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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在《百年孤獨》前,馬爾克斯經歷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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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本該

英勇且美好

Story

拜《百年孤獨》的行雲流水所賜,

我一直覺得馬爾克斯是個突兀而神奇的存在,

他的傑出似乎來自於逆天的好運氣——

輕而易舉、理所當然,甚至有幾分膚淺。

結果我完全錯了。

原來沒有什麼事物能夠逃過客觀規律:

所有偉大,都來自於艱苦的磨練。

━━━━━

說起來我並不算馬爾克斯的崇拜者,雖然當初讀《百年孤獨》也讀得眉飛色舞、拍案叫絕,但後來卻從未想著去找他別的小說來讀。

到底為什麼,我也說不出來,也許是我天性喜歡更嚴肅深邃的作家?而馬爾克斯,可能不是一個深刻的思想家,但他肯定是一位敘事天才和語言藝術大師。他對語言的敏感和苛求堪稱業界良心。

他的第三部小說《惡時辰》交由馬德里的一家出版社出版,一切看起來都很好,印數大、銷量好、裝幀精美,無可挑剔。然而他仔細重讀了一遍,卻發現「用美洲西班牙語創作的文字被譯成了純正的馬德里方言」,雖然意思不變,但是錯誤的方言語氣讓他「直起雞皮疙瘩」——西語里微妙差別會暗示、投射到人物的身上,導致對人物行為的理解也會發生微妙的偏移。

馬爾克斯決定:「宣布該版本遭到篡改,不予承認,收回版權,將待售書冊付之一炬。」

由於未留底稿(當時複印機尚罕見),馬爾克斯就依據印好的書樣,花功夫埋頭把它改回加勒比方言,改完后又修改一遍,交給墨西哥紀元出版社出版。印刷時特別註明:此為首版。

▲Brian Edward Miller 作品

《百年孤獨》元氣淋漓、才華橫溢,一氣貫下如江河奔騰入海,給人感覺是神鬼襄助,非人力可為。

記得早年讀過一則八卦,說馬爾克斯某日讀到卡夫卡的《變形記》,從此腦洞大開,寫出了驚世奇作《百年孤獨》,云云。

傳奇故事總是這樣打動人心,因為故事裡一切來得輕易,令人愉快。而真實情況如何?在他的自傳里也寫到了《變形記》,讀到這部小說確實讓馬爾克斯興奮不已,它「為我指出了全新的人生道路」。

在此刺激下,馬爾克斯立刻動手寫了一篇短篇小說。這篇處女作很快成功地得以發表,登上知名的《觀察家報》,還得到了批評家的讚許。

然而,小說發表后,馬爾克斯自己重讀了一遍,卻覺得它「晦澀難懂、支離破碎,只有三四句差強人意」。

▲Soaring Anchor Designs作品

馬爾克斯的文學生涯並沒有從一開始就順風順水。

寫了頭幾篇短篇小說后,他對自己的創作很不滿意,幾乎完全停掉了文學創作,只寫報刊文章,後來甚至連自己寫的報刊文章也覺得裝腔作勢,他自稱那是「人生中最沒把握的幾年」。

真正讓馬爾克斯找到正確寫作道路的事件,是與母親一起回故鄉的一次旅行。

他自傳的前一百多頁都在講這次旅行。和魯迅的《故鄉》一樣,旅程的目的也是去和童年時居住過的老宅告別;也和《故鄉》一樣,他看到的是一個破敗、蕭瑟的世界。

哥倫比亞的「香蕉熱」之後,盛極一時的「美國聯合果品公司」撤離,原來繁榮的香蕉產區衰敗得一塌糊塗。

回到老宅,他們發現房子已經大半坍塌,剩下的兩間破屋裡住著租客。本來以為他們已經說定了要買下這宅子,結果發現他們對此一無所知——典型的魔幻拉美式的不靠譜。

▲Lip Comarella 插畫作品

儘管如此,回到破敗的故鄉,讓馬爾克斯回憶起家族往事的點點滴滴。

他的家庭十分神奇:母親一共生了十多個子女,父親還在外面拈花惹草,播種下四、五個私生子;母親像大母神一樣博愛,把私生子們也接回家來養育;這個家庭是如此龐大,乃至於在外求學的馬爾克斯從來沒有完全弄清過弟弟妹妹們的名字。

這個家裡有無數神奇的故事:

