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素養與普惠金融創新機遇

曾經有一個有趣的實驗：把一個雜貨店劃分成兩個區，其中一個區擺上24種不同口味的果醬，另一個區只擺上6種果醬。結果第一區吸引了60%的顧客，平均每人選擇其中2種，但是，只有3%的顧客最後結賬付款；第二區吸引40%的顧客，平均每人選擇其中2種，最後有30%的顧客結賬付款。

行為經濟學認為人們的理性是有限的，人們沒有處理信息和解決問題的無限能力。就好比上面所說的實驗，選擇太多，人們反而不知道怎麼選才好，好像選什麼心裡都不踏實。所以，第一區的顧客幾乎沒人結賬購買。而第二區的顧客就沒有這樣的困擾，因為可供的選擇少，結果反而更加篤定。

這是美國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安吉·里昂（Angela C. Lyons）教授，近日應普惠金融研究院（CAFI）貝多廣院長的邀請，在人民大學舉辦的講座上說的。

這個講座的主題是「金融素養和普惠金融創新機遇」，它吸引了幾十位來自業界和學界的專業人員的前來聽會。他們中有教授、高級研究人員、博士生和研究所，也有企業經理、CEO、財務人員、外匯交易員等。

以下為里昂教授講座的內容整理稿：

當前國際金融素養和普惠金融的發展趨勢及原因

從歷史的視角看，鑲嵌模式普遍存在於許多事物之中，金融素養在很多維度上與普惠金融鑲嵌。一般認為普惠金融包含可得性、使用和質量三個維度。實際上普惠金融還應該包含國家承諾和目標、基礎設施、技術、社會、金融教育、風險管理、制度、金融產品和服務的功能和適當性、成本和行為等。其中，金融教育涵蓋了金融素養。

普惠金融這種範式的轉變，是誰在背後驅動呢？為什麼他們關心金融素養可能造成的影響?伴隨這個新普惠金融範式，金融素養如何產生他們所想要的結果? 研究人員如何幫助他們獲得這種結果？

政府和其他組織是普惠金融的重要相關方，他們一般關心:（1）促進經濟和金融的穩定，以獲得更廣泛的宏觀經濟發展，包括經濟增長、發展和創新、減少失業、改善教育成果、促進技能發展和經濟流動、減少經濟和社會不平等等；（2）需要有一個堅強穩定的金融系統才能達到宏觀經濟目標；（3）需要實用而嚴格的方法，包括具體需要什麼步驟和行動來實現這個宏觀目標。

研究顯示，堅強穩定的金融體系，可以為經濟發展奠定穩固的基礎，可以使每一個家庭有機會和技能為自己創造長期穩定的經濟和金融保障。運轉良好的金融體系，可以創造長期經濟增長、金融穩定、社會福利與人類全面發展的總體成就。因此普惠金融已經成為全球發展議程的一部分。

許多國家把建設強有力的金融部門包含在國家發展戰略中，其中常常也包含普惠金融、金融教育、消費者保護以及其他維度的活動。在這方面，和印度走在其他國家的前列。

然而，要實證金融教育與普惠金融、普惠金融與宏觀經濟發展的關聯並非易事。在某種程度上，在社區和國家層面，這種關聯更加現實、可持續和易衡量。另外，現有衡量金融素養的模式、框架和度量很難在各國間通用，特別是發達國家開發的衡量體系很難適用於發展家。對於研究者來說，在一個大視野下，我們可以找到新的機遇，為發展家制定一套新的衡量體系。

創建更好的金融素養衡量方法

要衡量金融素養，需要弄清以下問題：金融素養意味著什麼？應該如何定義和衡量？應該如何評估金融素養是否成功（產生某種結果）? 在不同人群中，金融素養的各種決定因素有什麼不同?此外，還應該關注金融素養、金融健康（Financial Health）和金融福利（Financial Wealth）之間的動態關係和變化。

當前一些由發達國家開發的衡量指標，似乎已經成為一種標準而被廣泛使用。實際上，嚴格測試發現，這些指標並沒有真正有效地衡量金融素養。因此，需要創造更好的金融素養指數，使其包含更廣泛的維度和因素，且要使用更嚴格的方法來驗證指數（的有效性和準確性）。

我們常在已有的金融素養水平的基礎上開始進行研究，假設已有金融素養是上天稟賦的、外生的。但是實際上有很多因素影響金融素養，例如父母的金融行為，因此它是後天獲得的、內生的。

要鑒別金融素養及其各種因素的外生性和內生性，還需要對那些與金融素養具有因果關係的因素進行衡量。如果通過度量，知道某些因素對培養金融素養有貢獻，就可以對它進行更多投入，達到提高金融素養的目的。

通常我們認為衡量指標的客觀性很重要，不過這種認知不一定準確。如果讓受調查者給自己的金融素養進行打分，然後對它的準確性進行檢驗，我們會發現他們打分也很準確，所以也要考慮主觀性的衡量方法。

