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視野 | 「魯郭茅巴老曹」再排座次，魯迅仍居榜首

「當今大學生對魯迅依然懷有高度的敬意」

社會生活變動不居，經典則展現著永恆的魅力。然而，在每個不同的時代，對經典的閱讀和理解都具有不同的特點。「魯郭茅巴老曹」曾是文學史家對現代文學作家最具代表性的排列，在當代大學生的閱讀生活中，魯迅、郭沫若、茅盾、巴金、老舍、曹禺六大家的次序有什麼變化？古典文學四大名著《紅樓夢》《西遊記》《水滸傳》《三國演義》多次被改編為影視劇，還有多少大學生閱讀這些經典的原著？

江蘇鳳凰教育出版社日前出版的《當前社會「文學生活」調查研究》，對當前大學生閱讀文學經典的情況進行了多項專題調查，真實呈現了文學經典在大學生文學生活中的面貌。

「魯郭茅巴老曹」再排座次

大學生對經典文學作家、作品的認可程度，直接影響到他們的閱讀選擇。調查顯示，大學生心目中的現當代文學大師前十位分別是：魯迅、巴金、老舍、沈從文、錢鍾書、冰心、金庸、張愛玲、郭沫若、林語堂。

與「魯郭茅巴老曹」的排序相比，魯迅依然高居榜首，巴金、老舍的排名略有提升，郭沫若落到了第9位，茅盾、曹禺則分列第11位、第14位。

「當今大學生對魯迅依然懷有高度的敬意，在他們看來，魯迅是最具代表性和開創性，最具批判精神和社會責任感的現代作家。」山東大學文學院講師程鴻彬在調查中發現，魯迅之所以在當今大學生心目中享有如此的地位，中學語文教學幾乎起到了決定性的作用，「相比之下，大學文學教育在魯迅作品的傳播接受方面效果甚微，大學生的自由閱讀狀況也不盡如人意，其中不少人對於魯迅作品的認知並未超出高中生水平，高等院校應當切切實實地擔負起傳承經典、維繫文脈的責任來」。

「我們在調查中設計了一個『老舍作品對你最具吸引力的特色』的問題，有53.2%的被調查者選擇了『對老北京民俗文化的鮮活展示』。做了這個選擇的同學，有的只讀過《駱駝祥子》《貓城記》，其實這兩部作品中表現的老北京民俗文化並不突出。」山東大學文學院研究所李萌說，一些沒有完整讀過《駱駝祥子》的大學生，也會把這部作品列為老舍的代表作，他們對老舍作品特色、文學成就的理解，與中國小教育有關，而並非來自閱讀。

△ 雲南昆明，讀者在選購經典書籍。

楊崢攝 光明圖片/視覺

「對於張愛玲的作品，有近一半的人存在著『作為一種經典，想了解』的心態，『消遣』的因素也達到了22.4%。」山東大學文學院博士生孫俊傑認為，出於喜歡而閱讀張愛玲作品的比例不大，首先說明在被調查者閱讀張愛玲作品之前，張愛玲就已經作為一種經典的文化符號而呈現，「在當下並不高的喜歡度，閱讀接受中男女生態度巨大的差異的事實面前，很難想象『張愛玲熱』能夠持續下去」。

「排名是受到各方面影響的理智判斷，而『喜歡』卻是自身直覺的感受。」孫俊傑認為，這表明大學生對文學的選擇更為理性、冷靜也更為獨立，不會盲目地推崇經典。

文學經典閱讀量總體下降

與現當代文學相比，古典文學經典的範圍相對穩定，調查團隊更為關注的是當代大學生對古典文學經典的閱讀數量與閱讀興趣。

統計顯示，55.2%的大學生5歲以前便開始接觸古典詩詞，但是進入大學以後，經常接觸古典文學的學生卻僅佔27%，偶爾接觸的佔60%，沒再接觸的佔12%。在經常接觸古典文學的學生中，一多半來自人文社科類專業。與中學時代人人都學習、背誦文言文的情況相比，古典文學的整體閱讀量大大下降。