外祖父總在製作他那些因《百年孤獨》而聞名於世的金銀小魚;外曾祖父母留下的鸚鵡「有一百歲了,會喊反抗法西斯的那些口號,唱獨立戰爭時的歌曲」;院子里有一棵跨越時空的栗樹,「至少有兩位退役上校是在那顆古樹下撒尿時死去的」;大街上,曾有「一個無頭人騎著騾子經過」;外祖母大白天看見幽靈潛入家裡,她會釋夢,是個「偷偷摸摸的女巫醫」……

馬爾克斯突然發現,原來他根本用不著上天入地去尋找文學的靈感——

「我無法想象還有哪種家庭環境更適合培養文學志向……這裡的一草一木,僅僅看看,就在我內心喚起一股無法抗拒的渴望:我要寫作,否則我會死掉。

「我飛奔回《先驅報》辦公室,靈感如鯁在喉,不吐不快。我連氣也沒喘,就用媽媽的話作為第二部小說的開頭:『我想請你陪我去賣房子。』」

//

馬爾克斯的第一部長篇小說叫《家》。這本書從未發表,因為它從未寫完。

這部小說馬爾克斯陸陸續續寫了好些年,鬧得周圍盡人皆知,甚至有人把書評都準備好了,堪稱「一本事先張揚的小說」,可實際上小說卻從未超過四十頁,總是難產。

從老家回來,馬爾克斯意識到《家》「只是胡編亂造,堆砌辭藻,無詩意基礎和現實基礎。無中生有、虛構杜撰已無用處,原封不動地保留在老宅里、不知不覺牽動的情感,才彌足珍貴。」

歸鄉的火車路過了一片廢棄的香蕉園,名叫「馬孔多」,它有「詩一般悅耳的讀音」。這個名字取代了故鄉的真實地名,成為了小說故事發生的虛構所在地。

馬爾克斯一邊寫作,一邊記下所有自己想到的書名,一共有八十多個,最後,這部小說定名為:《枯枝敗葉》。

然而,和童話故事裡的情節不一樣,新出爐的《枯枝敗葉》並不是一部立等可取的經典,也不是一次所向披靡的凱旋。

寫完之後,馬爾克斯把這部作品拿給自己敬仰的師友們看,並沒有贏得滿堂彩。大家都承認這本書有價值,但也覺得它還不完美——這本書「既沒有差到不能在美洲大陸出版,也沒有好到能在全球範圍內引起反響」。

前輩提出了中肯的意見,也指出缺乏說服力的地方,馬爾克斯這樣說當時的情形:

只有一處,在我告訴他那是兒時的真人真事後,他還是覺得有些牽強。

「寫得差,真亦假。」 他笑得前仰後合。

讀到這裡,我不由一震。作為一個寫過小說的人,我知道這句話是何等的真知灼見,但也知道這對於創作者來說,是多麼地難以接受。

作者愛自己的作品就如同父母愛自己的孩子,誰也不願聽別人說孩子不漂亮——縱使那是事實也罷。

馬爾克斯卻虛心地接受了所有的意見,甩開膀子大改特改。

「我全心投入,瘋狂檢查,如痴如醉。區區一百二十頁,雙倍行距,被我左改右改,反覆調整,到最後我都不知是改好了還是改糟了。」

最後好歹把謄清的稿子寄去布宜諾斯艾利斯的出版社(博爾赫斯在那裡當編輯)。兩個月惴惴不安的苦等之後,回來的卻是一封退稿信。「我只覺晴天霹靂,差點兒當場死掉。」

在一番「大發怒火、氣急敗壞」之後,馬爾克斯慢慢平靜下來,接受了事實:「退不退稿,《枯枝敗葉》都是陪媽媽回鄉賣房子后,我想寫的那本書。」

他決定採納有用的退稿意見,依照自己的判斷,能改則改,向前邁進。又歷經無數次修改、調整,《枯枝敗葉》在幾年後出版。

又過了十來年,馬爾克斯才終於寫出他那部震驚世界的傑作——《百年孤獨》。

「在出版了四本稿酬微薄的書後,我在年過四十歲時才盼來了能使我真正地靠寫作為生的頭幾筆版稅。此前,我的生活中充滿了陷阱、推諉、幻想,更要竭力避開無數的誘惑:似乎我干哪行都行,就是當不了作家。」

//

在《百年孤獨》給他帶來國際性聲譽和豐厚回報之前,馬爾克斯一直以記者為職業,他的自傳中花了大量的篇幅,來講述那段記者生涯。和許多作家把「記者」僅僅當做臨時的跳板不同,馬爾克斯卻十分重視這段工作經歷。

