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昌起義」究竟是什麼時間打響的？

文 |羊菓（歷史研習社社員）

「八一南昌起義」早已深入人心，提起這場偉大的武裝起義，人們自然而然想到它是發生在8月1日。其實，這場起義原本決定的時間是7月30日晚，那麼，它為什麼最後是在8月1日爆發呢？關於起義「第一槍」打響的時間，至今眾說紛紜，這其中又是什麼原因呢？

《建軍大業》的電影海報

起義的原定時間並不是「八一」

眾所周知，武裝暴動最重要的條件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達成目的。經過積極而秘密的籌備，南昌起義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然而萬事俱備之時，中央代表張國燾忽然奉命來到南昌，傳達共產國際代表的指示，要求推遲起義。早在前一天上午，南昌方面已經接連收到張國燾發來的兩份密電，強調暴動宜慎重，等他到后再作決定。

《建軍大業》中的張發奎

由於張國燾7月30日的到來，起義時間被迫推遲了。在張國燾到達南昌之前的幾天，共產國際下達了一份措辭微妙的電報，其中稱：「如果有成功的把握，我們認為你們的計劃是可行的。否則，我們認為更合適的是讓共產黨人辭去相應的軍事工作並利用他們來做政治工作。」這種模稜兩可的措辭頗令黨的領導人感到困惑，究竟是支持起義還是不支持呢？共產國際代表羅明納茲則說：「倘若這暴動無成功希望，最好不要發動」。他甚至寄希望於爭取張發奎，並與其部隊共同南下。

當張國燾將共產國際代表的意見傳達后，立即遭到了周恩來、惲代英、譚平山等人的反對和駁斥。據葉挺回憶當時的情景，與會的譚平山十分氣憤，大罵「混蛋」。連一向處事溫和的周恩來也「大怒」，說：「國際代表及中央給我的任務是叫我來主持這個運動，現在給你的命令又如此，我不能負責了，我即刻回漢口去罷。」二十多年之後，周恩來回憶自己當時氣得拍了桌子——「拍桌子這個舉動，是我平生僅有的一次。」

譚平山甚至「在會後主張把張國燾綁起來」，經過周恩來的勸阻，這才作罷。三十一日早晨，再次開會討論，又經過幾個小時辯論，張國燾終於表示服從多數。原定計劃被迫延遲，張國燾後來回憶說，說，南昌暴動原決定的時間，「由於我的要求而改期，現在又重新確定，在八月一號清晨舉行。」

南昌起義油畫

經過這場變故，與會者對張國燾均無好感，事後連張本人也稱其威信和地位動搖了。據劉統教授在《北上》一書中說，由於張國燾的一再阻擾，賀龍對張國燾「印象不好」。多年以後，在甘孜會師的歡迎會上，張國燾講話前，賀龍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國燾啊，只講團結，莫講分裂。不然，小心老子打你的黑槍。」

起義的籌備過程可謂是一波三折。於8月1日凌晨4時發動起義的決定再次發生變化。因為此時又發生了一件意外：第二十軍第一團一個姓趙的副營長跑到敵人指揮部告密。告密行為被該軍的一個士兵發現，立刻向賀龍報告。賀龍迅速將這一情況報告給前敵委員會。由於起義已刻不容緩，為避免敵人破壞，於是將原定時間提前二個小時。

七月三十一日晚上，全南昌市宣布戒嚴，將近半夜二點鐘的時候，在周恩來、賀龍、葉挺、朱德、劉伯承等同志的領導下，南昌起義正式發動，揭開了共產黨獨立領導武裝鬥爭和創建革命軍隊的序幕。到天亮時止，殲滅了敵軍一萬多人，武裝起義宣告勝利結束。

《建軍大業》中黃志忠飾演的朱德

「第一槍」是什麼時間打響的？

關於南昌起義爆發的確切時間，一直存在爭議。據歷史學者總結，至少存在七八種說法，歸納起來大致是四類時間，分別是：7月31日24時以前、24時、24時后、8月 1 日凌晨2時。讀者們忍不住發問：到底是幾點？

