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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看待中印洞朗對峙的結局?

作者:鄭永年

編者按

據外交部消息,8月28日下午14時30分許,印方將越界人員和設備全部撤回邊界印方一側,中方現場人員對此進行了確認。至此,中印長達71天的對峙全面結束。

中印邊界對峙和平解決,對於中印兩國而言都是理想的結局。不過,我們也注意到,在對峙期間,網路上充斥著眾多主張開戰、貶低印度的言論。在對峙得以解決的當下,我們該如何看待網路上的激進言論呢?民族主義情緒對國家外交乃至國家建設究竟起到積極作用還是消極影響?

針對上述問題,專訪了著名問題專家、新加坡國立大學東亞研究所所長鄭永年教授。

問:昨天印軍撤離的消息出來后,有一部分自媒體馬上做出陰謀論的解讀,說是因為懼怕印度不參加金磚四國會議,所以一定是開足了價碼,給了印度足夠好處,印度才撤離的。其中一些自媒體還給出理由,說提供了上百億美元的貸款給印度修建鐵路用於配合一帶一路戰略,印度才「滿意」離去。這些自媒體還引用了一段已經被刪除的國外媒體在國內的微博發文,稱這是服軟,以給錢的方式息事寧人。自媒體人還抓住官媒中一句中印雙方都從對峙點撤離的「撤離」二字做文章,說是不解我們的軍隊在自己的土地上為什麼要撤離,意在說明我們撤離就是讓步。鄭老師您能點評一下這些反饋么?

鄭永年:我個人的看法是,無論是對對峙的反應,還是對對峙結束的反應,在很大程度上,都是人類情緒的反映,而不是人類理性的反映。正如上次我們所聊到的,「陰謀論」始終是愚昧者的自我解釋。這次對峙的結束是中印兩國理性外交的勝利,即雙方外交談判的結果。中印雙方在對峙期間從來沒有中斷過對話和談判。這裡面哪有那麼多的「陰謀」?

把雙方結束對峙和經濟方面的交往牽連起來,更是沒有理性。中印兩國之間一直有經濟交往,並且越來越密切,這次對峙也沒有影響到經濟交往。沒有任何理由相信是用經濟手段和印度達成交易的。前兩年,在南海問題上,和菲律賓、越南的關係也非常緊張,但也沒有影響到雙方的經濟交往。即使有能力用經濟手段來解決戰略問題,那麼也表明的強大和外交的文明性。戰爭給人類帶來了多麼巨大的災難,不過很多人還是希望用戰爭和衝突來解決問題。這是人類的悲劇之所在。當然,這不僅僅發生在,而且也發生在印度,或者其他很多國家。

「陰謀論」根本站不住腳。首先,如同這些愚昧者自己都說了,對印度是貸款,而不是賠款。如果貸款是表示服軟,那麼現在世界上到處服軟的國家就是美國,因為美國的銀行體系給全世界其它國家提供的貸款最多。按照這個邏輯,美國就是當今世界第一弱國。實際上,隨著的崛起,尤其是「一帶一路」的繼續,給其他國家的貸款會越來越多。

其次,「撤離」不是割地,印軍如果已經退出了領土,軍方沒必要繼續「站在」原地和印軍「對峙」。用「撤離」來描述軍隊完成任務后離開對峙現場沒有任何問題。自媒體牽強附會的咬文嚼字不過是嘩眾取寵,顯示出自我愚昧的一面。

最後,這些自媒體稱印度向貸款修鐵路、配合「一帶一路」是對印度服軟,這種在邏輯上根本沒有理由的言論會在國內互聯網上竟有那麼大的市場,這是我們應該思考的。在社交媒體時代,人們樸素的民族主義情緒或者愛國主義情緒經常被利用,轉化成流量和商業價值。

問:目前而言,這次衝突已經結束了。我們不妨假設一下,如果中印開戰,您認為可能的結果會是怎麼樣?

