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牛人」為何沒有讀到大學畢業？

喬布斯、蓋茨、扎克伯格以及第一台個人電腦發明者沃茲、去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迪倫，都是大學肄業生，說說他們的人生經歷，也許有助於揭示讀大學的真諦

這些「牛人」為何沒有讀到大學畢業？

2017年5月，臉書總裁馬克·扎克伯格參加哈佛大學畢業典禮

2007年7月，微軟創始人比爾·蓋茨（右）參加哈佛大學的畢業典禮

沃茲發明的Apple II型電腦

□石毓智

1

世界名校的畢業典禮請大學肄業生來演講

美國大學有這麼一個傳統，每年畢業典禮都會請一個名嘉賓來演講，這是整個畢業典禮的最大亮點。大學請什麼樣的人來演講，都是經過精心選擇的，既能說明大學的辦學理念，也能表達大學對畢業生的期許。耐人尋味的是，哈佛和斯坦福大學過去這些年卻請來了三位沒有參加過畢業典禮的「大學逃兵」：

斯坦福大學2005年畢業典禮，喬布斯作嘉賓演講。

哈佛大學2007年畢業典禮，蓋茨作嘉賓演講。

哈佛大學2017年畢業典禮，扎克伯格作嘉賓演講並被授予榮譽學位。

雖然上面這三位上大學的時間不同，然而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在參加畢業典禮之前就離開了大學。此情此景是多麼鮮明的對照呀！主席台上侃侃而談勵志的演講者是過去大學的「逃兵」，台下則是黑壓壓一片穿著各種學位禮服的畢業生。

喬布斯演講開始時說，這是他一生中離畢業典禮「距離最近」的一次。何止是「最近」，他就是站在畢業典禮的最核心位置上。蓋茨開場白時說道，幸好在座的年輕學子沒有以他為榜樣，否則哈佛大學的畢業典禮就不會有人來參加，因為早都半途退學走了。這鬧得大家哄堂大笑。扎克伯格可能覺得姜還是老的辣，到哈佛演講前曾專門去拜訪「老前輩」蓋茨。

哈佛和斯坦福請這些肄業生來演講，這背後就有一個潛台詞，那意思是跟手捧畢業證書的學子說：別把手中的畢業證書看得太重，誰能笑到最後，還得看你是否有真才實學。

2

他們是改變人類工作生活思維方式的人

沒有念完大學甚至乾脆都沒有進過大學校門的成功人士比比皆是，但是現在我們要說的這批大學肄業生則更特別，如果沒有他們的發明創造，我們所生活的世界就會很不一樣。下面略舉數例來看看他們對世界的貢獻。

現在人們在鍵盤上按一下「A」，電腦屏幕上立刻顯示一個「A」，很多人會覺得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似乎事情本來就應該如此。可是，這是人類書寫史上的一次革命，這一技術是沃茲1977年在惠普公司的實驗室里搗鼓出來的。那時的沃茲只在科羅拉多大學讀了一年而休學在家，啥大學文憑也沒有。人類第一台個人電腦Apple II也是沃茲節假日在喬布斯家裡的車庫裡搗鼓出來的。這項發明與冰箱、空調等一道進入「人類最偉大的100個發明」之列。

用電腦離不開滑鼠，游標可以隨心所欲地移到屏幕的任何位置，大大提高了效率。這項發明是來自喬布斯的創意，在他之前的滑鼠只能走直線，要麼水平移動，要麼垂直移動。還有，現在的手機全是觸摸屏技術，不僅使用起來人性化了，方便多了，而且屏幕也美觀大方多了。觸摸屏技術也是喬布斯首先引進到電子產品的。更不要說iMac、iPod、iPad、iPhone、iWatch這個「i」家族的系列產品，它們現在成了技術時尚。它們都是喬布斯1997年重新回歸蘋果公司后領導研發出來的。喬布斯只在普通大學讀了一年，沒有大學學歷。

今日的人們，誰能離開微軟的產品？打開電腦就是視窗，上網得用微軟的瀏覽器，寫文章要用微軟的Word，發伊妹兒離不開微軟的Outlook，準備課件還得靠PowerPoint，等等。蓋茨在哈佛讀了三年的書，成績都不錯，但是覺得創辦一個微軟公司機不可失，就顧不上拿文憑這件事了。

