排隊等。

可當他拿著手機、守在辦事窗口前,推薦排隊的人用釘釘完成廣告牌的審批時,卻接二連三得到同樣的答覆:「不排隊能行?我用這個辦了,回頭住建局不認怎麼辦?」他只能再耐心解釋。

心氣平和的大潘第一次發火,也是因為「扶貧」。

今年8月份,他為略陽縣爭取到的一個公益項目到了提交資料的關鍵階段,只要申請成功,將為當地教育提供數百萬元的資金支持。過了截止日期后,大潘才知道,負責相關項目的工作人員根本沒有提交資料。

他替略陽的孩子們委屈,在電話里沖對方大吼了出來:「前期做了那麼多溝通和努力,結果問題出在自己人身上。」

這不是他第一次遭遇這種挫敗感。在這之前,為了更新當地的醫療設備,大潘還申請過西促會的「國困縣幫扶項目」。西促會的工作人員坐了20多個小時的綠皮火車,來到略陽當地考察。結果因為缺乏縣裡的整體推動,最終不了了之。

在這些感到無力的瞬間,大潘甚至會想,「扶貧」這個任務里,他的使命到底是什麼?這件事到底和自己有多大關係?他知道,在很多人眼中,他只是一個來「鍍金」的幹部,一年過去,從哪來回哪去。但略陽最終變成什麼樣,還是得靠科技,靠略陽人自己。

讓大潘略感安慰的是科技改變略陽的一些瞬間,這一次,媒體記者們實地走訪略陽縣,見到了來自貧困家庭、今年剛被華中農業大學錄取的孫甜甜。

之前因為想要復讀,她放棄了縣政府給予的助學救助。但臨近開學,她又後悔了,想去上學,手裡卻沒錢。駐村第一書記陳發金的釘釘流程記錄顯示,孫甜甜之前每年能獲得2500元的助學金資助,但之後每年7000元的學費也成問題。來訪記者向外界發起捐助獲得善款后,陳發金把這些錢一筆筆記錄下來,並提交到釘釘里審批。

在大潘基於釘釘建立的「精準扶貧信息服務平台」上,和孫甜甜一樣,已經由縣扶貧辦,資助中心審核備案的貧困學生有150多人。

掛職還有倒數兩個月就結束,大潘還有很多放心不下的工作。不過他篤定扶貧工作的信息化是大勢所趨,儘管過程會有反覆,遲早還是會得到應用。

「就像歐洲的蒸汽革命一樣,蒸汽機的運用大大提高了生產率,但是危及了習慣於傳統模式的手工業者的生存,一些工人就走進工廠,砸壞蒸汽機。蒸汽機讓歐洲強盛了幾個世紀,信息化是略陽『走出去』的第一步,如果能推行好移動電子政務,略陽也能重回90年代領先周圍縣市的時刻。」大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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