南昌起義期間，先後擔任第二十軍政治部秘書、第二十軍三師師部特務連連長的文強，他回憶起義當晚的情況：「大致是十二點鐘左右，遠遠地已聽到，稀疏的槍炮聲，我們頓時顯得十分緊張，以後又聽到有多處的槍炮聲」。

那麼，文強說的「十二點鐘左右」是左還是右呢？在後來出版的《文強口述自傳》中，他進一步說道：「晚上還沒到12點，槍聲響了。飯店裡的人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亂成一團。」據文強稱，周逸群那天晚上與他一起在飯店中，當槍聲響起時飯店「亂成一團」（可見並非零星的槍擊）；並且，在文強的要求下，周逸群出聲安撫大家，維持現場秩序。

但是，據周逸群本人在給中央的報告中稱，起義原定於凌晨四點發動，但「至晚十二時半，即發現槍聲」。同處一室之中的兩個人，即產生了兩種不同的說法。這是不是因為時間隔閡導致的記憶錯誤呢？當然，也不排除《文強口述自傳》中的記述錯誤，何蜀即有《僅有記錄是不夠的》一文指出該書在記錄時存在的諸多問題。讀者不要認為文、周二人敘述的時間差別不值一提，因為以凌晨12點為界，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天。

時間上眾說紛紜的原因是什麼？

著名史學家王年一總結相關史料發現，起義的領導者、參加者和目睹者，無一例外地都說在八月一日二時以前。王年一認為「夜 12 點多比較符合事實 」。綜觀各種材料和各家觀點，筆者認為，起義的正式發動時間應當是十二點至凌晨兩點之間，但是可能在十二點以前已經發生局部的槍擊了。之所以會出現敘述分歧，筆者推測，應當是主力部隊以外的親歷者在12時以前已經聽到局部槍擊，而起義的主要實施者們是按照計劃時間行動的，因此他們所記憶的時間應當是集體行動時間——即凌晨兩點。

南昌起義雕塑群

例如，當時駐在城南松柏巷天主堂附近準備戰鬥的蕭克，他所在的團負責進攻歸附汪精衛集團的第 6 軍 57 團。蕭克回憶：「8 月 1 日凌晨兩點鐘，戰鬥打響了。」

此外，駐紮在新營房兵舍準備起義的龔楚，其部隊奉命解決新營房敵軍的一個營，他回憶說：「我們在行動時極之謹慎，命令和指示都以耳語傳達；集合時躡手躡腳，不準有過大聲響，裝子彈上刺刀也在暗中進行，恐怕給國軍發覺而有所準備。8 月 1 日凌晨二時，城內城外的槍聲都響了起來，接著連續的重機關槍，衝鋒叫殺聲，衝破了寧靜的黑夜，激起了軒然的巨浪。」

相反，沒有隨主力部隊參與集體戰鬥的人，他們記憶的時間則明顯要早於兩點，因為他們是以聽見槍擊的時間作為記憶，而且由於地理距離的遠近，聽到的時間有先後之分。例如，在松柏巷天主堂工作的李桐森，七月三十一日晚因天熱睡在院場上，他稱槍聲是在半夜十二點過後打響。江西大旅社的老工友，也說是夜十二點過後聽見槍聲。而稱在十二點鐘左右遠遠地聽到槍響的文強，那天晚上他住在一個飯店裡。

局部的槍戰發生在省政府衛隊和二十軍第一師之間。在31 日夜12點鐘以前，消息靈通的省政府衛隊已經全副武裝。他們準備以野外演習的名義把隊伍拉出城去，致使該衛隊與警覺的二十軍發生戰鬥。因此，這個時間自然要早於預定的兩點鐘了。

參考文獻：

1、沈謙芳等編《親歷南昌起義》

2、南昌八一紀念館編《南昌起義》

3、張國燾《我的回憶》

4、王年一《關於「八一」南昌起義若干史實的考證》

5、李應斌《關於南昌起義若干問題的研究綜述》

6、楊飛《使南昌起義時間三次變動的三個關鍵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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