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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書|左手讀書,右手民謠——2017.7.15游思學社南京站梅園書房交流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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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是今年7月15日下午,蓑翁作為游思學社南京站遊學的嘉賓,在梅園書房,跟20位來自世界各地的在讀大學生們交流的實錄,基本上涵蓋了蓑翁最近幾年在讀書和民謠創作方面的主要經歷與心得,跟大家分享,感謝游思學社的細心整理和授權:

生於江海平原,求學於京師,棲居於石頭城。
愛音樂,愛生活,情願就這樣——隨著音樂,慢慢變老。
在某年的迷笛音樂節上看到這樣一張小紙條,

上面寫著:「貧乏時代的歌者」,

而我,最大的願望,

就是在這樣一個看似繁華、實則貧乏的時代,

自由地且歌且唱。

| 許金晶 @江海一蓑翁 |

❤️

柿子:老師的微信簽名:左手讀書,右手民謠;簡單生活,詩意棲居。老師能簡單講一下嗎?

許 : 讀書,應該來說是從自己真正懂事開始就一直以來的愛好。八十年代的時候,連電視都沒有。父母是雙職工,基本不管我,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裡有點寂寞。那時覺得有書陪伴自己蠻好的,我們同在醫院大院里長大的其他的孩子一般都在外面玩,我就自己在家看書。

其實就像剛才這位同學說的,專業跟自己興趣有時候也不是一定能對應的。你像我從小就喜歡讀書,從小就喜歡歷史,當時一直的夢想就是希望考北大歷史系。但是我父母就覺得學文科不好找工作,一定要我學理科。我高一上學期文理分科的時候,我把文科的志願書都已經交上去了,但我父母找到我老師把我報的志願書給改成理科了。雖然改成了理科,但我就想,算了。我當時就覺得想考北大物理系,因為當時看到一篇文章說物理是一切社會科學的基礎,還是想學了物理之後再向文科方向轉。

填志願的時候,我媽就說計算機好,那時計算機剛出來,當時我媽也不懂計算機,但覺得這個東西很新潮。記得那會兒高三班導說的一句話(當時報北大計算機系熱門專業不敢報,就報了北航的計算機系):讀個北航計算機大學部回到南京來,往珠江路一站,一張文憑拿出來,到處都有人來找你,你看著多風光。

到了北航一開始,想的是既來之則安之嘛,但是後來讀了兩年下來,覺得自己的興趣還是在文科那裡,所以就一直比較猶豫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在這個時候,正好讀到了一本書,相信在座大家應該聽說過,美國華人學者黃仁宇的自傳《黃河青山》,剛剛在大陸出版,就是三聯出的一本書,我在北航體育館的一個書展買到了這本書。

讀完這本書很有感觸,因為黃仁宇之前是在南開讀的電機工程,後來響應蔣介石十萬青年十萬兵的號召就參軍了。抗戰中建立了戰功,提拔成了少校參謀。國民黨戰敗就到台灣,他又跑到美國去了。當時到美國他已經30歲了,但是他覺得對歷史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愛好,就在密歇根大學從大學部讀起。30歲的人,跟你們一樣的大學部生一起上大學。當時他口袋裡已經有一個美國承認的電機工程師的一個證書,憑這個證書在當時的美國就可以輕鬆找到一個年薪3、4萬美元的很好的工作,因為當時美國的人均收入也就一萬多,當時可以找個好工作,但是他為了對歷史學的一種愛好,寧可業餘時間去刷盤子,也要過一個窮學生的生活。

我覺得自己在還有選擇的時候,為什麼自己一定要把時間耗在計算機呢?當時就想轉文科。當時有這個說法「今天的新聞就是明天的歷史」,當時就想考新聞傳播。一直有北大情結,所以很想考北大的新聞傳播學院。準備得還是很充分,但對這個事情太過於樂觀了,所以考研的前一天晚上一晚上沒有睡著覺,其他的科考的還可以,本來英語還比較擅長,但後來就考失誤了,到最後的時候總分過了,但是那個英語的單科線沒有過國家線,所以就很鬱悶。

因為沒考上,自己就想一邊準備繼續考研,一邊在準備直接去媒體工作了。因為我在北航的時候對計算機不是很感興趣,所以就一直在做學生報紙,憑藉積累的經驗,出去也很輕鬆地找到了一份工作。剛開始是在新京報做社會新聞,這個時候父母就又開始干預,說你既然要學文科,我們不管你,但是你學文科要找一個好找工作的學科。當時正好就看到北大的林毅夫經濟研究中心在招經濟學的雙學位。我媽就說你考這個的話,一方面可以圓自己的北大夢,另一方面經濟學他也覺得很好找工作賺錢,就讓我去考,後來就拗不過父母去考了,去考就考上了,考上了就一直在北大那裡讀了三年的經雙。因為經雙也比較寬鬆,基本都是學分制,所以在讀經雙的時候基本上業餘時間在媒體做記者。

當時一邊上課一邊在第一財經日報做產業經濟新聞,公司新聞的記者,早在北航的時候,我覺得北航是一個比較純粹的工科院校,氣氛比較壓抑,加之非常喜歡搖滾樂,就在北航組了一個搖滾樂隊。你們聽名字就能夠想象到當初自己的那種陰暗的壓抑的狀態那種心情,我們那個樂隊的名字叫做黑韻。後來在北航上完之後,做記者,圖書,比較忙,壓力比較大,所以音樂這一塊就暫時放下來了。

從北大畢業后,一直處於各種考慮中。來到了江蘇,在南京生活,在南京一個經管類的雜誌工作了三年。雖然媒體是月刊,當時我是雜誌的主筆,基本上每個月都要寫個兩三萬字的封面文章,所以壓力比較大。從媒體出來之後,就到了我現在的單位(半機關事業單位),和產業經濟相關,我當時學的產業經濟學基本上就用得上。到了這個單位之後,相對就比媒體要輕鬆很多,一下子有時間沉澱下來,現在有了時間和精力就可以玩音樂。

從2011年到那個單位做到2011年下半年的半年時間,一下子寫了10幾首歌出來。到現在為止,因為自己現在也成家了,工作也比較穩定,所以有什麼好的感悟就第一時間寫下來。但其實我一直跟那些唐宋詩人持有的觀點是比較像的,我覺得詩詞都是一個娛樂的方式,我對於自己的定位也是比較清楚,我更多是把讀書作為自己主要的愛好。有些東西是通過讀書寫書評,或者其他方面的寫作,好像不能有一個完整的表達,但你也可以採擷民謠的方式,音樂的方式來把這個東西表達出來,基本上就是這樣的一種狀態,所以現在的愛好就是寫寫文章寫寫民謠唱唱歌。

柿子:您有兩個愛好,一個是民謠,一個是讀書,那您的職業是什麼?

