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士余：擼起袖子抓監管 穩字當先

【財新網】（記者 劉彩萍 岳躍 張榆）2月26日，證監會主席劉士余出席國新辦發布會。

2月20日，劉士余就任被稱為「火山口」的證監會主席之職整整一年。一年來，證監會監管理念發生了一系列轉變——從註冊制的放緩到快速放行IPO，從叫停中概股回歸到打擊炒殼再融資，同時繼續強化稽查執法力度，指數基本穩定。

2月10日，劉士余在全國證券期貨監管工作會議上發言。在兩個半小時的講話中，劉士余從「妖精」說到「資本大鱷」再到「逮鼠打狼」，貫穿「穩中求進」的監管思路，並詳細闡述「六穩六進」，期間多次脫稿即興發揮，生動的發言讓嚴肅的會場笑聲不斷。

劉士余坦陳，證監會對資本市場監管理念有了新的變化，充分認識到實體經濟決定資本市場的本責，證券市場不可能超越實體經濟來孤立運行。在「三期疊加」大環境下，流動性相對充裕但投資渠道不夠通暢的今天，巨大的流動性隨時可能在股市異常波動后重返資本市場，證監會堅持把「穩定市場」作為修復市場、建設市場的基本前提。

下為劉士余上任一年來公開發言的整理。

——2017年2月10日，全國證券期貨工作監管會議

1、2016年全年公司債券發行3.17萬億，同比增長47%。這是一把雙刃劍。數字是前景，數字也是憂慮，質量還不夠，兩個交易所不能回去沾沾自喜加油干，債券市場發展要把風險放在第一位。

2、中概股代表在海外上市，有個別企業嫌海外貸款成本高就要回來，還打的是服務國家戰略的旗號，說到底，海外上市企業還是認為美國監管成本高。在美國不考美國大學，回考大學，為什麼？美國大學的考題太難了。那你不是嘲笑大學教育能力不行嗎？

3、去年12月5號審徐翔案，這就是我們有計劃的把一批資本大鱷逮回來。這個市場，隨心所欲、呼風喚雨，對散戶扒皮吸血，那行嗎？這是資本主義市場的早期，我們現在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下的資本市場，哪能容許這種情況？

4、有些證券公司能騙就騙，騙投資者開戶，結果人家來了，又說資本市場優勝劣汰弱肉強食是自然規律，那能行嗎？

5、處理了一批證券公司、分析師「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行為。今年這一塊還要加強。網上的預測股票能到個位點位，我是清華大學學工程的，數理化是基礎，計量經濟學是畢業論文，我也沒想到股指預測能到個位數上。紙面媒體，網站，電視台，我在好幾個省出差，晚上就睡不著覺，就看電視台操著山西話、山東話、江蘇話、浙江話都有把股指預測到個位數的，什麼2673，你說2670也行啊？50點為進位就不錯了。黑哨幾年沒打了，又出來了？好的政策就被黑哨給吹歪了。全球也沒見到券商的經濟學家這麼胡扯八道的。

6、股市異常波動的教訓之一，就是要更加註重上市公司的質量，上市公司的股價嚴重背離其價格，資本市場脫離實體經濟，不釀成大禍才怪。把我們的經濟增長的新舊動能轉換，經濟運行的狀況認清楚，我們的工作就會少幾分浪漫，多幾分嚴謹，多幾分理智。

7、資本市場地鼠多、黃鼠狼多，大鱷也不少，這也需要「穩」，不能說今年要開十九大，有些案子能不碰就不碰了，這是對中共不負責任，對十九大不負責任，查的案件越多，處罰越重，是對黨的十九大獻出的禮越厚越貴，我們是資本的守護神，是資本市場的忠誠衛士。

8、ST慧球1001議案，是對法律的嘲諷。

9、對於新三板掛牌企業，要優化分層的制度和辦法，既要有苗圃功能，更要發揮它的土壤功能。讓一批創新能力強、誠實守信、市場前景好的企業，能夠排隊轉板的就轉板，不願意轉板的就在新三板裡面綻放。這是資本市場未來又一道風景線。

——2017年1月3日，稽查局、稽查總隊進行工作調研

1.、嚴懲挑戰法律底線的資本大鱷，逮鼠打狼，敢於亮劍，依法維護資本市場運行秩序，切實防範資本市場風險，有效促進資本市場規範發展。

2.、打鐵還須自身硬。真正把稽查隊伍打造成為一支立場堅定、能征善戰、紀律嚴明的鐵軍，成為資本市場的「守護神」，成為保護投資者合法權益的「神盾」。

——2016年12月18日，大連商品交易所第六次會員大會

1、新華（大慶）商品交易所搞了3年多賺了幾十億，你們不知道？你們知道為什麼不舉報！今年對黑龍江的期貨公司就得減分，你們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啊！

2、我對期貨公司提個建議，全國各地商品現貨交易機構相當部分違規變相隱蔽開期貨交易，我就沒有得到期貨公司的舉報，你們得監管啊，他們在侵蝕你們的地盤啊，今後被查處的違規交易的當地期貨公司會員當年評價要減分，要多交會員費，因為你們沒有守護好你那塊地盤。