△ 山東煙台南大街購書中心，一對父女正在閱讀經典書籍。初陽攝 光明圖片/視覺

「中國小語文教材中收錄了四大名著的部分篇章，但到了大學階段，仍有41.6%的學生沒有讀過全部原著。說古典文學與大學生活漸行漸遠，並不誇張。」山東大學文學院副教授楊海燕認為，有87%的大學生還能偶爾或經常接觸古典文學，說明古典文學在這個群體中還佔有不小的「市場份額」，高校應該設置相應課程，對大學生的古典文學經典閱讀加以引導，以此改變許多大學生對古典文學敬而遠之的態度。

「20世紀90年代以來，各個出版社推出了眾多版本的古典文學讀本。按理說，這對古典文學的普及應該有所促進，但本次調查的結果令人意外：有33.7%的大學生表示『各種版本太多太亂，不知如何選擇』，10.3%的人認為自己『分不清精華與糟粕，乾脆不讀』。」楊海燕分析，這些數據反映出圖書出版質量與古典文學的薦引和評介問題，「對於學習者而言，權威型專家的引領不可缺少，每一個有願望探求古典文學的學子都少不了一個可信可敬的引路人，尤其對於業餘學習者來說，更需要能在有限的時間中接觸到權威的編選、推介，聆聽到能夠與時代相合、與心靈相契的分析解讀。這就需要學界和出版界共同努力，推出一些高質量的古典文學讀本。」

在楊海燕看來，大學生對古典文學的接受情況反映出他們對於傳統文化矛盾而複雜的心態：渴望通過閱讀經典提升自我，但面對競爭激烈的現實生活，又不得不暫停對於心靈的尋找和沉澱。

怎樣的改編更受歡迎

雖然大學生的文學經典閱讀狀況越來越引發人們的擔心，但近些年來電影、電視劇、戲劇等藝術形式對文學經典的改變卻呈現出一派熱鬧景象。調查團隊對大學生接觸古典文學、現代文學、紅色文學及其改編作品的情況分別進行了調查。

從調查結果可以看出，對於古典文學，其改編后的視聽文學接受度遠遠高於原著。所列作品中除了《紅樓夢》《儒林外史》《鏡花緣》外，看過改編的影視劇、戲曲、連環畫或聽過評書的比例都高於讀過原著或節選的比例。其中，看過根據《封神演義》改編的影視劇、戲曲、連環畫的人數比例甚至比讀過原著或節選的高出一倍多。在現代文學作品中，《阿Q正傳》《茶館》《子夜》等閱讀原著的比例都普遍高於看過改編的影視劇的比例。在紅色經典中，有26.8%的大學生讀過小說《紅岩》，比例最高，而看過《鐵道游擊隊》改編的影視作品的人有45.2%。此外，看過《敵後武工隊》《林海雪原》《烈火金剛》《苦菜花》等改編作品的比例，遠遠高於閱讀過原著的比例。

山東大學文學院教授張學軍分析，大學生接觸經典改編的情況，一方面與影視劇拍攝、播放時間有關，《京華煙雲》《金粉世家》等近年來拍攝和播放的影視劇，大學生觀看的機會更多；另一方面，《鐵道游擊隊》《敵後武工隊》等紅色經典都帶有濃郁的傳奇色彩，契合了人們對於戰爭和英雄的審美想象，也為普通大學生所喜愛。

△ 關於大學生接觸原著與改編作品的調查結果

圖表來源：《當前社會「文學生活」調查研究》

「現在的大學生是在娛樂文化潮流中成長起來的，但在調查中，認為這些作品『具有獨特的價值和魅力』和『不可一概而論』的人還不到半數。這種評價與他們本身對『大話』『戲說』文化的熱消費在事實上形成了很大的差距。」張學軍指出，儘管大眾文化、消費文化在日常生活中風生水起，熱鬧非凡，主流的文化價值觀念卻一直潛在地對大學生起著重要的影響，「對文學經典的閱讀調查，使我們看到大學生對文學經典文化價值的認同和維護，這是人類精神向善向美、認識自我的需求。」

原載於《光明日報》 2017年7月25日05版

轉載自《光明日報》官方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