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佩昌：不斷追求創新的德國製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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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前，當一個人來到美國，會被機場、高速公路、超市、摩天大樓所震撼；而對今天的人來說，這種視覺衝擊感已經蕩然無存。於是乎，問題來了，為什麼仍然是發展家？怎樣才算是發達國家呢？

今年二月，我應邀前往德國博登湖畔，參加德國經濟論壇。德國第十任總統武爾夫發表了題為《2017年的德國和歐洲-行動的時代》的主旨演講。武爾夫在演講中引用了李克強總理與他的談話：「同樣是吃螃蟹，如果德國人像人一樣喜歡吃螃蟹，他們一定會製造出一套十分精準的吃螃蟹工具，不同的工具用於挖出螃蟹不同地方的肉，直到把身上的肉吃凈，整個過程並不需要直接用手。」武爾夫想表達的意思是，德國的職業教育和工匠精神譽滿全球，是德國製造業領先、經濟立於不敗之地的秘密武器。但是，很有學習精神，德國千萬大意不得。如果德國人躺在已有的成就上睡大覺，等醒來后就被人超越了。

武爾夫客氣了，當然也反映出德國人強烈的憂患意識。我個人的看法是，不管德國製造有多強大、精密儀器再怎麼先進，但有些人工技巧是機器無法替代的，比如的廚藝：川菜、湘菜、黔菜、魯菜、粵菜各有不同，就算是同一道菜，不同廚師炒出來的，味道也肯定千差萬別、各有千秋。

一天，偶然看到一段視頻，徹底顛覆了我對德國製造的看法。德國人發明了一款「自動中餐炒菜機」，它可以根據程序設定，能自動做出六百多道美味的中餐，其中包括德國人最喜愛的宮保雞丁、糖醋裡脊等，而且沒有油煙、色香味俱全，火候自動調節，炒完后連鍋都能清洗得乾乾淨淨。具體的工作流程為：設置程序，選擇某種菜品；自動顛勺、翻炒、熱油、燜鍋、調味；兩三分鐘后顯示「烹調完成」；鐵鍋自動90度傾斜翻起，「美味佳肴」悉數倒入盤中；最後高壓水槍自動洗鍋。這樣的設備極其適合大型中餐館，炒菜速度快，十分鐘可以炒出6道菜肴。最關鍵是做到了標準化，每一道菜品的味道完全一樣，不會出現因為廚師的心情或手藝問題而時好時壞的現象。看來，德國工業4.0可真不是吹的，廚師快要下崗了。

德國類似的設備很多，例如水果自動採摘壓榨機、高速公路自動鋪路機、豬、牛、雞自動宰殺機等。以自動宰殺機為例，首先電擊、然後是宰殺、放血、脫毛、清洗、切割。一頭活豬進入機器裡面，瞬間就變成了一塊塊白白凈凈的豬肉，裝進恆溫的車廂，最終運到市場銷售。整個過程銜接得天衣無縫，令人嘆為觀止。

德國製造在不斷創新，每次創新都為了滿足人的某種需求或解決某個實際存在的問題。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通過技術創新催生出新的產品。一位住在德國杜塞爾多夫、名叫索麗思（Lena Solis）的年輕人發明了下一代的洗衣機，而這種洗衣機只有肥皂盒大小，而且重量才300克，隨身攜帶非常方便。索麗思之所以發明這種「洗衣機」，據她自己說，由於出差頻繁，需要經常洗衣，而送去洗衣店不僅價格昂貴，且需要等候很長時間，於是她想到了超聲波，利用超聲波的震動原理來清洗衣物。

這種新型的「洗衣機」與傳統的洗衣機相比，不僅輕巧可以隨身攜帶，而且不傷衣服，特別是襯衣、毛衣、絲巾等怕磨損物品和貴重衣物。更多的好處在於，洗滌效果超好，且時間很短，每次不超過30分鐘。尤其讓客戶喜愛的是，該洗衣機只有一個開關，不需要選擇複雜的參數。產品一經推出，立即受到全世界的追捧，訂單從全球各地蜂擁而至，產品供不應求。

