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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 · 互不打擾,各自快樂

* * *

他們不了解我在青少年時期的煎熬

我也不了解他們在成人世界中的焦慮

但我知道,老媽愛我

* * *

鯨泱,北京電影學院/頑固獨身主義/天生的水手

我一向杜絕我爹媽看那種「很 low 的電視劇」。

比如飽和度極高,色彩極多的古裝劇。

比如一看就是事先安排好的真人秀。

比如故事線全程尷尬的家庭肥皂劇。

比如毫無營養的夫妻調節節目。

我給他們推薦《神探夏洛克》,推薦《紙牌屋》,推薦《生活大爆炸》,推薦《Legal High》

我不讓他們看朋友圈心靈雞湯文,幫他們取關段子手公眾號,自作主張為他們換掉滿是風景圖片的頭像,添加了更有內涵的表情包。

然而我發現我爹媽並不開心。

他們看《生活大爆炸》的時候只能看我大笑,然後尷尬地陪著樂。

我會跟他們稱讚《神探夏洛克》的編劇改編原著的能力,他們只能小心翼翼地說,要不我去給你洗點水果?

他們跟不上語速極快的字幕,看不懂意味深長的梗,考慮不到劇情反轉和巧合。

我爸更是直接說「我覺得沒有我看的《xxx》有意思。」

媽媽在單位沒法跟同事交流最近大熱的電視劇,插不上嘴,只能微笑著聽。

然後我生氣了,覺得他們沒有追求,竟然喜歡這些沒有營養的東西。

我媽手足無措,不知該說什麼。

那一刻她像做錯了事情的孩子,在祈求原諒。

我只是一味覺得這樣對他們好,卻忘記讓他們快樂了。

別拿「對他們好」去束縛他們,好嗎?

丁勾,"I'm the fucking Lou.Who the fuck are you?"

看到這道題,內心頗為感慨……我得大型走個心。

自從我離家上學工作,老媽彷彿卸下重擔。有一年假期回家,赫然發現她沉迷於 QQ 遊戲,什麼魔卡、農場、停車、捕魚....每天早上不到六點起床,先把所有 QQ 遊戲玩一遍再作早飯;中午把遊戲玩一遍再午睡。

進入智能手機時代,她用手機煉卡,同時迷上開心消消樂。每次她嚷著:「啊!不能再在遊戲上浪費時間了!我要刪了它!」我勸道:「別作無謂掙扎了,你一定會裝回去。」果然,開心消消樂裝了刪刪了裝,現在已經玩到六百多關,沒花一分錢。

後來她又沉迷於網路小說和國產電視劇無以自拔。我是企鵝視頻會員,把賬號密碼丟給老媽,本來想讓她看《權力的遊戲》,通過觀看記錄發現她在看《花千骨》、《琅琊榜》(看了兩遍)、《重生》、《九州天空城》、《微微一笑很傾城》、《麻雀》……我也勸道:「為啥不看美劇?」老媽說:「美劇節奏太快了,我跟不上。一邊織毛線一邊看國產劇挺好。」

很多年前,老媽是《冬季戀歌》的冬粉,還買了滿是錯字的盜版小說。現在我意識到,這麼多年過去,她依然有顆少女心。中老年婦女也愛小鮮肉嘛。進入智能手機時代,她的閑暇時間就是開心消消樂、網路小說和國產電視劇。去年她看了《微微一笑很傾城》的電視、電影和小說,評論道:「電視劇版比電影版更好。」「為啥?」「A 男星年紀太大,不適合這個角色。」「怎麼可能,B 男星比 A 男星年紀比小不了多少。」「不不不,A 男星一笑起來,眼角的皺紋都能夾死蒼蠅啦!」「哪有那麼誇張?!」

我曾問她:「國產電視劇節奏那麼慢,小鮮肉演技那麼差,你怎麼受的了。」老媽回答:「節奏慢和演技差都沒關係,我只在乎一點:男女主角一定要漂亮。太丑絕對不行!」「您要求真夠低的……」

老媽經歷頗為坎坷,但她是個堅強的人。2000 年因為家庭變故,一度有輕度抑鬱症。她沒告訴家人,自己吃抗抑鬱葯熬過來了。病癒后我才知道這事兒。這次抑鬱經歷帶來了意想不到的積極影響:她成為一個樂觀的人——呃,可能過於樂觀了……以至於當我抑鬱情緒發作,她安慰道:「振作起來!這世上沒有邁不過去的檻兒!——來先把葯吃了。」然後塞給我幾粒抗抑鬱小藥丸兒……

很多年前我就明白,我和父母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們不了解我在青少年時期承受的煎熬;我也不了解他們在成人世界中的焦慮。但我知道,老媽愛我,雖然有時候這無法緩解我的痛苦。她得知我要去廣州,立刻送我一本粵語對話手冊,令我哭笑不得:我那時最需迫切解決的問題絕不是語言問題。老媽的心愿無非家人健康、快樂,她的幸福關乎於此,而我連他媽這點事兒都做不到。我為此深受折磨。

所以你看,有時互相深愛的人卻互不了解,就像 Arcade Fire 的一句歌詞:We're still connected,but are we even friends?最終我們達成妥協,不去打擾對方,讓對方追尋自己的快樂。這就是……「包容」。每年假期回家,我都聊些不咸不淡的話題,盡量報喜不報憂。她把我留在自己的世界中;我希望她在家庭之外找到別的樂趣——這個家,尤其是我和我爹令她操碎了心。老媽看國產電視劇開心嗎?很開心,那就繼續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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