在金融素養和行為改變之間創建更好的關聯

如何讓人們改變他們的金融行為？有一個新的領域叫做行為經濟學和行為金融學。多年來我們相信一個標準的經濟學假設，即：在充分了解行為結果的情況下，人們趨於做出理性的選擇。其實不盡然。行為經濟學和行為金融學考慮了心理因素，認為人們出現錯誤選擇，是因為人的認知有局限性。

例如：人們明明知道麵包有大量熱量，可能影響健康，但還選擇吃麵包。又比如，上文提到的果醬例子。行為經濟學認為人們的理性是有限的。也就是說，人們沒有處理信息和解決問題的無限能力。憑經驗處理信息和解決問題也算是理性的。但是，經驗法則可能在處理接收到的信息的過程中導致系統性偏見。

Thaler 和Sunstein合著的《助推——改善健康、財富和幸福的決策》（Nudge—Improving Decisions about Health, Wealth and Happiness）一書認為「助推」會對人們的決策產生影響。「助推」的一種方法就是「提示」。提示有時候會讓人們去做一些不管對他們是否有用的事情。「助推」往往比「禁止」有效，這是因為「助推」允許人們自願地延續自己習慣的行為，當然人們也需要對自己行為的後果負責。在干預過程中，保留自由選擇權才是最好的干預方法。

從行為經濟學我們知道如何通過構建選擇來創建「助推」。有時候，簡單地詢問人們打算做什麼和如何做，就可以影響他們的行為。選擇的描述語言也能影響人們的選擇。正面信息比負面信息更有效；把重點放在鼓勵的事情，比放在禁止的事情更有效。告知性的消息和激情的「助推」結合起來效果會更好。

有很多實例可以說明助推的有效性。例如為了推行節約用電，當某一戶電費高於隔壁的平均值，就給他一個皺眉的臉譜標籤；低於隔壁平均值時給他一個笑臉的臉譜標籤。結果這個方法有效地降低了用電量。又例如，讓一個顧客照一種哈哈鏡，看到未來自己年老時可能的樣子，然後再和他談養老計劃，效果會更好。

總之，行為經濟學改變我們對金融素養和普惠金融的思考方式，也改變其在塑造顧客行為中的作用。

數字普惠金融與「無現金經濟」運動

技術可以成為金融創新、金融參透、金融增長和接納金融服務的動力。技術能幫助我們很快觸達客戶。但是規模和速度也可能帶來新的挑戰，尤其是缺乏足夠的時間來識別和執行適當的監管、客戶保護法律和風險管理策略。

技術與基礎設施是有關聯的。基礎設施可以分為技術基礎設施、實體基礎設施、社會基礎設施，以及信息基礎設施。技術基礎設施包含：數字包容性、數字金融服務、新銀行平台、通訊、無現金經濟、生物測定、人工智慧、網路入侵檢測系統、計算機安全等。實體基礎設施包括金融和非金融基礎設施。社會基礎設施包括社會和家庭網路、社區參與、社會資本等。信息基礎設施包括信息和社會媒體的可得性。有關方面已經注意到，這些基礎設施都可能影響技術在金融服務中的應用和發展。

人民銀行已經成立金融技術委員會來促進金融科技生態系統的健康有序發展，考察金融和技術的發展如何影響貨幣政策、金融市場、金融穩定和支付清算；研究如何使用創新技術，例如大數據、人工智慧和雲計算等來改善監管。

當然，需要考慮的問題是：技術能夠真正把金融服務送達目標人群嗎？人們如何看待人工智慧？如何評價數字金融服務的效果？如何描述我們研究成果？這些問題都需要謹慎對待。

未來數字金融服務的研究方向，包括數字金融服務對顧客、中小企業和金融產業而言成本、效益和風險是什麼？在可以預見的未來，新攪局技術和創新將會是什麼？這些新技術如何影響金融素養的研究？如何開展金融素養研究？

在普惠金融空間內應用「大數據」的必要性

在普惠金融的空間範圍內，需要使用大數據。大數據可以更好地揭示人類金融行為的模式、趨勢和關聯。大數據需要把家庭數據和其他數據進行融合，包括社區層面數據、國家統計數據和國際數據。也可以用空間計量經濟學技術來進行大數據分析。

里昂教授的講座給與會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用簡單易懂的語言解釋了深奧的經濟理論，用生動的實例把理論和實踐清晰地連接起來，幫助不同背景的聽眾輕鬆理解金融素養和普惠金融的理論知識和研究結果。無論對普惠金融和金融素養的理論研究，還是對普惠金融服務，她的演講都具有啟發意義。

安吉·里昂教授簡介

安吉·里昂教授是應 CAFI 貝多廣院長的邀請，專程前來幫助CAFI開展數字普惠金融指標與監測體系的設計，並舉行講座的。目前她擔任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經濟與金融教育中心主任、農業和消費經濟系金融學教授，累計與40多個國家開展研究合作。

2008年，她被美國財政部認定為二十九名金融素養領域的領先學者之一，並參與制訂了「改善美國經濟與金融素養國家議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