許 :我現在基本上屬於生活在別處的狀態。在統計系統的事業單位做經濟社會調查。不是大家看到的那種報告,基本上是統計數據報表分析,所以說我的本職工作主要跟數字打交道,讀書民謠都是自己業餘玩一玩的東西。

柿子:老師,我很好奇一點,您在做媒體記者期間,包括做一些新聞報道,見過許多不公平,不可理解的事情。然後現在寫詩當中會有一些人文情懷,那麼社會上的一些不公平現象,對您來說是否有一些較大的連接和影響呢?

許 :原來做記者的時候,不管是做社會新聞,還是後來經濟方面的新聞,應該來說都跟的社會貼得比較近,加上當時自己也年輕氣盛,處在一種憤青的狀態。玩搖滾樂隊的時候,那些歌都是一種很憤怒的狀態。現在我出專輯一般都是比較溫和的民謠。一方面是自己工作的轉變,因為現在的本職工作就是,用胡適先生的話講:有一分證據,就說一分話,有多少數據就做多少事情。工作對我有一種嚴謹的訓練。現在我的年齡也慢慢上來了,也都30多快奔40的人了,自己的心境也比較穩定,所以現在就是讀書啊,包括民謠,都是有很多關注現實問題,但是基本上還是處在一個更溫和,相對更理性的狀態。

柿子:剛剛您講到您的父母,有個說法叫「拗不過你的父母」,那您現在的一些愛好,本職工作,跟父母之間的關係等等,是父母支持還是怎樣的呢?

許 :原來剛開始,自己棄理轉文的時候,父母很不理解。但現在回過頭來說,我倒覺得,也不一定要把愛好作為工作,我覺得雖然我學的計算機,但我一天程序員都沒有做過,但學了四年計算機對我幫助很大,一方面是訓練了一種嚴謹的思維,另一個方面做任何事都非常有計劃性,非常程序性,井井有條。再有就是經濟學,我也不是說不感興趣,但是我在工作當中應用這個專業,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讓我自己有一個收入不算多高,但是可以維持自己正常生活的一個穩定的工作。我們這個單位雖然有時候也忙,但是業餘的話,晚上和周末的時間一般能夠保證,我自己可以做很多事情,我覺得這樣也蠻好的。

說到這裡,我想跟大家推薦胡適先生1929年在北大對畢業生做的一個演講。那個演講我在很多場合都提過,他對畢業生有三點期望。第一點是你畢業走上工作崗位之後,你要找到一兩個值得研究的問題,這樣會使你的業餘生活不至於太平凡,研究這些問題時,也會讓你始終保持一種讀書生活的熱情;第二點是你要培養出一兩個業餘的愛好,很多時候你在工作了十年二十年之後,你就會發現,很多時候工作用來養活人,愛好是用來成就人。我身邊很多本職工作在機關事業單位,在國企裡面的普通職員,但是他們因為愛好,比如拍獨立電影或者是寫影評,或者是業餘寫小說寫書或者是做其他工作,人們熟知他的身份可能是他的一個業餘愛好,而不是他本職工作的身份。第三點就是不管你在什麼狀態下,都要對國家、民族和自己充滿希望。不管處在什麼時代,對這個國家,包括對你自己都要充滿希望。我在這十多年裡面一直是非常樂觀的狀態,但其實我也有過長達半年失業狀態很差的時候。就是你不管處在什麼境遇下,不管這個國家處在什麼境遇之下,你永遠都要對自己對這個國家抱有一種最起碼的信心。雖然我畢業這麼多年了,但我依然謹記他這三點教訓,我一直把這作為自己的人生準則來踐行。

柿子:剛才我們談到民謠,那麼您創作民謠的一種靈感來源於什麼地方?您的專輯《光》、《中山北路上的詩意》,其中很多歌曲我們也經常在青旅聽到,比如說《南朝四百八十寺》、《竹林七賢》、《李後主》等等,我挺想了解您創作這些歌曲的靈感來源

許 :我覺得我的民謠跟很多現在大紅大紫的民謠路數是不是一樣的,我對自己的定位是一個讀書人。現在有一些民謠他們完全來自於生活體驗,可我的閱讀也是我生活體驗的一部分。有些人他雖然不出現我的生活中,但是由於我反覆閱讀他的書籍和故事,他也構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所以我會把它寫到自己的歌裡面去。比如說《李後主》、《竹林七賢》之類。

曾經有一位朋友評論我,當然也是謬讚了,說我的這種民謠是一種學者民謠,或者說是一種文化民謠。我的很多靈感,其實往往也是讀書的時候出現的。當然既然是民謠的話,他本身就有最簡單最直接的音樂形式,我肯定也不排斥生活體驗。比如說我還有《南京文藝老青年之歌》之類,講自己在南京的生活體驗。我的第一個專輯,跟南京這個城市生活接近的更多一些。第二個專輯就是更多包括自己的一些閱讀和觀影的生活體驗。

柿子:我認為《中山北路的詩意》,《南京文藝老青年之歌》,還有《雙城之戀》等等,都是非常美好,足夠充滿愛的,也是很文藝。普普通通的生活,讓老師寫的那麼有意思,那麼有味道,讀起來那麼的有畫面感。您覺得自己是一個浪漫的理想主義者嗎?

許 :有時候用一個簡單的標籤的話,很難界定一個人。我是一個很複雜的人,我相信在座的各位也都是一個很複雜的有很多面的人。我肯定相對有一種浪漫主義的情懷在裡面,但畢竟也是一個讀過四年工科的人,所以這種理性的成分也是蠻大的,所以,這更多的是一個結合。比如說我這種讀書寫文章,更多偏重理性,而寫民謠更多偏重於感性。他們是自己兩種不同情緒情感輸出的不同出口

柿子:一首民謠創作出來應該有一些源自生活體驗吧,那麼你能截取一下創作中印象比較深刻的幾個片段,分享一下創作的幾個故事嗎?