臉書以及由其衍生出來的各種社交平台，是世界上最著名的社交平台，他是扎克伯格因惡作劇而發現了這個創意，後來創辦了對世界產生深遠影響的這家公司。現在，臉書每日用戶超過10億人。

2016年的諾貝爾文學獎授予了美國流行歌手迪倫，原因是他自己寫的歌詞道出了時代的心聲。迪倫在明尼蘇達大學讀一年級的時候，因為太愛音樂了，就把讀書的事忘了，離開大學埋頭搞自己的音樂。

3

喬布斯認為：上名校的前途太明確、太固定

大學肄業生有兩種：一種是被大學淘汰的人，一種是放棄大學學業的人。上面所提到的這些牛人們都毫無例外地屬於第二種。他們為什麼不完成大學學業呢？

喬布斯高中畢業時選擇大學的志願就很另類，他偏不選就在家門口的斯坦福大學和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這兩所世界名校，而決定去讀離家有七個小時車程的華盛頓州的小城市波特蘭的里德學院。要知道喬布斯的中學學習成績很不錯，他因為數學成績優異，學校決定讓他連跳兩級。喬布斯讀中學的時候，還參加了惠普公司的夏令營，設計的電子產品還讓公司的大老闆休利特很賞識。如果喬布斯申請這兩所名校，對於十分看重素質教育的美國大學來說，他是完全有可能被錄取的。然而，喬布斯的想法與眾不同，他覺得上名校的前途太明確、太固定，無非就是拿一張值得炫耀的文憑，找一份令人稱羨的高薪工作，可是他生性喜歡干冒險的事情，覺得在不可預知的世界里的徜徉才更刺激。這就叫做人各有志。

喬布斯選擇的這所里德學院，雖然沒有什麼名氣，但是學費卻不菲，跟斯坦福大學差不多。喬布斯的父母都是工人階級，把一輩子的積蓄都用來支付喬布斯的大學學費。喬布斯是個孝順的孩子，很體諒父母的艱辛，他讀了一年後，覺得大學所提供的課程不值他父母半輩子的血汗錢，就決定停繳學費，不再註冊選課。但是喬布斯卻是個愛學習的人，在失去學生身份后，並沒有立刻離開大學，晚上在好友的宿舍打地鋪睡覺，白天旁聽自己喜歡的課。

喬布斯不僅自己這樣做，還要「拉別人下水」，從中更能看出他對讀大學這件事的態度。在創辦蘋果公司后，經常要招聘新員工。一次，他面試一個伯克利加州大學的二年級大學部生，發現這個學生很有創造力，公司當時正需要這種人才，可是這位學生說自己想讀完大學以後再來工作。喬布斯勸說道：「拿學位的機會將來還有很多很多，然而你一生中改變世界的機會可能就眼前這一次。」這位大學生最終決定暫停學業，加盟到蘋果公司來。這件事情足以說明，在喬布斯的價值觀念中，讀大學拿文憑只是個面子，發揮自己的才智，對社會做出貢獻，才是真正的裡子，裡子要比面子更重要。

4

蓋茨說：等讀完大學再創業，自己的發明或成明日黃花

蓋茨退學的理由與喬布斯有所不同，他家境殷實，上大學根本不用為錢發愁。而且蓋茨天性聰慧，學業成績優異，特別是酷愛編寫計算機程序。很快，蓋茨搞出了自己的一套軟體程序，他立刻認識到，這不僅可以獲得商業利益，而且還可以開闢一個新行業。那時蓋茨還清醒地認識到，計算機這個行業日新月異，機會稍縱即逝，如果等讀完大學再創業，他發明的那套軟體技術可能早被淘汰，所以他毅然決定中止學業，抓住時代給予的機會，開闢一個屬於自己的新時代。

跟喬布斯一樣，蓋茨不僅自己讀書半途而廢，也攛掇他的哈佛老同學仿效他。蓋茨卸任微軟的CEO后，繼任的是他的哈佛同學鮑爾默。鮑爾默倒是讀完了哈佛大學部，但是他在斯坦福大學商學院只讀了一年的時候，蓋茨請他去協助經營微軟公司。當時鮑爾默的父母竭力反對，他自己也猶豫了。蓋茨打電話這樣勸他：「你如果現在不來加盟，那麼等你畢業時，這個機會可能早就屬於別人的了。」最後，鮑爾默還是聽了蓋茨的話，否則微軟的第二任CEO就不會是鮑爾默了。