鄭永年:開戰的可能場景應當是人類的理性首先應該想到的。有幾點是可能明確的:

首先,中印之間大規模的置對方於死地的戰爭不會發生。兩國都是地域大國,戰爭一旦發生,雙方各自的生存能力都很強。更重要的是,兩國都是核大國,局部的衝突也不至於訴諸於核武器。正是因為任何一方都不能將另一方置於死地,所以雙方對戰爭的結果的評價也不相同的,也就是說沒有絕對的失敗方,或者絕對的勝利方。可能性更大的是,雙方都宣稱自己是勝利者,把對方稱為是失敗者。我們已經看到,即使是對對峙結束的評價,不僅雙方的評價是不同的,中印兩國內部也存在不同的觀點。

不過,中印如果在這類對峙中一旦失控,出現類似1962年一樣的軍事衝突也不是不可能。正如很多人所指出的,就實力而言,如果中印開戰,在戰場上必然會取得勝利——當然,如果失敗,就會徹底失去崛起的可能性。但戰場的勝利也不見得是的勝利。如果取勝,那麼印度就要二次蒙羞,就會成為永遠的敵人。雖然印度成為敵人也不見得能對造成致命的威脅,但是印度完全有能力給製造麻煩。我們上次討論過,無論是西藏問題、中巴關係問題、印度洋問題和眼前的「一帶一路」問題等等領域,印度都是有能力製造麻煩的。

更嚴重的是,如果印度戰敗,那麼完全有可能改變地緣政治格局。印度獨立以來,其外交政策還是堅持獨立的,它和所有大國打交道,但沒有依附任何一個大國。但如果二次失敗,印度有可能會放棄獨立的外交政策,投入美國和日本等大國的懷抱,甚至成為這些國家的正式聯盟。如果這樣,在這次對峙中,的勝利不僅毫無意義,而且招致更大更高層面國家利益的流失。

這樣說並非虛構。實際上,美國和日本這年來一直想方設法拉攏印度。美國方方面面「寬容」印度,即使在核武器問題上也如此。日本更是要和印度建立「民主價值同盟」來圍堵。這次對峙以來,美國內部就有人一直主張,美國政府應當表態,支持印度。和印度的長期對峙,或者是衝突甚至是戰爭,是符合美國利益的。

所以,看問題需要格局,因為格局決定了利益。這方面,還是需要學習毛澤東。在1962年衝突中取得了勝利,但馬上撤回,並沒有佔領印度的領土。毛澤東還建議在中印邊界上建立一個「緩衝區」,雙方都不要進入。毛澤東試圖用這個方法來求得30年的和平。結果,這個戰略已經保持了50年的和平了。今天,那些認為的綜合國力和軍力強於印度,所以我們能輕鬆獲勝的人,其實是無知與愚昧的體現。幸運的是,領導層保持著一場清醒的頭腦,不會受社會公眾的影響。

順便說一點,外交政策不會受一部分「民意」的影響和制約,這也是制度的一個優越之處。一旦外交「民主化」,那麼就完全沒有外交了。在重大的外交領域,例如開放、加入世界貿易組織、與俄羅斯和越南的邊界談判等,國內都有很多不同的聲音。如果受制於這些聲音,那麼今天的會是怎樣呢?執政黨也是領導黨。毛澤東曾經說過,既不要當人民的「大老爺」,也不要當人民的「尾巴」。外交所取得的成就就是領導層不當人民的「尾巴」的結果。

問:網友們在面對中印事件時,有兩種聲音,一種是主張堅決跟印度開打,我們擁有絕對優勢的軍力和綜合國力,沒有理由對印度示弱;另一種聲音則相對溫和,主張不要主動升級這次對峙,因為印度目前沒有像1962年那樣展開武力行動,而是入境對峙,沒有開槍。

主張和解的理由很充分,因為目前的崛起需要和平,跟印度這樣的大國開戰,無疑會中斷我們的崛起進程。不過主張對印度強硬動武的聲音中,除了作秀與嘩眾取寵的喊打喊殺,也有一個理性的聲音是,如果不對印度進行強有力的回應,周邊各國今後就都會肆無忌憚的想侵佔有爭議的邊界,這種妥協會招來更多事端。他們呼籲國家效仿俄羅斯的普京大帝,發生衝突的第一時間就應該開火驅逐。這種聲音聽起來也有一些道理,您如何看待以上言論?