許 :就拿我的這張專輯《光》裡面舉例子吧,裡面講了很多的歷史人物和歷史場景,其實我編排的時候還是帶有一點秀恩愛的意思。你看這張專輯第一首歌《光》,也是我專輯的名字,就是寫給我夫人小魚的。最後一首歌《霍亂時期的愛情》,又用愛情來終結。就是以愛開場,以愛終結。這個表達的一個核心的思想就是,不管你對於歷史人物,不管對風花雪月有任何的體驗,但是你在這個專輯裡面,起點和終點都是一樣。

也有討好老婆的心思在裡面,比如說第一首歌《光》,這首歌就是我寫的一首詩,這種感覺就是我認識我們家小魚后,我之前沉寂的內心突然一下子就迸發了。所以那段時間就填了不少的詞,寫了不少的詩。回過頭來看,覺得這一首詩比較能夠代表當時那種戀愛的感覺,所以就跟我的樂手一起把這首詩改編成了一首歌。這首詩開始是講述一個人單身的時候比較孤單,後來有了愛情的滋潤,就感覺自己變得更加溫暖,也更加從容,面對未來更加有活力了,基本上是這樣一種狀態。

小編表示實在是猝不及防……

這張專輯裡面其他的幾首歌,基本上每一首歌都不單純是我的生活體驗,裡面還有閱讀的東西有觀影的東西。我們大家也應該有很多人喜歡豆瓣,對於多半的深度用戶來說,閱讀豆瓣裡面的書也是各自生活體驗的一部分。

你看《春風沉醉的夜晚》,寫這個歌的話是受到同名獨立電影的影響,當然也受到了郁達夫的同名小說里那種詩意,那種憂傷沉鬱的氛圍的影響。但這裡面同樣有很多自己的一些過往經歷,不管是感情經歷也好,還是生活經驗也好。這首歌我記得剛開始也只是想,看了同名電影和小說之後想寫一首自己體會的歌,但當時一直沒有寫,沒有思路。直到有一次我到金陵讀書會的茶社裡,因為每周三參加完金陵讀書會的活動后就坐公交回家,到我們家都快十點,當時正好是4月初,然後下了公車之後,一陣溫暖的春風吹過。南京城北的街道一股霓虹閃爍華燈初上的感覺勾起了我非常多的回憶。悲傷也好,傷心也好,美好也好,過往認識得那些人也好一下子全都浮現在腦海里。所以當時往家走的時候走得很慢,基本上就到家之前這個歌詞就已經在手機上寫好了。

像《竹林七賢》的話,我從大學的時候就非常喜歡這些人的那種自由風氣的狀態,隨著自己讀了關於三國,魏晉時的一些書,也知道他們那種自由也不是一種純粹的自由狀態,可能更多的是魏晉時代他們那種政治高壓狀態,那種壓抑,非常壓抑,那種政治反覆處在一個波瀾壯闊動蕩的局面當中,所以這首歌也是體現這種政治高壓之下表示自己沒有政治野心,避世的一種選擇。但是他們這種自由狀態仍然對自己影響很深。

大學時,我讀的第一本哲學書是尼採的《悲劇的誕生》,我覺得尼采對酒神的描寫跟竹林七賢有很多的異曲同工之妙,所以從那個時候開始就想寫一首關於竹林七賢的歌。後來因為沒有心情沉澱,就沒有寫。直到2011下半年,自己處在一個平穩的經濟狀態之後,才寫了這首歌。2011年下半年的時候已經是剛剛過30歲生日的時候,更多的是對自己少年那種自由空氣的記錄,或者說是一種紀念吧!反正每一首歌都能夠有比較有意思的故事。

柿子:聽您分享這張專輯,涵蓋了您個人那麼多的故事,包括你一開始接觸民謠,還有黑韻樂隊,其實每一個階段都有自己的不同狀態,老師你能不能同我們分享一下與民謠相處的心路歷程?

許 :其實很多時候自己既是一個民謠的唱作者,又是一個民謠的聽眾。聽什麼樣的音樂,你往往產出的也會是什麼音樂。你像我大學的時候基本上都是聽的那種國外重金屬的音樂,當時也是處在一種抑鬱憤懣的狀態。後來到了南京生活,本身自己的工作穩定,心境也越來越平和,所以剛開始2007,2008年剛來南京的時候,還會聽一聽那些歌。但現在我基本聽國內的音樂是聽得最多的,因為我也搞一些方言民謠的評論和研究,聽的全是這種深耕於鄉土和歷史之中的方言民謠。所以自己產出的東西就自然而然的會是一種娓娓道來的相對而言平和,溫和的狀態。所以其實聽什麼樣的音樂,包括讀什麼樣的書,看什麼樣電影,都是跟自己的年齡,跟自己當時的心境是很有關係的。

柿子:老師您除了敘事民謠,更有一些加入歷史,宗教,文學的元素,那麼這些曲子具有怎麼樣的一些思想?比如《李後主》所表達的是當時怎樣一種心境?

許 :其實任何一個人,包括一些嚴謹的歷史學者,寫這些,我想都會帶一種價值判斷在裡面。其實包括我寫民謠也是帶有同樣的狀態。一方面他是一個悲劇皇帝,他本來是可以成為一個很偉大文學家,但是卻把他放在皇帝的位置上,他是一個末代君主,成為了一個亡國之君,所以你對他有一種悲劇式命運的同情之心在裡面,但這只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當時我寫這首歌的時候處在一種感情結束的狀態之中,就想是不是作為一個有理想主義的文化人在感情生活上就會處處碰壁,沒有別人那種順順噹噹。所以自己對自己,有一種比較迷茫或者說是不確定的這樣一種自我反思自我批判的東西在裡面。所以這首歌不只是寫李後主,還有自己的情感經歷和感情寄托在裡面。

柿子:您曾說「自己是貧乏時代的歌者,而我最大的願望就是在這個看似繁華但實際貧乏的時代自由地且歌且唱」。您為什麼會這樣說呢?

許 :貧乏你從兩個方面來理解。第一個方面,不管這個社會處在所謂現代社會也好還是處在後現代社會也罷,西方的消費主義商業主義帶來的快節奏決定了這個時代是一個相對浮躁的時代,以快為特徵的時代。在這樣一個快時代當中能沉下心來讀書,沉下心來寫作,沉下心去做一點事情的人是比較少的。現在社會上所謂的大牛,他們是以一種沉靜的心從容的心態來做事情?其實也未必見得。

我自己的第一本書,就是寫的一本關於獨立電影訪談錄的書。在台灣的話,他所有的獨立電影,藝術電影,教育部和文化部都是有一個特別的基金來資助這些電影創作的。大陸的獨立電影藝術電影的藝術水準肯定是不亞於台灣的,因為台灣的藝術電影更多以小清新小確幸這種為題材,但是大陸的獨立電影對社會歷史的關注要大的多。如果能夠採取更大的扶持態度的話,我相信大陸現在會出現許多優秀的獨立電影和導演。包括現在這種讀書會,我相信在座的各位,在所在的城市都參加過一些讀書會類的活動。讀書會本身是社會自組織的一種活動形式,但是現在政府提倡這種讀書會希望能夠把全民閱讀作為中華文化復興建設的一個重要的窗口,如果這樣的思維不轉變的話,那這種民間文化就很難生長起來。

柿子:我很想問一下,我們昨天遊學訪問了伊頓學園,張玉林老師在講政治和經濟,我們通常用社會學的角度來說,就是政治資本跟經濟資本。比如說獨立電影,做民謠等等屬於文化資本的一部分。就整個社會來說,政經一體化反而是對文化的部分是打壓的,您能不能用社會學的角度來給我們分析一下社會結構資本的流動對這幾方的影響和衝突?

