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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北京,我和陌生人來了一場「深夜食堂」式的對話 | 故事公園

「和陌生人對話」是一個興起之作,是一個行為藝術。三明治創始人李梓新在不同城市隨機徵集和陌生人見面對話。這是一個有一定程序安排的對話,在回答過三輪問題之後,每個人的背景和故事逐漸清晰浮現。第一期發生在北京,接下來還將會在其他城市舉行。

文|李梓新

到北京之前,我在三明治微信公號發布了邀請陌生人見面講故事的帖子。結果報名了18個人,我從中選擇了5個人。

這五個人的職業分別是青旅老闆、影視公司創業者、國有銀行職員、自由譯者、體制內出版社編輯。其中只有銀行職員是男生。

我選擇了青旅老闆在國子監附近的一家店作為聚會地點。晚上七點半的時候,我騎著小黃穿過衚衕,去見那五個陌生人。

北京的夜裡,燥熱的暑氣即使到午夜都未能全然散去。這種燥讓人也會躁起來,非得擼個串兒喝點酒聊個人生才能撫平被蒸發出來的荷爾蒙。所以北京人到了上海會覺得夜裡清冷,無非假裝高級喝點帶著距離感的洋酒,會無比懷念北京那種巨大而平等的夜酒文化。

二環裡面,仍然存在著不少衚衕。它們的第一眼都讓人覺得破敗,被迫封起的小店門牆,都停滿了奇形怪狀的各式小三輪車。穿著白背心和大褲衩的大叔們轉悠出來,增加了這種自我放棄的頹廢美感。但是越來越多的青年文化在這樣的衚衕裡面,以一張粗糙朋克的方式重新賦予這些衚衕雜亂的生命力。

然而,大多數的衚衕還是沒有名氣,沉默得像那條蜷曲的褲頭繩。而不會像上海法租界的每一天小馬路都被人細細品味和記敘。

我的腳踏車跟著招牌拐進一個巨大的院子,它的出現在這個衚衕顯得別有洞天。各國青年進進出出,洗洗刷刷,像一個共產主義公社。

然後我來到一個已經寫著「三明治留座」的桌子旁,上面已經擺滿了乾薑水、開心果和小零食。

五個陌生人依次到來,我們神秘的小宇宙交換行動就開幕了。

我讓他們先不交換名字,事實上,故事比名字更重要。人們因為故事記住一個人,而未必因名字。

每一個人先講他們現在的狀態。

短髮、黑衣,35歲的青旅女老闆說:「過去六年一個人開了14家青旅,現在每天早上起床都會想,今天要幹什麼?我雇了一個保姆,早上7點半來打掃衛生,這樣可以強迫我起床,喝一杯水,想半個小時人生。財富啊房子啊這些世俗的東西,我都不感興趣,我在尋找下一個興奮點。」

微信簽名檔寫著「頭像即本人」的帥哥銀行職員說:「我每天早上8點起床,8點半出門,幾乎都不用想,這是一個自動設定的程序。但是到了單位,因為我是做後台管理,不用對外。所以我每天可以有5個小時摸魚乾自己的事,只需要3個小時真正幹活。這還是開完XX大之後的事,以前我可以8個小時完全讀自己的書,別人還覺得你挺用功的。所以,這份工作我怎麼也不會和別人換的。」 他還透露,有斯坦福畢業的博士也應聘他們行業類似的工作。

「我寫字的原因,是因為喜歡上一個網紅,所以想寫字寫到讓她看見。但是現在這個環境,在豆瓣寫字賺不了錢。開一個吐槽類的公眾號卻可以。我的公眾號都是吐槽體,卻有聯想、大眾等品牌來投廣告,每條收個三五萬塊不是問題。想接的話,一個月可以接個七八條。」

聽到這些,我右手旁的女生在小心靈應該受到了震動。作為北大的大學部讀到碩士的畢業生,她曾經每月的收入只有1500元,寫了一篇關於貧窮的畢業生的文章發在豆瓣上,引起了諸多的熱議。這位同樣在體制內,卻覺得體制內沒有那麼輕鬆的出版社女生接過了話:

「從小我算是那種『別人家的孩子』,可是讀了七年北大之後,發現同學們找工作的時候,都在考慮戶口因素。因為這個工作可以落北京戶口,我簽了6年的賣身契,期滿我就剛好滿30歲。在這之前,如果提前離職要賠10萬塊。而且,他們怕你第一年就會走,所以要等入職第二年才真正把你戶口落進來。」

