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稿選粹】張玉霞 |蘭州，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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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州，蘭州

張玉霞 /文

自從女兒決定去蘭州上學的那一天，我才把這個幾乎沒有概念的西北城市，不情願地拉到眼前好好審視一番。印象里，蘭州是和蒼涼和荒漠的代名詞，黃土高原茫茫戈壁。我迫不及待地查閱了能找到的關於蘭州這個城市的所有資料、圖片、以及文人墨客對一座城頗具文藝范兒的解讀。

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我努力使自己以最快的速度了解並愛上它。對於喜歡旅行的我，最打動我的一句話就是西北游，從蘭州開始。

開學在即，我們特意早些出門，打算和孩子好好玩玩順便熟悉一下周邊環境。甘肅蘭州不僅有黃河母親的環抱，這座城市的周邊和臨界還有許多絕美勝景。

列車一魯夫馳，雖然儘早做足了功課，還是不敢對目的地有過高的期望值。一路小心地問女兒：那不長樹的黃土高坡快到了吧？這泛著黃漿的水就是黃河水了吧？女兒笑而不答。

車窗外天氣不錯，天藍雲白。火車呼嘯著鑽過一個又一個隧道，一重又一重的景色次第在眼前打開。臨近天水到了渭河峽谷，還有兩三個小時就到蘭州了。軌道兩邊的山有了明顯的變化，植被茂密卻只綠茵茵的著薄薄的色。渭水湯湯多了一種蒼涼和廣漠。不過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

蘭州沒有讓我失望。火車站附近正修捷運稍顯擁擠和雜亂，但它背靠的大山卻使我一眼喜歡上了它。清晨，火車站廣場高揚的東方紅樂曲把我們從夢中喚醒，山上薄霧繚繞，猶如仙境。一縷陽光正穿過優秀旅遊標誌「馬踏飛燕"熠熠生輝。"馬踏飛燕」是甘肅省博物館的鎮館之寶。它是1969年在甘肅武威的一座東漢墓中出土。這件兩千年前製作的銅奔馬和古絲綢之路一樣，給蘭州這座古時曾產過金子的古城多了份歷史的厚重。讓世人景仰和神往。在蘭州車水馬龍，快速公交像捷運一樣方便快捷，回民漢客皆步履匆匆。蘭州物價不貴，建築稍顯陳舊有些年代感，市區內可見清真寺，餐飲美食居多。每天一早，各餐館開門迎客，來一份手抓羊肉、寬粉、再來一碗熱乎乎的蘭州拉麵，從心裡到腳趾都舒坦。不管你來自哪裡，不管你是何種民族，都可以在蘭州停下來去感受它的熱辣和寬厚。

甘肅省博物館是一定要去的，據說，它是除了京城以外全國最大的博物館了，館藏量真的很大。那天，我們去看了幾個小時還有一層樓的藏品沒看到，就到點閉館了，非常遺憾。

夜晚，找個小酒館，伴著刀郎的歌聲，喝個天地蒼茫，把你淤積的心事、泛濫的牢騷、辛苦的偽裝一股腦地打包，傾倒進那壺玉液瓊漿。如果說，雲南麗江適合一場艷遇，那麼蘭州適合解一種宿醉。它一半是火焰一半是蒼涼，泛黃的故事浸潤了這座老城千年的青翠和風雨。

到蘭州中山橋看滔滔黃河水穿越遠古，環擁這座古城的悲喜滄桑。或是到小西湖公園去感受一下江南園林的精雕細琢和婉約靜美。蘭州西湖公園，原是明肅王府園林，名曰「西園」。幾經戰火，1880年總督楊昌俊由浙調甘，得以重建。黃河母親像和水車博覽園及古絲綢之路，為這座城市注入了血脈和經絡，見證了這座城的繁盛興衰。滔滔的黃河水裹挾著黃土泥沙，也裹挾著歷史的風塵從遠古激蕩而來。我們的母親河發源於青藏高原的巴顏喀拉山脈，為了一睹她的風姿，我們克服著高原反應的不適，到九曲黃河第一灣唐克看過，這裡海拔將近4000米，黃河水彎彎曲曲如一條玉帶，沒有呼號咆哮，沒有氣勢如虹，竟是如此靜美的清流！