馬爾克斯不是一個政治性很強的作家,他說自己一度「沒有政治頭腦,雲里霧裡地暢遊在文學世界里,對眼前的現實視而不見」;但作為記者,他不得不睜開眼睛,正視哥倫比亞這個充滿戰爭和動亂的國家的現實。

有一次,濫用暴力的政府警察無故開槍射擊宗教遊行的隊伍,造成無辜死傷。馬爾克斯所在的報社義憤填膺,決定向審查制度公然開戰,連續數日在報紙上刊登社論,責成政府徹查、嚴懲兇手。

最後的結局,卻是報社被荷槍實彈的政府士兵包圍,在赤裸裸的威脅之下,報社不得不停止發聲。而這一系列的社論,就是由馬爾克斯執筆的。

報館的工作雖不顯赫,卻非常忙碌,壓力巨大:要寫署名的專欄,不署名的社論和各種小文章,每天都要大量產出,有時臨排印的報紙有版面開了天窗,還必須在很短的時間內即興編個故事來補白。

「頭幾個月,每天光是找素材就讓我痛苦不堪。沒時間干別的,我要花幾個小時研讀其他報紙,記錄私密談話,迷失在干擾睡夢的胡思亂想中。」

▲丹地陽子 插畫作品

對於作家馬爾克斯來說,記者生涯最深刻的影響就在於對寫作技藝的錘鍊:

「我第一次思考新聞報道能怎麼寫,不是作為重磅消息,而是作為一種文學體裁。小說和報道實為手足,乃一母所生」;

「為了節省版面,刪去所有不必要的,剩下的字詞缺一不可。在我對敘事技巧的間接摸索中,這是最有用的訓練之一」 ;

「專欄早已完成了逼我每天像匠人那樣去工作的使命,使我得以從零開始,持之以恆地去學習如何寫作,胸懷煉成一位與眾不同的作家的狂熱抱負。」

我之所以詳細敘述馬爾克斯早期的創作歷程,是因為它完全顛覆了馬爾克斯過去給我的印象。這種印象是《百年孤獨》造成的。

那本書寫得如此行雲流水,讓你感覺不到任何阻滯、任何努力的痕迹,彷彿它是從靈感的噴泉里奔涌而出,不需要一點艱苦的勞作。

也許正是這種印象,再加上所謂「拉美文學爆炸」的神話,讓我一直覺得馬爾克斯是一個如同自然異象般突兀而神奇的存在,他的傑出似乎來自於逆天的好運氣——輕而易舉、理所當然,甚至有幾分膚淺。

結果我完全錯了。

原來沒有什麼事物能夠逃過客觀規律:沒有任何偉大不來自於艱苦的磨練。

即便是天縱奇才的馬爾克斯,也經歷過青澀、造作,也寫過失敗之作,也需要無數智性與技藝的修鍊、無數次摸索與挫敗,需要虛心接受師友的砥礪、經歷高強度的寫作訓練,才能最終寫出靈氣四溢的傑作——那看起來毫不費力的完美,原來是用許多費力的不完美來澆灌、鋪墊和培育而成。

▲Jackson Hall 作品

//

馬爾克斯的自傳《活著為了講述》出奇地誠懇,誠懇到甚至不像一個一流文學巨匠的作品。他沒有用高度美學的雲霧來遮蔽和掩蓋自己曾經不偉大不完美的地方,而是如實地講述了自己的生活,把自己從雲端請回了地面。

不管裡面穿插了多少奇詭的、魔幻現實主義的軼事,我們看到的終究還是一個雙腳踏在堅實大地上,生活在真實的當代世界中的普通的,正常的人類。

與此相反,許多文學巨匠(如海明威、福克納)在自傳或回憶性作品中,往往更樂於苦心孤詣地經營自己高蹈的形象,彷彿他們生命的每個瞬間都不同凡響,每個念頭都超凡脫俗。

而把他們拉回地面的工作,往往要靠身後的傳記作家來完成。

約翰·福特的電影《雙虎屠龍/The Man Who Shot Liberty Valance中有句經典台詞:「如果傳奇已經變成了事實,就將傳奇付梓吧!」

——世上大多數人都樂意遵從這條訓誡,只要它有利於自己。

而馬爾克斯卻反其道而為之:他已經成為傳奇,卻選擇將真實付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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