——2016年12月3日，證券投資基金業協會第二屆第一次會員代表大會

這裡我希望資產管理人，不當奢淫無度的土豪、不做興風作浪的妖精、不做坑民害民的害人精。最近一段時間，資本市場發生了一系列不太正常的現象，你有錢，舉牌、要約收購上市公司是可以的，作為對一些治理結構不完善的公司的挑戰，這有積極作用。但是，你用來路不當的錢從事槓桿收購，行為上從門口的陌生人變成野蠻人，最後變成行業的強盜，這是不可以的。這是在挑戰國家金融法律法規的底線，也是挑戰職業操守的底線，這是人性和商業道德的倒退和淪喪，根本不是金融創新。

——2016年9月27日，中信證券調研

對該中信證券提出三點要求：一是要把去年的曲折、失誤轉化為財富；二是要勇於擔當，成為資本市場的有力支持；三是要做行業的領頭羊，有所為、有所不為。

——2016年7月中旬，證監系統年中監管工作座談會

對市場亂象要始終有刮骨療毒、猛葯去痾的決心和魄力，對相關主體違規必查，各個環節有責必追，監管手段用好用足，監管領域全面覆蓋，真正保護好中小投資者合法權益，切實維護好資本市場公開、公平、公正。

——2016年3月12日，十二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記者會

1、我仔細回想了下，我那天在香港記者團上說的是，作為證監會主席，我不能建議大家多買股票，但更不能建議大家多賣股票。可能是「鄉音難改鬢毛衰」，今天我會努力準確發音。

2、我才只上任22天，還沒有滿月。我深感責任重大，而且越來越重。我一直奉行少說多做的理念，但資本市場是要求公正、公開、透明的，所以作為證監會主席，該說還得說。

3.、我到證監會後，突然發現，媒體大部分是在討論註冊制這個問題。我做了一些功課，花了時間來研究，註冊制搞不搞？怎麼搞？不是對立的，而是一致的。推進註冊制改革，注重三中全會的「逗號」，這幾項改革不是獨立的，是相互遞進的關係，把多層次資本市場搞好了，可以為註冊制創造極為有利的條件，註冊制改革需要相當完善的法制環境，去年人大常委會通過了專項授權，我理解這標誌著註冊制可以改革與一系列的配套規章制度啟動。論證必須充分溝通，凝聚共識，配套改革需要有過程。

4、作為證監會主席，我到任以後，對問題做了一些了解分析。在去年牛市之前，股市經歷了七年熊市，到2015年5月12日之後，隨之而來的是過高過快的下跌。泡沫怎麼吹起來的，總得擠出去。造成市場大面積恐慌，流動性枯竭，形勢危急。

好比一罐油罐車在下坡路上剎車失靈，輕者車毀人亡，重者引發森林火災，傷及無辜，全社會關注，全社會焦慮。我當時作為農行董事長，我也關注和焦慮，我關心農行的股價。農行是大盤權重股，證監會要問責我啊。我也關注資產質量，老百姓掙點錢不容易，在大面積恐慌情況下不果斷出手還得了嗎？

果斷出手對市場失靈的狀況進行緊急修復之後，證明持久穩定了市場，為修復市場贏得了時間，對於當初該不該出手，何時出手，誰來出手，怎麼出手，都有不同的意見。因為每個人擁有的信息量不一樣，對於信息判斷不一樣，這些意見都是對資本市場的建設性意見，此後的意見證明了雖然有分歧，但是趨同。這個觀點收斂在資本市場必須建立在法治化、市場化的根本方向，就不能動搖。資本市場的靈魂在於競爭，競爭有美麗和殘酷的兩種，此事古難全，資本市場的參與者都必須以平常心面對這種現實。政府的職責不能動搖：維護資本市場公平公正公開。

今後當陷入市場完全失靈、連續失靈的情境時，仍然應當果斷出手。這符合深化經濟體制改革的目標。在國際上任何一個資本市場大體都有這樣的案例，凡是股市異常波動，資本市場不成熟是重要原因，包括不完備的交易制度，不完善的交易體系，不成熟的交易，不適應的監管制度。對此，證監會必須深刻吸取教訓，舉一反三，加快改革，轉換質量，全面依法加強監管。

「救市」這個詞不怎麼規範，因為政府和學術界一般不用救市，我們叫穩定平準。尤其是特殊時期特殊措施。我還沒有考慮中證金退出這件事，未來一段時間內，為時尚早。

5、當初研究推出熔斷機制，是為了保護中小投資者的合法權益，在研究論證過程中，滬深兩家交易所也徵求了意見，徵求面還是比較廣泛的，徵求意見共識度還是比較高的。但是呢，制度推出之後，客觀上助推了市場下跌，制度推出的結果，基本背離了初衷。證監會立即叫停了這個機制。回頭看有教訓。有待進一步深化認識。

為什麼推出共識度較高？可能還是在去年股票大幅下跌的情況下，可能是對投資者結構了解不夠。是以中小投資者為主體。為什麼說有教訓？資本市場的制度安排重構，跟國際上好的經驗，每一項改革必須牢牢立足國情。單從投資者角度而言，中小投資者為主，在這一點在市場上是不多見的，很不一樣，未來幾年可以預見，投資主體結構不會發生根本性變化，不具備推行熔斷機制的基本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