「工作上,也沒有那麼容易渾水摸魚。一本普普通通的書,要五道程序校對五遍。每天回家都已經很累了,但又覺得我寫的東西沒有辦法帶來流量。」出版社女生顯然對改變自己的處境辦法不多。

真的要為一個北漂戶口受那麼多苦嗎?對面的女生,名字有一個「譯」字的自由譯者,已經北漂三年多了。她本來讀的是工程專業,卻不喜歡,大三來北京實習一不小心找到工作,就退學留了下來。兩年前她成為自由譯者,已經翻譯了三四本書。

「第一本書翻譯的是法布爾的《昆蟲記》,後來又翻譯了兩部童話書。最近在翻的一本是《動物行為》。」

雖然肯定不能靠翻譯生存,但是譯者女生卻很淡定,覺得除了辦護照要回廣東老家有點不方便之外,北京還是很好。

聽到廣東,影視創業者伸出了手:「老鄉!」 她是那種臉上每一個細胞都帶著表情的外向型,微信簽名檔寫著「你不要害怕,我不是什麼好人」。

家鄉再細說下去,她居然和我一樣是潮州人。

接下來,她講的故事,讓我覺得這個潮州女生也不尋常。

在她兩歲的時候,她的母親去世了。據她說死因不明。後來幾乎沒有一個親戚能夠說清楚這件事。後來舅舅介紹了同廠女工給她父親續弦,就開始了她的悲慘生活。

幸好她有外婆,給了她不少愛。

高中臨畢業的時候,父親不讓她參加聯考,認為她要麼去打工,要麼找個人嫁了。女孩子家也不要跑太遠。(此處她要引申到潮汕重男輕女,我不同意)

在高三那年,她和父親說,她想參加聯考,讓父親不要干涉她,但上大學的錢她會自己想辦法。(後來她其實找外公借了一半錢,另一半靠自己打工)。之後的幾年,她就沒和自己的父親說過話。

報考志願的時候,她想跑得越遠越好。但是她的分數不足以上北京的學校,於是她選擇了河南師範大學,讀管理學,畢業后又來到北京。

她干過各種賺錢的事情。從淘寶下單小飾品,到798擺地攤,利潤可以翻幾十倍。去超市當促銷,甚至當夜店酒類促銷。她幾乎忍不住向出版社女生傳授各種賺錢經了。

現在,她最新的銷售是,向投資人賣出自己手中的電影劇本。

「一部就要投拍的電影,需要臨時重找投資方。所以我每一天都在見投資人。他們現在大多數都在上海電影節。每一個投資人都在問我,我們為什麼要投你?

她想拍一部關於聯考的院線電影。她對標的《心迷宮》這樣的小成本電影,投資僅僅170萬人民幣,卻贏得了無數口碑。

但是,複製《心迷宮》很不容易。

在這個環節,我們其實已經來到了講述自己童年故事的問題,你從哪裡來?

「我出生的時候,因為是超生的孩子。大概兩歲多的樣子,我爸爸要把我送到外地的奶奶那裡藏著。我記得他把我抱進一個黑暗的屋子裡,放在床上。我那麼小,卻能感覺到他即將離去,又居然似乎知道應該懂事,不能哭鬧。就在將哭未哭的時候,爸爸離去推開了門,那光線是如此強烈,照在他回望的臉上,以至於我到現在還能記得他的神情。」 青旅女老闆說。

「成年之後,我和父母的感情一直很疏離。我也一直擔心父母會離婚。我知道他們很愛我,但是在我們家,是不習慣有愛的表示,感覺不到親密感,連撫摸等肢體語言都沒有。我還曾經接受心理學家的建議,說要學會和自己的父母撒嬌,但我確實做不太出來。我也曾經把父母接到北京來,但是他們呆不慣,沒事情做。」

「再後來,我在北京郊區懷柔買了一塊地,我父親喜歡種菜。但那時我媽媽已經得了尿毒症,每周三次要進城裡的醫院做透析。透析的時候,一般要凌晨三點起床出門,七點在醫院做上透析。過程中那四個小時,我父親不離病床半步。我媽媽雖然一輩子經常埋怨我爸爸,但當她如風中殘燭的時候,我問她,你對這個男人滿意嗎?她終於點點頭,說滿意。在懷柔的那半年,是我生命中唯一和家人最親密的一段時間。

銀行+自媒體帥哥的家庭故事,也很特別:

「我出生在一個知識分子家庭。三代人都是知識分子,家裡每個人都要有一個自己獨立的房間,大家各忙各的。母親喜歡看英文版的偵探小說,父親愛一個人關著寫武俠小說。後來我讀了,寫得都像屎。他原來是一個警察,40歲那裡就提前病退。50歲他就開始找了一座山,上山修鍊,和我們所有人都斷絕聯繫。母親大概每半年去山上看他一次,送點東西給他。」

