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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詩壇四公子程維:詩界的行者

程維先生是一位資深詩人了,其詩歌成就早已名聞遐邇,獲獎甚多,且譯成多國文字,還數次以詩人身份出國訪問。他頭上的桂冠惹人注目,但他卻沒有以此為傲,以此自滿。用一句時髦的話語,對於寫作,他體內有一種不懈追求、不停探索,始終嚮往和奔走「在路上」的衝動!

他早期的詩歌,成名於新詠史詩(有人稱之為「新古典主義」),以華美絢麗的情思與語句,建構起古典人物和文化傳統的世界。二十九歲那年,他出版了第一本詩集:《古典》。收入的詩歌「想象奇譎,意象豐富,手法新穎,滲透著對歷史、現實和人類靈魂的深入思考」,一時成為大學校園裡競相朗誦與模仿的對象,引發了詩壇大面積的騷動與跟風。聲譽日隆之時,他偏又沉潛下來,將筆觸伸向灰色的市井,從中打撈歲月長河中的普通人的命運。從宏大背景、英雄人物到細微事件和瑣碎人生,從典雅奇雋的詩句到質樸俚俗的話語,程維的轉換毅然而果決,很讓一些關注他的人大跌眼鏡。然而,創作的轉型並不意味著詩歌品質下降。程維對底層生活的關注,反使作品有了新的審美角度:那是發源於杜甫,為白居易承繼、發揚且命名的「新樂府詩」——所謂「其辭質而徑」、「其言直而切」;「 非求宮律高,不務文字奇」的另一種藝術表達方式!

一人而為兩種詩風,且均達到時代的高度,已屬不易。不過,一心「獵奇」的程維並未滿足。他一方面探索其它藝術形式的創作,小說、散文和文人畫齊頭並進,均獲得不菲之名,同時,他的詩歌寫作也在積蓄能量,朝新的領域發力。近數年間,他累計寫了200餘首詩歌,技法與主旨較從前有了顛撲性變化:突破「新古典」,超越「地域性」,破除「書面語」,雜糅「多元素」,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就是「大開戶牖,放山河入我襟懷」,詩作平添了奇詭紛紜的氣象!

我頭頂天堂,匍匐在神靈的土地上,為這些詩篇接生……(《妖嬈罪·後記》)

程維對自己的使命有清醒的認識。他把最新出版的詩集命名為《妖嬈罪》,似乎透露了某種天機!

讀畢正在排印中的《妖嬈罪》,我把獲得的印象大致概括為四句話:神界與俗界的勾連;戲謔與反諷的底色;自信與謙遜的糅合;風景與記憶的清點。概括或許流於粗陋和淺薄,然而它又出自我的內心。筆墨難以盡懷,言辭恐不達意,只能將這四重印象略作敘述,以乞識者之諒。

神界與俗界的勾連

妖嬈,竟然能成為罪行(或曰罪名),不能不驚異作者想象力之奇詭。正是憑藉如此奇詭的想象力,才能踐行古人所謂「精騖八極,心游萬仞」的藝術準則。

我們先看這首《天神醉了》。

作者時常乘飛機外出,某次返回南昌,透過舷窗,看見「西邊彩霞滿天」,這景象激發了他的靈感:「一定是天神醉了」——詩人內心衝動起來,做出這樣的想象。但是,天神並不消停,「它仍端著火紅的酒罈,要扯住神的大袖/一起降到梅嶺的山頭來共飲」。在百姓的心目中,天神是威赫森嚴,不可褻瀆的。但程維筆下的天神,卻有著和凡俗人同樣的品格心性:寬袍大袖,性情褊急,喜好飲酒,時常酣醉。在程維眼裡,天神並無自重與莊嚴可言,只管趁著酒興,抱起酒罈,扯住詩人,對飲於西山。結果,漫天雲霞,如同薄錦,「虛掩在它身上」,而作者自己呢,「從昌北機場出來,我也帶著酒勁」。一場人與神的邂逅和對飲,成為一首詩的主題,不由讓人想起古希臘神話中那些逍遙浪漫的神話傳說。

梅嶺位於南昌西部,為西山山脈中段部分。這座山和道教中的兩位著名人物有關聯,一是東漢的梅福,一是東晉的許遜(許真君)。程維寫了一首題為《西山》的詩,意象頗為怪誕。他寫「落日朝西山去了」,因此那邊的天空「一片輝煌,彷彿天堂失火」;然而,換一個角度去想象,其熱鬧景象「又像許真君得道,雞犬升天」。就在這時,「一個僕人從鎮上趕回來,邊跑邊喊主人把他捎上/他腳跟離地/如同一隻塑料袋刮到了天堂」。梅福和許真君都是神(仙)界之人,「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故事,就出自許真君的傳說。詩人筆下,將這一故事進行世俗化改造,那句「如同一隻塑料袋刮到了天堂」的話,極具詼諧幽默之能事,讓人看穿神界與俗界本源同一併無二致的實質。