許 :其實我對這個沒有什麼研究,我隨便說一下,說的不對的地方,也請大家批評指正。我個人認為政經一體化這個詞不是特別準確,因為政經一體化更多的是強調政治資本和經濟資本的一種互相融合,但是在其實這種經濟資本或者說這種金融資本仍然是嚴格的從屬於政治權力的,他們並沒有像美國那樣達到一種利益集團可以操縱國家選舉進入一種能夠呼風喚雨的地步。用美國的政治形態來說政經一體化這種說法其實是合適的。但是對來說仍然是一個政治權力主導下的一種狀態,不管你的經濟資本到什麼地步,都是在政治的控制下來運轉。

柿子:對於政治資本和經濟資本,文化資本都是是處於相當弱勢的一個地位,您做文化領域這麼久,您自己的看法是什麼?

許 :在座的各位大多都是學人文社類專業的,學理科專業的相對少一些,我自己不是一個正經人文社科專業出身的,我是先學的計算機,後學的經濟,但是我覺得以我這麼多年在讀書方面的積累,我想給大家分享一下,就是我覺得現在的國內學術處在過度的被西方的理論,被西方的研究視角所牽引的狀態!所以你看很多頂級的人文社科學者,尤其是社科學者基本都是闡釋西方的社科理論,或者說就是把這種西方成型的社科理論直接套用到的社會現實當中,即使現在很多一流的學者也無法避免。

一流的學者,仍然缺乏一種自我理論生產,自我意識建構的自覺性和能力。這一點我是比較遺憾的。我覺得在文化領域當中,其實是很難簡單套用的,為什麼呢?我打個最簡單的比方,比方我現在業餘搞一些新方言民謠的研究,新方言民謠,它的出處,很多新方言民謠的音樂人都是用鄉村流傳千百年的民謠來進行改編,也就是說千百年的原始的這種歌唱者和聽眾,就是我們普通的廣大農村的老百姓。改編這種方言民謠的音樂人,基本上也不是現在仍然生活在鄉間,甚至都不是生活在他們的家鄉,而是在北京上海廣州這樣的大城。

他們生活在大城市歌唱這種民謠,更多的是訴說一種自己一方面跟這個城市格格不入,自己還沒有融入這個城市的這種二元對立的心境。另外一方面可能也是以他歌唱方言民謠的方式,來突出自己的一個主體性,來表示儘管我在這個城市可能是一個弱勢群體,但是這歌曲表明我是有個性的。

但是你覺得在城市裡面聽這些新方言民謠的有多少是真正的農民工,打工者?更多的是像我們這些知識階層,我們不談多有錢,但至少我們在這種知識趣味,文化趣味當中,仍然是處於一種中層以上的狀態。所以用文化資本來概括的話就會發現,文化資本與經濟資本和政治資本的一種不對應,甚至是一種錯亂的狀態,我覺得這是很值得玩味的!包括獨立電影也是這樣的,獨立電影拍的很多都是的弱勢階層,農民工,下崗工人,破落的鄉村,陳舊的廠房。你覺得一個下崗工人農民會閑著沒事兒到你們一個咖啡館,一個高大上的地方去看這些東西嗎?真正看獨立電影的人,還是大學生還是知識分子,這也是一種很割裂的狀態!

橙子:這些人就是用這個方言民謠,來給自己標新立異?

許 :可以做一個區分,有些人純粹用方言來彰顯自己的差異性和獨特性以此吸引讀者和冬粉。但還是有一些人唱方言是有一個明確的意味取向的,對現在的都市生活不滿意,仍然願意回到當初相對田園古典的鄉土生活狀態之中。這裡面要有區分,不同的音樂人,有不同的範圍。

百香果:方言民謠和新方言民謠的區別在哪裡?

許 :因為這個新方言民謠我自己查過知網,基本上是我首先提出這個概念的。我的界定是什麼呢?唱這個傳統的方言民謠更多的是一種自由自在的狀態。什麼意思?就是你從小出生就是學的這種方言民謠,你本身要唱這個,你只能用這種方言來唱歌,它是一種潛意識自然而然的行為。但是你新方言民謠跟它最大的不一樣,就是這些新方言民謠音樂人他已經在各大都市生活,只是他日常生活說的是普通話,但是他卻主動自覺的選擇他的方言來進行歌唱,這種狀態是一種自覺的狀態,或者說是一種自迷的狀態,主動選擇的狀態。我覺得這一點是最大的不同。

橙子:我聽過很多民謠,後來聽著聽著就覺得唱的差不多,還挺矯情的。老師您怎麼看現在民謠泛濫和感覺雷同的現象。

許 :你說的這些我現在基本是不聽的。我現在聽得比較多的除了國內的這些方言民謠,還有就是沒有歌詞的那種。就是現在的電視選秀,現在很多選擇唱民謠的音樂人火了,一下子把民謠抬到了一個大眾不夠恰當關注的熱度之上,這樣的一個關注熱度就會造成兩方面的後果。一方面的後果大家可能看著某某某的歌火了就有一種模仿的心態。另外一方面正是因為這種電視對這種民謠的不恰當的放大,你可以注意,電視上能放大的歌,基本都是你剛才說的有關鍵詞的那種歌,它會造成一部分投機主義者去故意做這些歌出來。

但是另外一個方面也說明什麼呢?也說明只有愛情才是一個大眾流行歌曲的永恆概念。你像我這樣的民謠裡面天天唱歷史,我這個專輯裡面,什麼《竹林七賢》《李後主》,《阿倫特》,很多人可能還要百度一下才知道這些是什麼人,所以這樣的歌,肯定是火不了的。可能在香港八九十年代的時候,香港的那些流行歌曲基本上百分之七八十都是這種愛情歌曲。也就說對於一個大眾來說,大眾的文化層次可能有差異,有國中生,也有博士生,但對於大眾來說,什麼樣的東西才是有永恆的話題?無非有帥哥有姑娘有愛情。所以從這兩個方面來看,這裡寄希望於它有深度思考的方面,但是很多時候停留在一個小眾的基礎之上。

百香果:那宋詞呢?它不也是歌詞嗎?

