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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岡仁波齊》最走心的一部電影

導演用兩個小時講了一個簡單的故事:一群同村的藏人去拉薩朝聖的故事。如果帶上情節也不會超過幾句話:老人為了滿足夙願,男主為了滿足老人的願望,屠夫為了消解殺生的恐懼罪惡感,孩子純屬好奇……一群藏人走上了朝拜之路,中間經歷了孕婦生子、車禍、水灘、老人死去這幾個簡單的小波折,就抵達了拉薩,然後眾人請了喇嘛一起把老人安葬在岡仁波齊山上,電影就此結束。

張揚沒有選擇闡釋宗教理念,而是選擇講述生活方式和儀式行為本身,這是一個看似很笨其實很聰明的選擇。這樣一來,不僅避免了講述宗教理念可能帶來的敘事挑戰、審查問題等等諸多大坑,還扎紮實實地抓住了一個宗教的核心部分:理念之下的行為部分!也就是儀式與生活方式。任何一個宗教,最堅固的恰恰不是理念,而是儀式與生活方式這些外殼,這些被踐行的部分哪怕宗教消亡,也會繼續存在很長時間。

任何理念,如果不能立即引起行動都是胡說八道。宗教之偉大在於把一個群體組織在一種理念之下,形成一種改造世界的力量,尼采稱之為強力意志。宗教讓人不惜犧牲肉體以達到證明理念,即所謂道成肉身。一種理念變成宗教其實就是從理念轉變為強力意志的過程。理念因踐行而偉大,宗教因組織化踐行其理念而成為一種強力意志。

強力意志一旦變成宗教,就會組織整個群體的力量,重建這個群體的生活方式。在強力意志最強的時候就是它即將實施奴役的時候。從此以後,逐步走向反動。直到一種新的強力意志出現,比如晚清政府被基督教文明打垮之後,人才開始重建自我,開始建立新的民族強力意志。

在我看來,朝聖乃是一種自我懲罰,因為人自認有罪。然而,這並非原始佛教的教義,佛教講業障,不講原罪。如果事實真是為了贖罪,這是藏傳佛教不純粹的地方,仍然變成了漢人那種功利性的拜佛。如果是導演表達失誤,那就是導演的問題。

如果沒有現代化的公路,他們如何朝聖?涉水的那一段尤其揭示了這種宗教誠意的虛偽性:如果是途經大河呢?如果途徑大沙漠呢?儘管導演安排了涉水一段,不過那不過是一丟丟馬路邊的泉水,幾乎不構成殘酷的考驗,所以他們的虔誠也就大打折扣。在古代他們的方式是「轉山」,這裡所說的轉山指的是神山,即佛經所說居於世界最高的山:須彌山。現在來說應該是珠穆朗瑪峰,有誰去那山峰轉山嗎? 當然一般來說去的是岡仁波齊,《大藏經·俱舍論》記載:從印度往北走過九座山,有座"大雪山",這就是綿延千里的岡底斯山脈的主峰崗仁布欽。話說回來,這部 電影講述的朝聖其實是一種現代化的朝聖,其中現代化與古代宗教的衝突與融合也就是成為一條暗線。

不斷經過的龐然大物——汽車——與古老宗教儀式的隱形衝突:這道路是現代文明運送物資、做交易的通絡,不是為你朝聖而修建的。朝聖者被逼到道路邊緣,時刻都有被碾壓的危險,電影中則是一場沒有傷亡的車禍,其實有點輕描淡寫。兩種不同的文明都走在同一條路上,這是電影表達出來的潛在衝突。

佛教本質上是農業文明的宗教,佛教與農業文明的生產與生活方式緊密相連,並互相配合。在我看來,這部電影其實講述了佛教不得不面對的現代化的問題,儘管他們的朝聖很堅定,但他們這種方式與現代文明其實格格不入,也無法匹配。他們的生產方式是半農業半牧業的落後方式,他們的生活是低效率的農業文明生活方式,他們的宗教是摻雜雜質的藏傳佛教。在現代馬路上的朝聖表明了一件事:他們如果不做宗教改革,將隨時有被現代文明碾壓的危險。