對於神界與俗界的這種貫通意識,在詩人那裡其實是經歷了演變的。《身份》一詩中,作者透露了劇情。「過去我寫詩, 沒太將自已當人/以為是與神對話,或替上帝發聲」。年少氣盛時的詩人,是負有使命意識的,他把詩歌看得與「神」或「上帝」一樣崇高。當歷盡滄桑后,才醒悟什麼是生命的本源和真諦。「從此以後,我一門心思活命/餓了吃飯,天冷添衣/飽暖思淫慾,這不過份吧」?即便「偶爾想到寫詩/也是要討回做個平常人的身份」。這首詩,很有些禪意,讓人想起佛教的機鋒,因此不免讓人有所感慨,有所感動。

神佛與眾生是平等的,神界與俗界自可來去自由,有此意識,乃是大智慧,可得大自由。程維筆下,貫通神、俗兩界,將古今中外的文史哲科、故事傳說、名言警句、人生場景雜糅一體,冶於一爐,信手取用,既不費心機,又不落言筌,如高手弈棋,讓人不得不嘆服其「長袖善舞」。

戲謔與反諷的底色

如果說,程維的新詠史詩的底色是絢麗典雅,新樂府詩的底色是俗朴純真的話,如今的這部《妖嬈罪》,則在相當的程度上,透露齣戲謔反諷的氣息,而這氣息,是與他奇詭的想象力密不可分的。比如《啞巴》這首詩。

我用沉黙,拒絕合唱

不管是金色的慶典,還是黑暗的死亡

在眾聲喧嘩里,我寧願是一個啞巴

詩中的啞巴,其實是一個寓意,一個不合作者:「寧願」二字,泄露了他的真實身份。啞巴在詩人心目中的定位或價值在於:他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對於眾聲喧嘩有著本能的逆反。

一個啞巴什麼也不用說,他的態度如此迥異

不抄襲他人的咳嗽,也不複製

上帝的聲音

啞巴這個人,確實不合時宜。面對喧嘩的世界,「他無語」——詩人寫道。但啞巴真的是一言不發的人嗎?一旦需要表達,「他的話在鋼鐵的鋒芒上炸裂」!

這樣一個「啞巴」,讓我們看見作者隱蔽於內心的真實含義。

《致布考斯基》的戲謔因子更為濃厚。對這位美國後現代主義詩歌大師,作者固然抱有崇敬,但他的崇敬卻是用一種荒誕的方式傳遞的。

老布,粗魯的傢伙啊!下流坯

有時我就想借你的手,給詩壇一記重拳

把那些招搖過市的爛貨徹底打癱

對於庸俗泛濫的詩壇,詩人的不滿顯而易見,但他的批評方式並非直白,倒是有些「隱晦」,他表示,想借大師的手,掃除「那些招搖過市的爛貨」!詩句看去粗鄙,然而鏗鏘有力,藉助反諷的方式表達出一種深刻的用意,居然產生讓人驚嘆的效果。

有戲謔反諷特徵的詩作不少,諸如《呼吸》、《登高》、《南牆》、《大風》、《航班誤點》、《土匪之歌》……我們再看一篇《虹橋機場》。

飛機飛上天空,彷彿掛在那裡,一動不動

一個十字架,垂在老天的胸襟……

開篇的想象即出人意表。詩人繼續寫:

我透過候機大廳的玻璃

看見那架飛機,好像在頭頂停住了

似乎在接受上帝的授勛

呵呵,「上帝的授勛」一詞,具有十足的喜劇性畫面,不是異想天開的大腦,如何想得出這樣的句子?

自信與自謙的組合

一個自信的人,他的底氣從何而來?當然是從先祖的傳承和個人的天賦而來。自古的輝煌,有老莊孔孟的哲思,屈宋李杜的歌賦,它們奠基了偉大的中華文明,組成其不朽的部分。程維在《祖先》一詩中寫道:「偉大的祖先……/也在不斷觀察來來去去的人們/沒有幾個人能選定為 他的談話對手/那些看似飽經滄桑 或者閱盡紅塵的人/在他眼裡也不過是一具具行屍」。

祖先的要求如此嚴苛,但程維對此卻充滿希冀:

也許幾十年之後,假如我一睡不醒

肯定是去和偉大的祖先會面

那將是一個卑微者的最大榮幸

當然,會面的主題不會是扯閑篇,而是「一同探討永恆的命題」,「是否有助於最終抵達所要去的目的地」。

自謙為「卑微者」的程維,其實是有著充足自信和底氣的。「偉大的祖先只挑選那些/得以頤養天年,爐火純青的人」,作者謙卑地說:「我肯定距祖先的要求還差得太遠」。但憑藉他的努力和追求,他的天賦和勤奮,我認為他對「目的地」的抵達,比我們中的絕大多數人更具有可能!

《我只對天空俯首稱臣》是一首短詩,卻有著極大的能量。我讀著其中的句子:「當荒原的長卷打開,狼在嗥叫」「太陽是我金色頭顱/我把它安放在群山之間」,不覺亦生出久已遺忘的血脈賁張的豪情!