扎克伯格的經歷與蓋茨的極為相似。他在讀哈佛的時候，喜歡上網編程搞惡作劇。扎克伯格編過很多遊戲，設計過音樂播放器，建立過各種公眾聊天平台。那時他設計了一個轟動哈佛校園的公共平台，就是把一些女生的照片放在網上，讓男生來評頭論足。這就是「臉書」一詞的來歷，就是男生們看「紙書」看累了，就來看看「臉書」，還可以發表自己的高見。「臉書」在全校引起的轟動效應，讓扎克伯格悟出了一個道理，人是一種社會動物，都有相互交流的意願，他的「臉書」概念可以利用信息技術滿足人們這種本能慾望。但是如果不及時抓住機會，這個概念很可能被別人拿去創辦一家公司，所以他毅然決定把哈佛的學業放在一邊，開始自己的創業之旅。

沃茲是個電子天才，他最大的愛好就是搗鼓電子設計，特別是喜歡尋找各種電子設計漏洞，挑戰它們，控制它們，愚弄它們。沃茲在科羅拉多大學讀大學部一年級時，發現學校計算機的程序有個漏洞，他就利用這個漏洞免費上機，讓計算機日夜運作，使得學校損失了很多錢，由此得到了學校的警告，並聲稱要罰沃茲的款。沃茲認為，既然大學限制了他的樂趣，那他就乾脆不去上了。總之，沃茲就是一個跟著自己愛好走的那種人，哪裡可以擺弄他的愛好就去哪裡，從來不知道大學文憑與他的生活有什麼關係。

迪倫高中畢業，進了明尼蘇達大學，但是他的興趣不在讀書上而在民樂演出上，一到大學就泡在當地的樂隊。後來他就天天混跡在民謠演藝圈內，乾脆把上大學那檔子事忘了。迪倫也是個典型率性而為之人，該讀大學二年級了，他不去學校報到，卻決定去芝加哥拜師學音樂。迪倫腳步離大學越來越遠，但也越來越快活，盡情揮灑自己的音樂才華。

5

沒有讀大學的經歷，就沒有後來的成功

上面談了這麼多讀大學而半途而廢的牛人，那麼是不是說讀大學就不重要了嗎？恰好相反，這些人的成功正好說明讀大學的意義，因為如果沒有讀大學的經歷，也就沒有這些人的後來成功。他們的經歷只是說明了，讀大學的意義不在於一張文憑，更不是上名校而帶來的面子和榮譽，獲得真才實學才是成功的保證。

在斯坦福大學的畢業典禮上，喬布斯提到了對他人生影響最大的三件事，其中一個就是他決定放棄大學學業這件事。喬布斯這樣說道，這是他人生做出的最佳選擇之一，因為放棄了大學學業，他就可以不受專業選課的限制，自由地旁聽自己喜歡的課。

在休學后的近一年裡，喬布斯仍然一直待在大學，旁聽了很多課，其中一門是英語書法藝術，學會了如何根據不同字母的形體大小比例設計出各種優美的字體。後來在電腦設計中，喬布斯用自己的這一知識設計出各種電腦字體。這一技術引起了大眾對電腦的極大熱情，極大地推動了個人電腦的普及。要知道，在此之前，電腦的字體就那麼單調的一種，大小一樣，形體單調乏味，然而有了各種各樣優美的字體后，誰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把自己的思想變成「鉛字」那種印刷字體，這種感覺讓很多人興奮不已。

喬布斯這一發明被微軟「借用」去了，此後就普遍使用開來，今天人們用的字體就是出自喬布斯之手。

蓋茨和扎克伯格都是在哈佛讀書學習中逐步具備創立企業的條件的。不僅如此，他們創辦企業所需要的基金和人脈也是大學里獲得的。要創辦一個企業，單槍匹馬不行，往往是個集體行為，需要多人的合作與努力。因此，沒有讀大學這段經歷，他們也就不可能有後來的事業成功。