這就像基督教必須經過馬·丁路德的宗教改革才轉變為與資本主義生產方式匹配的現代宗教,他們也面臨同樣問題。宗教如何現代化是這部片子所透漏出來的更為深層次的問題,這是導演也未必好好考慮過的問題。其實,佛教和伊斯蘭教都沒有經過很好的現代化,佛教因為完全無害,而且是一套虛無主義的逃世哲學,所以現不現代化倒也無妨。但伊斯蘭教、印度教等這些古老宗教其實都有這個問題,他們一天不現代化,他們的社會無法獲得重生,他們最大多數的底層人民就得不到解放和自由,祖祖輩輩成為宗教的祭品。

宗教是一種超越個人的組織力量,是一種把人組織起來的精神共同體。宗教用意象來說就是神,用心理學來說就是群我。今天,我們已經有很多可以替代宗教的話語與價值,在這個后宗教時代,我們應該考慮如何實行新理念與新價值,而不是回望過去。懷念過去創造不了任何未來。

現在的人應該擺脫宗教,而不應該仍然陷於宗教的儀式之中。就連宗教傳統極其深厚的歐洲,尼采也早就宣告:上帝死了!我們人類必須建立新的價值、新的目標、新的組織與生活方式。然而,我們不用宗教的語言,不用宗教的方式把人組織起來,還能用什麼方式呢?公司、國家、學校還是什麼?但毫無疑問,我們必須創造新的語言、組織方式和生活方式才行,否則我們必然重新回到宗教的懷抱,這就是今天人、西方人共同的困境。神死了,意義消失了,人喪失了目標,我們應該朝那裡去?

人因為孔子的「敬鬼神而遠之」的教誨,以及儒家現世主義的哲學,使得我們這個民族對宗教免疫。但又因為沒有經歷徹底的信仰與徹底的反叛,我們這個民族非常中庸,沒有剛硬的民族哲學。

喇嘛、阿訇、傳教士…都是神的執事,都是精神的管理者,諸如精神病、失魂落魄、沒有目標、沒有組織歸屬、沒有健康的生活方式等,都需要宗教組織來實現這一人類組織的功能。國家作為權利機構,也會塑造自己的意識形態,但是國家沒辦法幫助解決尋找自我、尋找意義等精神問題。宗教甚至連叫魂、神經病等精神病問題都一併解決,何況別的組織方式、生活方式的問題。在這一點上,國家遠遠不如宗教。但國家學得很快,抓住權力以後,就俘獲宗教,讓宗教力量來掌管意識形態,實現精神的管理與統治,這樣人民的日子過得踏實、晚上才能睡得香。今日,只有權力,沒有意識形態,統治的兩大塊已經被腐蝕掉了另一塊,這是很危險的事情。

導演一把抓住生活方式作為敘事切入點,是非常值得讚揚的一個選擇,這才是抓住了本質和堅實的部分。終於有導演如此細緻地關注、觀察宗教的生活方式,在波瀾不驚的生活方式中展示最高的理念,這是比較難得的,也是可貴之處,更是令人獲得很多啟發的地方。

這部電影對我最大的啟發是:讓我搞清楚了故事與理念兩種表達方式的差別與差距。故事因為可以容納行動而具有比理念具有更加強悍的表現力! 理念與哲學僅僅是一種觀念的推理和分析,而無法表達行動,所以沒有自身證道的作用。

理念寫作因為沒有把最重要的理念和意志實現的部分表達出來,所以不如故事。 哲學與故事的差距就在這裡!尼采這樣偉大的哲學家、理念家,最後也得寫個查拉圖斯特拉的故事來表達理念!儘管尼采這個故事的通俗程度、好看程度很弱,但是依然是一個故事。這是故事的力量,包容一切人類最偉大的理念與思想。尼采是一個融合者,他把理念與故事融為一體,他把《聖經》傳統與希臘哲學傳統再次融合起來,創造了一套試圖替代有神論語言體系的話語體系。 ——可能是因為這部電影沒有戲劇性的衝突和緊張的劇情,我觀看途中才得以拿出手機,寫下思考筆記。又因為題材講述的其實是宗教理念,卻是用故事和生活行動來講述,所以讓我徹底看清了故事與觀念兩種表達體系的差別。

講故事是西方文明的核心精華,其中最精華的故事是聖經故事。東方文明是格言文明,喜歡講理念,這表明很多事情都停留在理念層面,沒有經過嚴酷的考驗與證道。這是我們與基督教文明的巨大差距,至今依然如此。我們人如果不做儒家改革,不做民族哲學的錘鍊,總有一天還要絆倒在基督教文明的腳下。

