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悚小說》：人最恐懼的事情是面對自我

文/陳令孤

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認為，藝術的創作源泉來自於人類被壓抑的慾望的滿足。當我們去透析那些偉大藝術家的作品，會發現它們或多或少都有創作者內心痛苦的影子，經過改造后就顯得獨特個性，因此才散發出極大的感染力魅惑。

文學的創作也是如此，作家在紙上行筆飛舞，故事在心理鬥爭糾結，很容易就會將自己也陷入進去，最後才發現別人的故事也是自己的故事。而《驚悚小說》便是這樣一部探討個人與內心、作者與角色之間關係的電影，在一個看似複雜的謎團中，又蘊含著個體成長的創傷，能讓人像照鏡子一樣去反思自己。

這幾年，國產恐怖片在電影市場上是一個比較獨特又引人矚目的存在，因為投資小、回報大，創作目的明確單一，就是通過聲畫來渲染恐懼氣氛，因此每年都會誕生一大批院線電影，其中也不乏水準之作。大部分國產恐怖片的敘事都是將不同個性的人物置於一個陌生、荒涼、封閉的環境中，讓他們為了生存之戰去對抗各種來自外界和內心的邪惡。而《驚悚小說》算是走的心理恐怖的路子，是在真實的生活中演繹人物遭遇的恐懼壓迫。

故事敘述過氣作家崔凱，整日宅在家裡靠寫一些短文為生，生活過得極為窘迫。一次，他接到出版社的邀請，寫一本恐怖故事集。他很想抓住這個改變命運的機會，但是因為第一次寫這種題材，靈感枯竭，很快陷入了苦惱焦躁中，難以在鍵盤上敲下一個字。但奇怪的是，一個闖入屋子的陌生人卻幫他完成故事，並自動傳到編輯那裡，頗受好評。

由此，影片徘徊在現實的寫作與所寫的內容兩條線索之間，崔凱在挑戰自己的生活，而他筆下的人物也在挑戰各自痛苦的命運。動力機械師將癱瘓的未婚妻藏在地下室里，企圖用電擊和水蛭讓她蘇醒；年老的京劇女旦陷入年少時追求成名的回憶中，行為變得瘋狂詭異；小女孩被困入連續的夢境中難以醒來，不願面對失去親人的現實。這些故事各具特色，但主題都是人物在遇到困境后，執著地堅持自己的那條路，以至於變得歇斯底里。

同時，這三個故事中所涉及到愛情、成名、親情的主題，也恰恰是崔凱人生中需要面對的三大難題。一個宅男的對愛情的渴望、過氣作家對重拾名譽的期盼、童年時母親對自己的溺愛關照等，都影響了他此刻的生活狀態和寫作狀態。所以，弗洛伊德關於慾望起源的學說在此大顯神威，完全詮釋了崔凱的幻景與痛苦所在。

不過，正如崔凱不想面對自己的真實內心世界一樣，他也不想面對自己筆下的故事，始終認為這是別人在替他寫的。其實，這也是觀眾觀看恐怖片的一個心理，既期盼著看到恐怖畫面，而當恐怖來臨之後，又尖叫著捂上了自己的眼睛。崔凱把自己鎖在一個封閉的屋子裡，終日冥思苦想，幻想著來自外界的各種迫害，成為真正的「坐家」。他渴望著外面正常的生活，卻沒有勇氣踏過那道門檻，這恰恰是一個作家在成長中必須經歷的自我挑戰。

《驚悚小說》在恐懼氣氛營造上採用的是傳統的手法，比如接連出現的神叨叨的人物、停屍房裡的怪事、房間里的噁心動物、小孩子的夢魘場景等，因為資金的緣故，場景算不上宏大別緻，除了視覺上的刺激外，更多的是心理上的壓抑。此外，由於涉及到大量的內心戲與真實場景的交織，幻想空間與生活空間的交織，敘事結構像一個迷宮，需要我們通過色彩的變化和道具時鐘的提醒作用，去理解其呈現的內容。

而這些恐怖元素最終包裹的還是一個作家從陰暗走向光明的勵志過程，講述一個人如何通過一段經歷改變了自己對過往和世界的認知。雖然說恐怖片是以營造恐懼為第一要務，但如果我們能從故事中看到一個真實人物的感悟和變化，也未嘗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