喬布斯的大學同學科特基，蓋茨的大學同學鮑爾默，扎克伯格的大學同宿舍同學馬斯科維茨和格林等，均是他們創業的參與者和合伙人，起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大學還給學生一個隱性財富，那就是給人以自信和思維方法，這些都是一個人成功必不可少的素質。試想一下，哈佛是精英匯聚的地方，有傑出的學者和天才的同學，耳濡目染中學到的無形東西，可能對他們的企業人生產生難以言說的重要作用。

當然，這些人的成功還必須有合適的社會生態環境，他們只有在一個開放的、包容的社會才能施展自己的才華。試想一下，如果一個社會處處看文憑，沒有文憑就沒有機會，那麼這種社會就不會出喬布斯這種人了。

6

永不滿足，我行我素

在斯坦福大學的演講結束時，喬布斯用這麼兩句話來勉勵那些即將走向社會的畢業生們：「Stay Hungry, Stay Foolish.」從讀高中開始，喬布斯就把這句話奉為自己人生的座右銘。我覺得，這兩句話可以準確概括上面所談這幫大學肄業生們的共同特點。

那麼，喬布斯所引用的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喬布斯傳》的中文版，將這兩句話翻譯成：「求知若渴，虛心若愚。」這是一種文化視角下的譯法：知識很重要，虛心是一種美德。而在鼓勵冒險、張揚個性的西方文化的背景下，縱觀喬布斯的一生追求，這兩句話最合適的翻譯應為：「永不知足，我行我素。」

這些大學肄業生們都是在自己人生追求上永不知足，跟隨自己心靈的呼喚，所以才創造出一個又一個的人生奇迹，改變世界，造福人類。

喬布斯在給斯坦福畢業生的演講中說道，把每一天看做是自己人生的最後一天，還有什麼理由不聽從自己心靈的召喚？扎克伯格在給哈佛大學的畢業生中這樣說道，每個人都應該具有超越滿足個人慾望的更大目標，用自己的努力讓社會更美好。

在外人看來，這些人的不少做法看起來很傻很天真。他們不僅在放棄大學學業這件事上顯得「傻」，他們企業成功以後的很多做法更讓人不可思議。

喬布斯在20幾歲的時候就是億萬富翁，有一輩子花不完的錢。這時他與企業高管鬧翻，不得不離開自己心愛的公司，就跟女友萊德斯一起到義大利度假，排遣心中的鬱悶。喬布斯雖然以前結識過幾位女性，但是萊德斯在他心目中佔有特殊的地位，他說：「她是我真正愛的第一個人。」

一天晚上，在巴黎塞納河的一座橋上，萊德斯向喬布斯提出了一個嚴肅的建議：「我們留在法國，在附近的郊區買一個莊園，安居樂業，生兒育女。」然而喬布斯不這麼想，因為他的使命還沒有完成，他依然雄心勃勃。後來倆人分手了，喬布斯每次想起萊德斯就傷感得掉眼淚。

沃茲的做派更符合咱們人關於「傻子」的定義。他跟喬布斯一樣，20幾歲就是億萬富翁。前文提到的沃茲設計出的Apple II是人類第一台個人電腦。可是，沃茲在喬布斯家搗鼓出這玩意兒，就是閑暇沒事純粹出於好玩，壓根兒就沒有想著賺錢辦企業。當時，喬布斯一眼就看出沃茲這個設計的巨大經濟價值，建議沃茲合夥辦企業生產賺大錢。可是沃茲腦子一根筋，不答應喬布斯，原因是他是惠普公司的職工，也利用了惠普實驗室的工具，按照道義，應該免費送給惠普公司生產。只是惠普公司那些高管們覺得沃茲搗鼓出的這玩意兒沒有什麼市場，這樣，沃茲才無奈地答應與喬布斯合夥辦企業生產自己的產品。沃茲就是這麼一個誠實、憨厚、缺乏經濟頭腦的人。

蓋茨是世界最富有的人了，常常和夫人一起到非洲考察，捐巨資設立基金，用以研發防治各種傳染病的技術。扎克伯格乾脆裸捐，把幾百億的家產拿出來奉獻社會。

「永不滿足」讓人過得充實，「我行我素」叫人活得真實。我們所說的這些大學肄業生中的牛人們，不都是擁有既充實又真實的生活嗎？人類世界如果多一些這樣的人，一定會更有活力和創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