許 :但是你要知道雖然很多人說宋詞是當時的流行歌曲,但其實很大程度上是一種誤解。其實當時宋詞更多的還是一個知識階層內部傳播的方式,你很難想象一個老農民整天唱蘇東坡的大江東去浪淘盡,唱的肯定還是我剛說的純粹的鄉土民謠。當時精英文化和大眾文化的分野是非常明顯的。

橙子:老師你在創作民謠的時候也會有意識地去創新,去做一個與眾不同的創新音樂嗎?

許 :我更多的是把民謠作為讀書之餘的一個娛樂調劑,所以其實我的這個歌放出來,有多少人聽,有多少流量,將來會不會有人請我上音樂節,這個方面我考慮得比較少。因為我除了自己的本職工作之外,我更多的其實還是希望在讀書寫作方面有更多的建樹。民謠這個方面的話,我覺得還是願者上鉤,喜歡的人來聽有所感悟就足夠了。

但其實剛才你說的實驗音樂的話,它其實同屬於整個當代音樂或者說後現代藝術的一部分,越來越強調一種形式感,或者越來越把這種形式感作為意義表達的核心要素,而忽略他這種藝術本真。在座的也有學哲學社會學的,確實跟整個後現代哲學後現代社會學的零碎這種宏大敘事相對來說,這種思潮都是一脈相承的。反正就是從我個人角度來講,我肯定覺得這種東西是形式大於意義,但是它作為一種社會氛圍下的一種產物,也不好說他有什麼,反正也是存在即合理,這是一種思潮。

百香果:比如說後現代在這裡,復古在這裡,老師您覺得您在哪裡?

許 :我覺得其實很難界定。反正不管對人也好,對很多事情也好,還是不要去貼標籤,因為人都是複雜的。我朋友圈的人也比較雜,我微信上面2500多個好友,這裡面什麼樣的人都有,有時候經常就吵架,說左怎麼樣右怎麼樣。對於某個具體問題,你就事論事就可以了,幹嘛一定要有一個既有的立場,我覺得這是很不好的一個情況,我覺得任何事業都是事實在前,立場在後

橙子:老師你也提到後現代,現在獨立電影也有很多這種實驗的。我其實的獨立電影看的還比較少,外國的看得多。

許 :我現在主要還是看國內的電影,我個人還是趨向於傳統比較保守的,他那些創新的藝術,我不會去反對它,我覺得它只要存在著也是好的。但如果看我那本獨立電影訪談錄,我更多關注的還是社會歷史之類的,這只是個人偏好,不代表這就是最好的。我自己也會參與一些好書榜的評選,我經常就在評委圈裡面交流,就切記不要把自己的個人好惡加到這裡面,還是要做一個客觀的評判。你不能說因為我自己是一個自由主義者,就把所有的左派的書一概的打倒,這是不對的。

北大法律系學長:非常榮幸參加這樣一個活動,我就簡單說一個小問題。我之前跟許老師在線上也討論過:學科範式,亦或者說學術規範的問題。我就想從兩個方面來理解本土的社會學或者說社會學傳統和西方的社會科學。

第一個從現實來說可能背後是他的一個話語權力的問題,有時候講是一種學術殖民的問題。一方面就是以西方為代表的政經結構話語下的切入,另一方面可能更主要或者說更急迫的,是一批又一批優秀的年輕人在在海外拿了博士學位成為某個領域的學術大牛的傳話筒,或者是成為學術殖民的窗口。就是剛才談到的從現實意義上講包括你剛才舉的那個例子。但背後可能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原因較規範性的問題,就是你怎麼理解的傳統學術思想的範式和西方社會科學的這樣一種範式

我們一般認為西方社會科學遵循的是自然科學對社會進行改造,特別是在這種邏輯自洽和科學體系中,包括同一律,矛盾律,排他律所展開的這樣一套科學敘事和邏輯敘事。回到的學術傳統,不管是嚴復先生所提出的「群學」這個概念,還是費孝通先生以來的幾代社會學人對社會學的轉換。包括當代社會學者,都是做的社會學學術自然整體化的一個整合。那這個可能是我們回到那個社會學傳統和群學意義上對於不管是大規模製度變遷的經驗還是情感觀念價值觀深層變化的體驗的一種學術轉換。這個固然是無法由理論建構和修辭話語進行對接和套用。

作為年輕人,我是一個90后,剛畢業3,4年。和大家年齡相差不了太多。我現在去美國讀書,我是法學院的學生,我可能主要是放在倫理學上,我的思想關切應該是在倫理重建,切入方面還是應該是在倫理道德和自由權利這樣一個平橫的之中。所以我想說和大家共勉,一方面我們處在大家講的這個大規模製度變遷經驗的場景的時代之中。另一方面不管你是做學術還是讀書,或者你的工作和你的研究範圍並不一定是在同一個地方,但是你背後的情感價值觀,不管是思想的,還是商業的,還是文化各個領域,它應該是我們這一代人共同所有的一個重要性的感受

最後一句話就是,為何出國,留學何為。現在我們可能回不去百年前胡適先生講的「我們出國是為了不出國」。

但至少在我自己身上有兩個問題意識:第一個,就是在我們當今這個時代如何做一個現代意義的現代人,而不是那種看似有青年意識但實際上不擇手段去追逐財富權勢地位的人。第二個就是前面我講的不管是鄉土也好,轉型也好,城鄉也好。但至少是社會給你的感受體驗應該是使我們有區別於其他年輕人的獨特使命

蓮子:我想問一個一年級大學部生的問題,您是自學還是跟著老師學的民謠啊?

許 :我在任何場合下都是不諱言的,我其實是一個業餘的民謠愛好者,我曾經想學吉他,學了幾年也學不下去,我的樂理知識也很有限,我的音樂訓練一個就是中國小里的音樂課,還有一個就是我到現在單位有一個初級的聲樂班,相當於對你發聲的初級的訓練,我所有的歌大部分的詞曲都是自己寫的,但我都是通過哼出來的旋律在填詞。我沒有必要在年輕人面前裝出一副高大上的樣子。

蓮子:老師您認為目前民謠的傳承與推廣面臨哪些困難?

許 :你這個問題帶有一種宣傳部的性質,在這樣一種網路時代的話,不管是大眾傳播還是小眾傳播也好,你藉助於互聯網的便捷發出的東西,哪怕只有一百個冬粉,哪怕只有一千個冬粉,喜歡你的人終歸會喜歡你,所以我覺得也不要刻意地去宣傳和推廣。

楊梅:我覺得的傳統文化受到很多波折。之前我們去拜訪一位香學老師的時候,他說香學之前也經歷過160多年的大黑暗。關於民謠的繼承您怎麼看?