晚上八九點鐘，蘭州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不必害怕回不了家，蘭州市區的公交晚到十點半，有的甚至更晚。出租也是從不拒載。蘭州，是個有溫度的城市，它的陽光炙熱，風卻清涼，白天直白得像有性情的漢子，夜晚又朦朧地包裹著些許看不透的神秘。像絲綢之路洞窟中蒙著面紗的仕女。蘭州，以它的熱情、溫暖、包容接納了我們。

對於這次西北旅行，是充滿期待的。臨行收拾行裝的時候，特意帶了紙和筆，是不想錯過一毫靈光閃念。一路蘭州------甘南------青海，當一幅幅絕美畫卷在你眼前鋪展開的時候，才發現一切都是多餘的。你快要被一種悠遠和空靈窒息了。在這裡空氣是甜潤通透的，呼吸是無遮無攔的，隨著海拔的不斷升高，白雲是伸手就能抓住的。你只需拋卻一切紛擾去追逐一朵閑散的白雲，去聆聽一曲藏佛教的禪音。

是山那邊的藍天白雲乾淨得有些不真實了，使人覺得與這個混沌的世界脫軌了。是塔爾寺虔誠的磕長頭的藏民和轉經筒，把我一把拽進了帶著酥油香的一場遠古煙雲。天葬、活佛和轉世靈童一直是我心裡一道解不開的謎。當肅穆的大殿巍然屹立在眼前，在郎木寺肉身活佛面前，那種虔誠和膜拜油然而生。在煙波浩渺的歷史面前，在藏傳佛教的博大精深面前，我們渺小得似一粒塵沙了。

從蘭州回來有些日子了，卻遲遲不想動筆。是因為又身處紅塵怕玷染了草原上那朵白雲？或是因為筆力不夠寫不盡青海湖的那一汪珠玉碧翠？

藍天是山的牧場，它每天把雲放出，像放牧著一隻只羔羊。有些雲閑散地遊走，有些雲卻賴在山頭不肯遠遊。夜晚不必怕雲走丟，不管雲幻化成什麼模樣，只要大山的令箭一丟，風的先遣就會把調皮的雲絲絲縷縷扯回。一縷炊煙和白雲遙遙相望，它們互為遠方。藏家阿媽的羔羊跑上遠處的山樑，它們把一朵朵白雲當成了抬頭就夠到的棉花糖。公路上的牛群比較任性，它們隨意溜達，都是懶散地不情願地給車輛讓路，司機師傅說了，上了人家的地盤就得由著人家的性子。

大山露著嶙嶙的骨，把歲月的塵沙揉進蒼老的肌膚。草原上的格桑花寂寞地生長，蝴蝶縫補著一襲漂亮的新裝。清亮的河流一路歡唱著走進歲月的最深處。樹蔭下棲息著幾輩人的農耕牧牛。

繞村而過的河水圍著大山不知轉了多少年，它們的愛戀是一部上了年紀的書簡，隨手打開，那些摺痕那些碎屑，都帶著輕輕的紫檀香。那條山路多久沒人走過，快被山草封住，像時間的老人封住一段陳年舊事。

青海湖美得出塵脫俗不可方物。她如一面巨大的玉鏡鑲嵌在茫茫的草原和沙海盡頭，那天傍晚，大巴繞湖環行了3個小時，青海湖以變幻的各種色彩始終未曾走出我們的視線。

甘肅郎木寺開始，我開始高原反應了。這裡海拔3500米，幾乎走幾步吐一次。只好原地休息。那裡的白雲是真的美啊，它們瞬息變幻著樣子，像被人施了法術，極盡所能地誘惑你、迷醉你。若爾蓋花湖似美貌的女子，妖媚的水妖。她每天以雲霞的色彩裝扮著自己，隨風飄舞著裙裾，魅惑著你的心。茶卡鹽湖則美得如夢如幻，那巨大的天空之之鏡彷彿把我們帶到了白雪皚皚的雪原。因為那天天氣不好，如果有藍天白雲，鹽湖則是另一種驚心動魄的美了。

旅行結束，蘭州開始淅淅瀝瀝下雨了。我們也將和女兒分別了。回魯的那天早上，我拒絕女兒去送機。我喜歡看著她向我走來。廣闊的天地，再遠的路程，我們只能陪孩子一程。蘭州，將是女兒的第二故鄉，它註定是我以後的牽挂。但願女兒一切安好。

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蘭州，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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