有不少詩句,透露出詩人的內心。

上帝,我還不能說

我是你老人家選定的詩人,你要我寫詩

一定大有深意……

上帝,我想你老人家一定有什麼話

要通過我的詩,帯到人間

哪怕我的詩粗糙,混亂,野蠻,既然被你看上了

我只好擔此大任。

——《樹》

沒有以心點燈的人,怎知孤獨者的光芒

孤獨者啊,穿越百代的靈魂

你熬過的每個長夜,都會成為後來者的節日

——《孤獨的守夜人》

讀了這樣的詩句,我們內心的感受是什麼呢?難道不應當肅然起敬?!

程維在《妖嬈罪·後記》里這樣評價自己:

這是我最好的詩篇,這是我最差的詩篇;

我是將內心當作白紙寫下每一行詩,這是我虔誠面對上蒼的寫作;

我要將自己的寫作與過去分別開來。我要讓每一日變得合乎自然,讓每一次寫作變得在時間中更有效,這就是讓它合乎萬物生長之律與天人合一之道,而不拘泥於小術。這些詩,也就從內心生長而出。它屬於陽光、雨水,也屬於黑夜與霧霾。

從這些話語中,可以讀到豪邁放縱的人生狂想曲,也可以讀到謙卑自持的命運啟示錄。

風景與記憶的清點

《藏品:贛江》在程維的詩歌中,具有「典藏」意義,他的閱歷,他的情懷,他的記憶和思緒,都在其間呈現。我們看詩中使用的意象:贛江、水的氣息、乾淨的魚骨、秋深的河床,還有西山、遠帆、孤鶩以及冊頁、紈扇上的美人和八大山人的生宣……這裡蘊藏有少年的夢幻、青春期的壯懷、成年後的哲思,更有與自然生命的對白、個人獨屬的藝術體悟和感嘆……如此豐滿的內容,卻以清疏散淡的筆意表現之,與唐末詩論家司空圖的美學主張十分相牟。時間和歲月在作者心裡沉積為清雅的水墨畫,再以詩的形式呈現:「多出的空白,不著點墨/一隻木桶掉下去/也能拎出幾擔清水,把三秋的天氣洗白」。詩人很珍惜這些記憶,他說:

我要好生收藏,將它摺疊至箱底,留贈來年

程維筆下,滿是昔日的流光日影。「在午夜的古城穿行/鐘鼓樓 火神廟 都司前 射步亭/棉花市 洪恩橋 瓦子角 城守營/一張南昌府治圖/可以串起多少消失的地名」《馬車站》。這些地名,每一個都有一段相應的故事,這些故事如同歲月的種子,遺落在老城區,遺落在時光里,遺落在髫齡少年的夢境中。

落日樓頭停滿了斜陽舊影

終於到站了

從馬車上下來的

是一個在歲月中不死的人

這個「不死的人」是誰?當然是對故鄉懷有深切感恩的「父老鄉親」。

寫到這裡,我想起作者的另一首詩《錦衣夜行》,這首詩的標題來自《史記·項羽本紀》。項羽起兵反秦,歷經苦戰,佔領咸陽,卻火其宮室而東返。有人勸他定都咸陽,據險稱霸,項羽的答覆是:「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綉夜行,誰知之者!」後來項羽兵敗於漢王,自刎於烏江,錦衣夜行因此成為一句負面成語。程維以此成語為詩歌標題,卻是擺脫英雄主義思維,從普通人的角度去「抒懷」的。

人總是要還鄉的,關鍵是找個合適時候

不是等到混成人模狗樣了

也不必老得像坨屎了,面目全非,沒有一個人認得

才起了葉落歸根念頭……

落葉歸根是普通人的生活場景和命運,與英雄主義無關——作者很理解這一點,作者在詩中曾多次表達了對家鄉和故居的繾綣情懷。沒有人會將兒時的印象徹底忘記,沒有人會對人生的出發地棄絕於懷,「錦衣夜行」正是人生的一種必然和常態。

程維以詩人的才智和敏銳,替一干人眾設計了返鄉的情節:

如果做生意賺了,你大可以鋪一條路回去

把舊木橋改頭換面,賓士就能從河上開過去

碰上蝕本躲債,家鄉還能收留你

如果官做大了,也不必回來,免得驚動州府

只須惦著地圖上還有一個找不到的屁地方,那就叫故鄉

得空用手指摸一摸,是否還熟悉

若是變貪官了,千萬別跑回來避難

土裡的祖先也不會認你,剩下的事自個把握

……

「還鄉是個傷感的活」,因此,「錦衣夜行的人是眼裡帶淚的」,這是詩人的感喟。那麼,程維自己呢?在《憂傷帖》中,他如此表白:

我懷抱父母的大恩

常有無以回報的羞慚

我是你們寄冀期望的獨子

卻一事無成,內心大雪紛飛

看到父母一天天衰老

我的憂傷無以言表,真想痛哭

而一年一度的秋風啊

正徘徊在沙井的黃昏

沙井是程維的居住(或說隱身)之地。讀此傷痛之句,誰的心裡不會有瀝血的悲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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