許 :這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民謠也可以劃分成幾個時間段,90年代校園民謠主導的時代,這時候的民謠更多是對台灣民謠的模仿,在模仿的基礎上繼承和創新。到了2000年前後,受歐美國家城市民謠的影響出現了一大批城市民謠。此後,這些民謠創作者必然就會面臨一個創作瓶頸:模仿人家,怎麼樣走出自己文化的獨特性。唱城市民謠音樂人也開始更多的從傳統中挖掘創作的元素,比如說《杜甫三章》還是叫什麼,全是從唐詩宋詞那裡改的。隨著經濟發展,不管是國家還是民間都會越來越重視這個東西。我相信民謠會越來越多,它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

百香果:老師,我想請您回答一下我剛開始說的那個關於跨領域學習的問題。

許 :取決於你是否想把讀書想把學術作為一個職業。你看現在很多知名的學者,他們也是涉獵很廣的,但你在保持涉獵廣度的同時,還是要有一個自己看家本領的一個領域,這是一個方面。從另一個方面來講,如果你不想把讀書學術作為自己的職業,而作為自己的一個業餘愛好,比如說你將來就想做一個公務員,或者就像我這樣在事業單位裡面謀一份相對穩定的工作,將讀書寫作做一種愛好的話,跨領域也未嘗不可啊。即使沒有一個特別專註的領域,但只要你能從中獲取快樂,或者能夠從中獲取新的知識,新的收穫,或者獲得對世界新的感悟,也沒什麼不好的。

百香果:很多人在生命中會找到自己特別喜歡的東西,我自己最喜歡的東西就是廣泛的學習跨領域的研究,但您覺得就是走這條路和別人走其他的路有什麼別人得不到的?您跨領域研究那麼多年之後才能夠獲得的思想或者是體會可以和我們分享一下嗎?

許 :你之所以保持一個廣闊的興趣愛好,你不是把它作為職業,它本身就是你的興趣。我自己也不想做一個專職的學術工作者,我最大的目的就是我保持對這個世界的一個好奇心,你比如說我經常去南圖借很多書,我借的每本書都是有目的,比如說我看那個司馬懿《軍師聯盟》,我就會找一些三國的正史研究的書來看看。打個比方說我看了一部香港電影,我可能就會找一些香港電影的歷史脈絡研究來看,就更多的是保持一個興趣,你不要去想太多,說我有了這個東西,我為了幹什麼,你不用幹什麼,為什麼一定要問幹什麼呢?

百香果:所以您的意思其實就是,假如說我一輩子研究心理學和我一輩子要讀20多個不同的學科,他們最終其實都為了興趣,是一樣的嗎?

許 :取決於你個人的選擇,比如說有人喜歡研究心理學,一輩子發了很多心理學的論文,做了知名教授做了知名學者他很開心。你一輩子讀了20多個學科門類的書,你也寫了很多文章,你不管到了哪個場合跟哪個專業背景的人都能侃侃而談,你也很開心,不也都挺好的嗎?在這裡面我也有一句話想送給你,就是《小王子》的翻譯者,他說了一句話說的非常好,人生的意義就在於各取所愛。你追求的是自己所愛,是自己所想要的就足夠了,沒有必要想太多其他東西。

橙子:最近我看了一部新上映的電影,就是《岡仁波齊》,剛開始的時候感覺還不錯,到了後面就感覺很沉悶,她的節奏感覺特別不舒服。它應該算是獨立電影吧,但你覺得我們是需要以什麼樣的方式去對他說這個東西做得好還是不好呢?或者說視覺上應該做到什麼效果?您覺得怎麼樣才能說它是一個做的很好的電影?

許 :這個肯定是你沒怎麼看過的獨立電影。當然《岡仁波齊》畢竟是一個院線電影,它的光色已經是足夠鮮亮了,他已經比那些很糙很壞的獨立電影好很多了。其實我是不好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人文社科的這樣一些東西沒有一個絕對真理。你有你的觀點我有我的觀點,我絕對不可能說我的見解就成為你問題的答案,我絕對做不了這個。你問老師問題,老師說答案是什麼。我覺得這個老師肯定是忽悠人的,或者這個老師控制欲很強。

《岡仁波齊》這個電影,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有兩個比較好的地方。第一個好的地方就是他是一個漢人導演去拍一個藏族電影,但他沒有採取一種過分獵奇的或者說去消費藏區的理想化傾向的方式。雖然它是以劇情片的方式拍攝的,但是我在西藏生活過的很多同事跟我說,像這種電影是以一種朝聖的狀態在拍,他還是比較真實客觀地反映出了這種狀態。第二種就是我覺得最難能可貴的就是張楊本身並不是藏傳佛教的信徒。我們漢族人,尤其是生活在大陸的人其實都是受過馬克思唯物主義的宣傳和訓練的,可能就是有一種根深蒂固的無神論思想在裡面,說藏傳佛教是毒藥。作為一個非藏傳佛教的教徒,他能夠重視和尊重不能為他所理解的信仰,他能夠以一種尊重的心態去拍攝,這個很好。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感受,供你參考。

楊桃:您怎麼看待民歌和民謠的關係?民歌和民謠是內涵本質相同,還是同面不同質?

許 :其實我覺得跟這兩個東西的定義有關,民歌的話他更側重於它的鄉土性以及它的原始狀態,可能更多的是一種鄉民自發的傳唱。鄉土性只是他的面相之一,因為現在也有大量的城市民謠。民謠除了鄉土性之外,現在民謠有幾種特徵,第一種,就是他傳唱比較簡單,他沒有什麼美聲唱法什麼的,就像我這種業餘的唱功也可以去唱民謠,這是一種。第二種就是他編曲方式比較簡單,基本上最簡單的民謠的話就是一把木吉他,幾個琴鍵就可以。第三種的話就是一般的民謠就是詞比曲的意蘊要大得多,因為他編曲簡單,旋律簡單,所以它更突出歌詞。我覺得兩者之間更多是這樣一種區別。

芒果:我是學社會學的,就在學的過程中有很多現象讓我覺得比較壓抑。就想問您,您為什麼會喜歡社會學並讀那麼多關於社會學的書呢?