鄭永年:不僅僅是網友,整個政策研究界大體上也就是這兩種相反的聲音。對於強調要對印度強硬,以此來保持對周邊國家威懾的說法,看起來似乎有些道理,但這裡的問題在於,我們該強硬到什麼程度?我們當然需要強有力的回應,但是強有力的回應不代表過度回應。

過度回應會將本來可控的衝突,變得失控。印軍在這次事件的性質是非法越境,不是像1962年一樣演變到了軍事攻擊。對於非法越境,我們在越境區域控制他們的行動,形成了對峙是屬於正常反應。但是如果我方貿然開火,單方面將對峙變成軍事衝突,就是不必要的過度反應。

其次,正確的反應是要建立在正確的預判上。印度在整個對峙期間,沒有像中印1962年一樣直接煽動明確的針對的民族主義情緒。今天的印度具有非常強大的民族主義情緒,但莫迪並沒有進入動員狀態。莫迪在印度國慶閱兵時的表態,僅僅是提到印度有能力抵禦外敵,並沒有說具體的外敵是誰。這種表態的方式結合莫迪所選擇的印度崛起路線來看,應當理解成對印度國內輿論的正常反應,而不是蓄意煽動針對的民族情緒。

其三,印度的發展並不像二戰前日本的發展,經濟服務于軍事,印度目前的道路更多是用經濟發展來為印度人民謀福利。

從這三個理由來看,我們沒有理由認為印度單方面升級對峙為軍事衝突是大概率事件。

更為重要的是,人們忘記了如何尋找戰爭和衝突之外的方法來解決問題。在過去70餘天的邊境對峙處理並沒有過度反應,這是國家理性的表現。實際上,並不是沒有看到自己在軍事和經濟方面的優勢,更不是擔心一旦發生衝突會失敗,但是領導層克制了訴諸於衝突方法的衝動,而訴諸於理性。當社交媒體上喊打喊殺的時候,雙方都在尋找和平的、非暴力的解決方式。

網民效仿普京大帝的觀點其實是一些不了解國際時政的人的臆想。

首先,普京並非如網友想象的那樣非理性。普京的確在國際上以強硬著稱,但是外交如果是如此機械的你來我打,就不存在所謂的外交智慧了。普京實際上從來沒有以如此機械地應對外交事件。舉個例子,2015年11月,俄羅斯在敘利亞軍事行動中,其戰機就被土耳其空軍擊落。這次事件的嚴重性遠超印軍的非法越境,普京並沒有不顧一切喊打喊殺,而是一貫的理性應對。

再者,對普京強硬外交的評級,不同的人的評價是很不相同的。普京的強硬外交廣受國內民眾的支持,但在國際舞台上,這種強硬外交並沒有給俄羅斯這個國家加分。今天的俄羅斯面臨嚴峻的國際局勢,仍然處於相當鼓勵的狀態。這對俄羅斯各方面的發展並沒有什麼好處。

問: 很多網民把那些呼籲雙方冷靜與對話的人罵做「不愛國」。在您的著作(《民族主義的復興:民族國家向何處去》中,您早就提到過,民族主義的愛國情緒在近代是后發國家對外部殖民主義的反應。亞洲的后發國家無論或者當年的日本都有此情緒。自近代民族國家形成以來,可以說,民族主義是國際關係的決定性力量。民族主義既是民族國家形成的意識形態基礎,也始終主導著主權國家的外交政策。不管人們喜歡與否,民族主義無處不在。

在一定程度上,民族主義,尤其是強化國家認同感的愛國主義,已經成為一種公民生活美德。我們大家都認同當年人民上下一心,熱血抗擊侵略者的愛國情懷。但是時至今日,我們面對的不是外族要將戰爭強加於我們,而是我們是否選擇戰爭。理性的網民已經有了一個共識,就是喊打喊殺的義和團主義只能給當今的崛起帶來危害。今日的要進一步完成民族的崛起與偉大復興,既然民族主義無處不在,也始終主導著外交政策。那麼,在這個全新的歷史時段,我們應該倡導一種怎樣的民族主義?