出版社女生則道出了她對生活緊張的根源:

「我們那個小地方,河南濮陽,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單位。但是我父親在1998年,30多歲時就下崗。他折騰過各種小生意、淘寶,也幫人做過工程,但是一直不太得意。在學校里,每當老師讓在各種表格上填父母職業的時候,我就會很發愁。填『個體』,老師好像還不太理解,還要拉我單獨出去問你父親究竟是做什麼工作的?他以前在哪個單位?好像他以前那個單位所代表的社會標籤比他個人更重要,而他下崗的時候我才6歲,我並不是很清楚。回家和父親問起這些,他感覺很氣憤,也很挫敗,好像是因為他的緣故讓女兒在學校受到羞辱。」

然而,出版社女生卻很爭氣,最終成為他們地方在八、九年裡少有的考上北大的學生,那是學校、家族和朋友圈子裡轟動的事情。大三的時候,她去台灣的大學交換,在那裡第一次感受到一個溫暖的人際關係社會。那是她人生至今最放鬆的一段日子。但是,回到北京,學分、畢業、找工作又一層層壓上來。她喘不過氣來。

她想問,大家究竟是怎麼取得財務自由的?現在她的小目標是攢夠10萬元贖身。

譯者女生的家裡人之前從大陸遷到海南農場,後來再遷回廣東。家裡一直講普通話,她自己掌握了幾門方言。但是,對她的困擾是,她不喜歡在廣東的時候,和家人一起出門,要當眾講普通話。而她們家又不習慣用當地方言溝通。這個原因是促使她跑得遠遠地來到北京的原因。不過她找了一個方言更複雜的潮州男生做男朋友。而且現在,受宿命牽引地開始做譯者的工作——她的名字是父母找算命先生起的,但父母卻反對她做翻譯。

在我們談興高漲的時候,青旅女老闆更是拋出一個「彩蛋「。我問起青旅女老闆開第一家店的情境,各種證照好不好拿到。她說:「你還別說,我因此還進過監獄。」

2011年,她決心照著自己的愛好,開一家青旅,像自己當年英國碩士畢業之後gap year環遊歐洲和非洲住過的那樣青旅一樣。一開始投入了100多萬,選址、裝修,店都布置停當了,才想起,哎呀,沒申請證照!

那時她覺得經濟上有些壓力,不想再空等幾個月的申請期。一咬牙,開店吧!結果第二天,就有人上門來查。她願以為交點罰款就算了,沒想到被帶到拘留所去。在拘留所呆了一天,看你沒人來營救,就要判五天拘留。

「當時也不是沒有機會出來,但是心疼錢,就對自己說,那就坐個五天牢吧。」

「沒想到進去要各種程序,肛門指檢不說,還要沒收我的眼鏡,說是怕我自殺。我說關個五天我會自殺?他們說難保別人不自殺啊。」

「於是那幾天我就在模模糊糊中度過,一個房間住8個人,每個人都有故事。慢慢地我就了解了他們的故事。比如一個大姐因為在內蒙老家經濟出了些狀況,老鄉說可以介紹到北京打工,剛下火車就被派到醫院排隊做黃牛,結果就被抓了。她很蒙。但比起另一位,她還是幸運的,她沒有賣假票,不然還可能被判刑。」

「我呆了五天,放出來的時候,朋友們來接我,都說趕緊去吃個飯喝個酒啊。我連忙說,快給我紙筆!因為監獄里同房間的每個人都讓我給外面的親朋帶信,裡面沒有紙筆,我背了七個電話號碼和七段消息。那些消息,可能能幫外面的親朋營救他們。也不知他們後來各自的命運怎麼樣了。」

聽到這裡,我們都紛紛表示這樣的橋段,應該被影視創業者拍到電影里去。

而這位身材有些瘦小,聲音卻沉靜無比的青旅女老闆,在對話的最後,還透露了自己是一位拉拉。最近她的女朋友因為父母壓力,離開她回到了老家。她也開始找到接下來想做的事情,為LGBT群體發聲,也想對這位女生說,即使是LGBT群體的一員,也可以有獨立的選擇,過自己的人生。

我很感謝他們給我帶來這些有趣的故事。每個人在各自來到同一個桌子講述故事之後,找到了不少關聯和輪迴。這是當代民間故事的奇妙之處。

我感覺自己像喝了不同品種的酒,醉倒在北京的夜裡。

故事比酒更酣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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