許 :你看我從小就喜歡歷史,今天的新聞就是明天的歷史,一直都有一種比較強的家國情懷,會對這種社會現實有一種較大的關注,再加上自己進現在這個事業單位之前又做了7,8年的媒體記者,基本上也都是在跟的社會做第一線的接觸。雖然後來不做記者了,但也培養出了自己對這種家國變遷的關注。後來也通過看比較多這方面的書,包括看到很多這種具有很強現實性的獨立電影,這些電影和書跟我對這種社會學的興趣都是一脈相承的。可能自己對這種現實的關注也起不了什麼太大作用,但是你作為一個讀書人,你可能就理所當然有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思想意識在裡面。

蘋果:您好像也經常出去旅遊是嗎?有沒有什麼印象比較深刻的奇聞軼事?

許 :印象深刻的倒沒有,但我第一首專輯裡面的《小城春夜》,就是在那個漢高祖劉邦的故鄉沛縣寫的。當時我去那個地方出差,去做一個抽樣調查,特別忙。經過那個漢高祖劉邦的高祖廟那裡,但沒有進去玩兒,我們賓館就在廟旁。當時還下著小雨,我從門口走過,那個廟是很古老很有歷史感的。有很多少年在那裡嬉鬧,還有兩個小情侶在那邊吵架,就感覺到那種歷史與現實之間的交錯與張力,就把這個情感融入到歌裡面了。所以我旅途中,見到的東西很多都寫了歌。

橙子:老師你也做過記者。這之前我了解過記者對新聞的態度有兩類,一種是我看到什麼就寫什麼,我也不管它背後有什麼態度;另一種就是記者要承擔一種社會責任,要有一定的輿論引導,您是屬於哪一類?

許 :我覺得這個並不是你所說的兩類的問題。老實說,完全看什麼就是什麼的記者是不存在的,嚴格意義上說就是,我寫的東西都是為了伸張正義這種記者也是不存在的。你要區分兩點,你做一個新聞肯定要遵循新聞必要的規則,它的真實性準確性客觀性,這是第一點。第二點,每一個記者都有自己的情緒,都有自己對很多社會問題的判斷。但是你要做的並不是說我在這喊口號,我要伸張正義,我要怎麼做啊。你要做的是一種巧妙的方式,很多高明的記者雖然在這裡面沒有透露一個字的態度,但是你看完他的報道之後,你已經能夠捕捉到他的立場。並非自己要跳出來表明自己的立場,而是要把立場放在自己的新聞寫作之中。

蓮子:我是新聞傳播專業的,您能分享一下在新京報的工作經驗嗎?就是它也算是全國來講比較好的媒體了,您應該對它有一種很深的感情在裡面吧?

許 :的確是,我對它有很深的感情。雖然在裡面呆的時間不長,只呆了半年,但是我們是新京報最早的一批人。他是2003年10月份創刊,我是參與創刊最早的一幫老人。我現在寫作,判斷問題的很多習慣,基本上就在那裡工作養成的。第一份工作對你來說是至關重要的,新京報是我畢業之後的第一份工作。首先它的口號是真實報道一切,並把這一點真正貫徹到報社準則裡面,有不能說的真話,但是絕不說假話

其次有一種很強的捨我其誰的意識。南方都市報的口號就是辦最好的報紙,新京報的口號就是一出聲就風華正茂。這種敢為天下先的意識,對我影響非常大。我現在到任何一個沙龍或者學術會議上,包括一些觀影的沙龍,我基本上是第一個提問發言的。一般人都不願意第一個發言,我第一個發言就有這種敢為天下先的意思。前一段時間葛兆光在北大的一個研究所的畢業典禮上演講說,做人一定不要有老子天下第一的傲氣,但一定要有敢為天下先第一個去做的這種雄心,就是這樣。

蓮子:我覺得有這種勇氣提問的話,前提是自己要了解的很多,了解得很深,才有能力去提問。

許 :這是一定的,不然的話你只是空有勇氣,別人就會說你很沒有水平,你自信也會沒有了,所以這也是相輔相成的。心理學上有一個皮格馬利翁效應,如果所有的人都希望你成為這樣的人,包括你自己也想成為這樣的人,通過自己不斷努力,你可能幾十年後真的成為這樣的人。像我這樣出專輯或者說寫書,大家不要覺得這個東西離自己很遙遠,如果這個事情你自己想都不敢想,你可能到了四五十歲還是現在這個狀態。

你首先得敢想,但是敢想,這是你做任何事情的一個必要性,但是你還得有一個清晰的計劃,並且十年如一日去勤勤懇懇的按照這個計劃去做。不然話今天我想寫一本書,明天要採訪那個人,但今天閨蜜要請我吃飯啦,就把問題都給忘記了。人要有自律,做人一定要自律。我有一個優點,就是在這裡自誇一下,就比如說我單位工作很忙,很忙很累,但是你回到家的時候肯定會很疲勞。但如果說今天晚上你的這本書預計看多少,我寧可自己再累,也必須要讓自己看完這本書再睡。所以我夫人經常說我自己對自己特別狠。

蓮子:老師您的公眾號裡面也有影評,那麼您是怎麼判斷一部電影的好壞的。可以分享一下嗎?

許 :因為在座有學影視媒體的,我就不班門弄斧了。影評可以分為這樣幾類:一類就是側重於影像分析的,專門給你講鏡頭,中景遠景近景用得多麼好,構圖用的多麼好,攝影用的多麼好,或者演員的表演多麼好,這是一類。另外一類側重於從觀眾角度來評價,比如說這個影評牽動了我什麼記憶,牽動了我什麼什麼往事。再有就是,解讀這個電影背後的一個文化歷史意蘊和政治意識形態的指向。上述任何一類都可能寫出很感人的文章。任何一類結合自己的專業,結合自己的情況發展,都可以做出成績來。只不過是看你適不適合這個東西而已。

蓮子:您的思想體系的形成是受了哪些影響?是怎麼樣形成自己的一個價值判斷的?

許 :事實在前,還有就是判斷事情的一個先後次序,但是這並不表示我沒有立場,我肯定也有立場。一方面自由主義對我影響是很大的,但是在自由主義的同時,我又是一個從小讀歷史的人,所以我很難完全擺脫掉那種家國情懷來談自由主義我不可能像那些自由主義者說國家不應該存在,我不可能有這種思想。我自己大學部是在北航這樣的一個學校,那種家國情懷航天夢想的,對我有很深的影響。另外我是一個出身平民家庭的人,我不管自己現在處在一個什麼位置,永遠會處在一個草根立場自己的草根立場在很多時候潛移默化會影響我。大概就是這三個方面。

楊梅:您對碎片化閱讀和精深閱讀怎麼看?