鄭永年:民族主義情緒在外族將戰爭強加給時,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但是不當的民族主義對於一個國家來講往往也是致命的。近代以來,各國大概都經歷了民族主義的崛起時刻。但一些國家(例如英國和美國)成功了,另一些國家失敗了(例如德國和日本)。因此,我們要理清我們需要一種怎樣的民族主義。這就要認清我們目前所處的國際形勢。尤其在亞洲,當美國在亞洲的霸權衰落後,亞洲的和平與安全取決於如何來履行作為大國的角色。

歷史上早就有「王道」和「霸道」的爭論。是亞洲的大國,其崛起必然會把至於一種天然的「領導」位置。這種「領導」作用如果應用的方式不妥,就會被稱作「霸權」。霸權往往是惡的化身,因為霸權可以利用其國家力量,對他國實行強權政治,從政治和經濟各方面控制他國,如二戰前的日本;但「領導」也可以是善的化身,因為其也可以利用其它方面的影響力,協調各國的利益,解決國家間的糾紛。

國際政治關係是實際上的不平等與形式上的平等的混合體。我們在過去處於弱勢時,習慣於看到了各國之間實際的不平等,但是我們忽略了原則和形式上的平等。現在強大了,如果也學以前的大國,赤裸裸地憑藉國力妄圖對國際秩序施加影響,那麼必然會失去其合法性,將其它國家推向美國。所以國際政治上,大國的領導地位一定要具有道德性,和原則上的平等性。弱國服從於強國才能成為該服從而不是不得不服從。在這一點上,全盛時期的美國做得很好。

美國不管是政府的態度,還是媒體輿論,都倡導自由、平等的價值觀。美國實際是二戰後對外軍事行動最頻繁的國家,但是很多國家也樂於服從美國的領導,核心就在於此。美國不會把自己的出兵在輿情上說成是維護其全球霸權,而是一種「大國責任」。

同樣,民眾在大國崛起的過程中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就是對內以一種正確的價值觀共同塑造一個良好的國內輿情環境。這樣才能讓在國際上有一個善的大國形象,才能減少其它國家對不必要的抵觸與防備,降低國際政治經濟戰略的執行阻力。

如果的輿情整天是義和團主義的喊打喊殺,是動不動就要滅掉印度,蕩平日本,掃滅南海,的國際形象就會是一個亞洲和平的威脅,的經濟崛起和軍事崛起就會引發更多的猜疑和抵制。這點應該引起人們足夠的注意。

今天,的電視和社交媒體到處充斥著軍事和戰爭節目,而有關當局則是抱著「政治上正確」的態度而不管。或許出發點是為了愛國主義或者國防意識,但結果是培養著人們非理性的民族主義。目前西方很多持「威脅論」的團體,正是利用我們這樣的國內輿情,在妖魔化的國際形象。如果我們國民對內不抵制這樣的輿情,就會無形中幫助那些西方反華勢力把本來的同盟和朋友推向對手的陣營。

我們的國民不應助長那些以喊打喊殺的極端言論嘩眾取寵,博取流量的自媒體。這是我們在民族偉大復興的過程中應有的愛國素質與責任。大國地位的最重要的支撐就是大國的國民。國民沒有大國心態何以成為大國呢?那些以極端言論獲取關注,實現個人商業利益最大化,而不顧國家輿情導向與國際形象者,實則與漢奸無異,是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客觀的結果往往是犧牲國家利益。

具體到這次中印對峙,一個健康的、有利於大國崛起的輿情導嚮應該是理性的,我們強調主權的神聖不可侵犯,就算是最後衝突升級,我們出兵目的也是以公平的國際準則出發,維護藏南邊境上多國的合法邊界;而不是如某些公知所說要將印度這個國家從地圖上抹平。一些人認為,應當鼓勵印度內部分離分子鬧獨立,也有人說印度本來就不是一個民族國家,應當把印度打回「部落」社會。這些人說的可能是真的,但結果必然剛好相反。如果這樣做,必然造就一個強大的印度民族國家,使得印度從今天的准「部落」狀態快速轉型成為一個整合團結的民族國家。近代以來,大多數民族國家包括我們本身都是在外力的威脅下形成的。

實際上,未來的,成敗都在民族主義。今天的民族主義現狀遠遠不足以支撐的崛起,更難支撐在國際上的道德地位。所以說,隨著硬力量(例如經濟和軍事)的繼續崛起,迫切需要建設軟力量(例如「王道」和國際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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