觀念是鎚子,故事是子宮。觀念的優點是簡潔、直抵核心、如上帝造物一般讓一切事物明晰。觀點是上帝做工的方式,毫無實證,不容置疑,直接出擊。缺點是不好理解,可傳播性很差。哲學家都喜歡寫觀念,其實是因為觀念接近上帝的工,簡單粗暴,直抒胸臆。但是,在人間用上帝的方式做工只有哲學家和先知才這麼干,因為他們不在乎聽眾。對於傳道者而言,不僅要講道理,還必須講故事,從道理到故事差著一件事:行動!行動者才講得出故事,他們用故事證道。

故事的優點是包容力強大,可以容納事件、理念、人物、民俗、詩歌等等幾乎一切。故事也容易傳播和理解,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理解耶穌上十字架的故事,但有多少外國人真正理解《論語》中的話語?故事缺點是缺少明確的評價、傾向與提煉。故事如同子宮一樣容納事物,但卻不做評價與定義。

故事與觀念的差別就像物質與精神的差別:故事是物質,精神是本質。二者其實是一體兩面,不過表達形式不同。有爛故事,也有爛觀念,關鍵在於其背後的創造者。觀念是上帝之錘,故事是物質之黑洞。

再談談片子的震撼力。簡單說,沒有信仰的人,被有信仰的人用生命來維繫信仰的行為方式震撼了。—— 如果新的人類要建立自己的目標、組織與生活方式,必須也要用生命來證道。為了新的哲學,或者創造,或者犧牲,都要有堅實的行動,否則毫無力量。

對人生沒有找到方向感的人而言,這部電影讓人重新思考:我如何面對自己的人生? 如何過自己的人生?我應該選擇什麼 戰鬥與救贖?我選擇什麼生活方式?愛喝玩樂、生殖、還是 找到自己與實現自性? 什麼是意義? 學會了那麼多的花拳繡腿又能如何?更加根本的問題是:如何組織力量、資本、人脈,開啟自己的創造之路?

張揚最後讚揚宗教的約束性,其實沒什麼好讚揚的——只有管不住自己的人、人格不獨立的人才需要別人管著、壓著。宗教就是沒有自我馴化好的人類的父親。一旦人類自我馴化完成,一旦人類可以自己發布命令、訂立價值、實施創造的時候,就需要打碎父親和神。重返父親、重返信仰是倒退! 我們好不容易拆毀神,卻因為沒有自己訂立價值,而重新開始敬拜舊神。這是弒父后的後悔! 不過,人其實還沒有做過弒父這件事呢!人沒有徹底服從過,也沒有徹底反叛過,這就是人的困境:想要有信仰、有天父、有信靠,但是又不願意徹底把自己交出去,依然顧念著自己的吃喝玩樂慾望。兩頭不靠岸,終將吃大虧。

我看的是西安點映,導演張揚在場,還有蘆葦等嘉賓。談話環節有人問小眾電影如何推廣並賣好?張揚的回答很實在,他說大意說, 小眾片子那就小小投資、小眾放映即可,沒必要強加到多數人身上。而且,就算你讓一個小眾電影全國人民都知道,最後需要它的還是那一小撮人。 再怎麼推廣都只有那麼些人,所以再怎麼加大推廣費用也沒用。找到一點投資,拍出片子以後,找到想看的那些人即可。 他更想說而沒有明確說的是:如果沒有大眾商業片的大賺,那麼小眾電影更難找到錢!其實,完整的電影生態更加重要,只看到小眾電影的艱難是沒有大局觀。

蘆葦的發言很老氣,說什麼現在的年輕人看電影就是娛樂至死、感官刺激,完全是胡說八道,他的這句話完全停留在《娛樂至死》一書的閱讀層面。我就是一個年輕人,以我的了解,現在的年輕人比他們那一代年輕人看過的小眾電影多100倍不止,而且很多人甚至已經開練了,自己拍攝小眾電影,比如畢贛 拍出了《路邊野餐》, 郝傑拍出了《光棍兒》《美姐》,還有很多。問題的關鍵在於沒有小眾院線和電影分級制度,而不是娛樂至死的問題。

最後說一下:懷著孕去朝聖,你這個媽媽咋想的?孩子害死了咋整?這個導演安排比較刻意,應該是為了一生一死的結構所做的設計。還 有一句台詞也比較詭異:「磕頭好,磕頭長見識!讓她磕頭吧!」這句話有點禪宗味道,孩子恐怕還沒到磕頭就能長見識的地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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