許 :想讓自己的精神境界得到提升,或者對某學科的知識有一個全面的掌握的話,這種碎片化的閱讀肯定是不行的。打個比方,像社會學這種學科,你指望看一個社會學吧的推文看個一年兩年就成為一個社會學的專業人士,這是不現實的。你肯定還是要,回過頭來學習社會學的理論,梳理社會學的學科發展史,你不精讀這些書只是單靠一些碎片化文章肯定是達不到那種境界的。但是比如說工作累了,業餘看看這種東西,也沒啥不好的,關鍵取決於自己的一種興趣。

楊桃:看書更多是趨向一種紙質化的閱讀,還是一種電子化閱讀?

許 :我現在基本上就是五本書同時看,就是家裡放兩本書單位放兩本書,家裡和單位的兩本一般一本是人文類的,一本是社科類的搭配著看。另外手機豆瓣裡面會買一些電子書,這些就是坐公交捷運的時候看。所以基本上五本書同時看。

柿子:現在紙質書電子書的價格還是蠻高的,那麼大量閱讀應該會花費不少吧?

許 :我一半的書都是在南圖借的,因為我被南圖評為優秀讀者,所以給我發了一個特別的卡,一次可以借18本。而且南圖也是國內第三大圖書館,那裡面符合我趣味的書更新地特別快,可以滿足我很大的需求。另外的話我也算是國內知名的書評人,所以國內的主要出版社和我都有聯繫,我想要看的新書他們都會給我寄過來,所以買書已經很少了。

蓮子:老師能聊聊您的感情生活對工作的影響嗎?

許 :小魚對我的幫助是很大的。我愛人是吉大的考古學碩士,她性格比較文靜,有兩大愛好,一是做飯,一是讀書。我經常參加一些活動的時候,她就在家呆著。她也呆得住,所以很多活動我也不好意思參加得太多。她也是文科背景,現在在南大歷史研究所做編輯。我雖然讀書這麼多,但是我畢竟還是有本職工作的,所以很多讀書上沒有完成的東西,她做編輯的話也可以幫我不少忙,很多東西我們兩個人可以共同實現。我們現在正在做一本關於新改革開放以後每一個文科專業的第一個博士的訪談錄。所以我們兩個現在一起,她在查資料梳理文獻上對我的幫助非常大。

蓮子:老師您現在生活中有沒有感到一些疲憊,有換一種生活方式的想法?

許 :我覺得歲月靜好。你肯定會想到一些新的城市去旅遊,或者寫一些新題材的歌,讀一些自己以前沒有讀過的書,但是並不見得要打破現在的生活格局,非要換個老婆換個工作。這個所謂新的生活在保持現在的工作,保持現在的家庭穩定的前提下都是可以實現的。我一直認為有一個穩定的工作,有一個穩定的家庭,對你追求新生活並不是一個阻礙,反而是一種必要的基礎。但這些對你們這個年齡段的學生來說可能還比較遙遠。

百香果:老師您現在最喜歡的是哪幾本書呢?可以分享一下嗎?

許 :我喜歡的書很多,我可以分享一下對我影響最大的三本書。一本是剛才提到的黃仁宇的《黃河青山》。還有一本就是可能現在很多自由主義知識分子已經不屑一顧的書——《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為什麼說這本書對我影響非常大呢?因為我國中的時候基本上每回考試都是年級第一,有一回考了個年級第二,當時就壓力很大,壓力大到神經衰弱了。頭非常沉,吃什麼安神補腦液也沒效果。後來我爸在一個非常炎熱的夏天,騎著一個破腳踏車,跑了好幾家書店,買到了這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一開始也是隨便看看,後來保爾那種堅強的意志,他那種絕對不能讓人生虛度的精神打動了我,神經衰弱也慢慢好了。所以工資收入已經足夠維持中等生活,但我還要給自己找那麼多事兒,不管是讀書寫作還是什麼,我就是不想讓自己人生虛度。很多人都說男人30到40歲是一生最黃金的時代,如果這段時間不留下點東西的話,可能以後就會懊悔,所以我會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很滿,有的時候會比較辛苦,比較累,但是也是自己願意的。

再有就是余英時的《朱熹的歷史世界》,我覺得這本書寫得非常好,它是一個偏重於思想史的一本書。它對我最大的影響就是它講述了宋代的士大夫階層對於家國的情懷和擔當,我覺得雖然現在沒有士大夫這個階層,但是對我們現在的讀書人來說,還是應該有這樣的價值觀和意識。

百香果:您的人生在我們看來非常完美——事業完美,愛情完美,您看的書也非常的廣,您在這麼多東西中是如何取捨的呢?

許 :說到取捨,我現在所做的事情都是我想乾的事,我肯定有取捨。比如現在的業餘愛好裡面,肯定閱讀是作為第一位的,這不單單是我的愛好,這可能是我本職工作以外最大的一個事業。而民謠啊電影啊是排在讀書後面的,民謠、電影更多是一個陶冶情操的過程。但是電影看高興了,也可以寫一些影評,我也寫了一本關於獨立電影的書。雖然我可能是定一個計劃,然後對自己比較狠地去努力實現它。但是我所有的計劃都是我想做的事情,並不會覺得這個事情很枯燥。

百香果:這些是取,那麼您的舍是怎樣的呢?

許 :當然有舍啊。我現在單位里很多人很早就要了孩子,我跟我們小魚可能將來準備丁克。我覺得我們現在業餘生活很豐富,將來沒有時間來料理孩子,所以這一個舍就能給我的下半輩子省下很多時間。也有很多其他方面的舍,現在很多同事他們喜歡去喝喝茶呀,出去玩一玩啊,但是這些我會比較少。我要保證自己讀書寫作方面的時間,包括周末陪我們家小魚去一些博物館。我從去年開始就換了一個部門工作,比之前要忙很多,但是要保持自己在讀書寫作上的時間的話,就必須捨棄出去玩,喝茶的時間。所以肯定是有舍有得的,你決定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就決定你不能做其他的事情。

橙子:老師您覺得獨立電影需不需要考慮觀眾認為他好不好,要不要一味迎合觀眾的口味

許 :任何創作,比如院線大片或者體育大片,不可能創作的時候就想著對觀眾負責。「大眾」,「人民」這種辭彙是很抽象的概念。一部電影,一本書只能滿足某一部分讀者的需求。比如說寫歌整天考慮這首歌寫出來了會不會有人聽會不會有人說好,如果總是抱著這種心態,那所有東西你都別想了,所有的歌你都別寫了。你要想自己是不是有這種表達的衝動,我相信人跟人是共通的,你的作品肯定有人欣賞。

❤️

「生活一思索都是疑惑

唱出來的才是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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