每一項新技術的發明和新產品的問世，都有可能造成市場格局的改變甚至帶來行業天翻地覆的革命，同時也造就了一家又一家的企業隱形冠軍。這些隱形冠軍大都是中小型企業，它們要麼擁有獨一無二的技術或產品，要麼在產品上精良得讓人無法超越。

「隱形冠軍」一詞由德國著名的管理學家赫爾曼·西蒙所提出，風靡全世界。所謂的隱形冠軍，大致有三條標準：一是在本行業處於數一數二的領先位置。二是營業額在二十億美元左右。三是在其專業領域儘管鼎鼎有名，但不為普通公眾所知曉。據不完全統計，這樣的企業在德國大約有1400多家，佔全球的一半左右，它們不僅擁有獨特的產品和技術，而且還掌握著說一不二的定價權。當然，隱形冠軍的定義眾說紛紜，統計的數量也各有不同，但這並非本文的重點。以筆者對德國企業的觀察，更傾向於把「隱形冠軍」理解為那些在產品質量、種類和技術等方面具有獨特競爭力、具有一定市場壟斷性的中小型企業。

隱形冠軍到底有多牛？我們來看看幾個例子：

豪尼（Hauni）：世界捲煙機械市場的領袖。豪尼可以說是全球唯一一家能夠提供全套捲煙生產系統的企業。他在高速捲煙機械市場上擁有90%的份額。

「我們推動世界」——是總部設在慕尼黑的伊維氏集團的核心口號，該集團是全球高品質工業用精密鏈條的供應商，產品覆蓋了機械設備製造業、包裝、印刷等工業領域，也是另一世界隱形冠軍STIHL電鋸的鏈條供應商。

1928 年創辦的Wanzel公司則是全球最大的購物及行李手推車生產商，佔領全世界130多個國家的市場份額。全球機場50%以上在使用Wanzel公司的行李車。

傑里茨（Gerriets）：這是個專門製作舞台背景的公司。而且他是世界上唯一一個大型舞台用中光布的生產商，僅此而論，他的市場份額是100%。

一家中小企業可能只生產齒輪或者螺絲釘，卻將其銷售給全球各個行業的應用商，不管鐵道鋼軌還是化工機床，不論是汽車還是傢具，可能都在使用這家公司的螺絲釘。比如德國伍爾特公司，只生產螺絲、螺母等連接件產品，卻在全球80個國家有294家銷售網點，僅在就在20多個城市建立銷售分公司。其產品的應用更是上至太空衛星下至兒童玩具，幾乎涵蓋了所有行業領域，年銷售額達到70多億歐元。

德國海因公司是一家只有700萬美元年收入的公司，生產專供小孩用來吹肥皂泡玩的「普斯特菲克斯」牌肥皂水，產品卻出口全球50多個國家。高度專業化，不搞多種經營，向深度進軍而非廣度擴展是「隱形冠軍」公司的一大典型特點。它們不像大型企業那樣佔據整個行業，並極力在產業鏈上游、下游進行縱向延伸，成功的小型企業只是生產單一的專業產品，卻努力將這個產品的市場橫向擴展，銷售到全球、應用到無數的行業中。

這類企業僅生產一類產品卻可以在所有應用領域「贏家通吃」，在全球佔據極高的市場份額。如生產濾水器的布里塔公司，佔據全球同類產品市場份額的85％，由於它們生產的大都並非終端消費品，這些企業並不為一般大眾所知，這就達到了所謂的「隱形」，但它們卻往往成為應用企業的不二選擇，成為真正的「冠軍」。西蒙教授表示：「這些小公司是德國經濟的核心。它們為所有公司（無論大小）提供了關於如何增長、如何創造就業以及如何創新方面的寶貴經驗。」

德國隱形冠軍之多，可以說枚不勝舉。眾所周知，德國並不是世界上最早的工業化國家，在工業發展史上不過是後起之秀。那麼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德國擁有如此眾多的隱形冠軍企業呢？

這就是德國的工匠精神。企業的創新當然離不開腦洞大開的創意，但創意的背後卻是紮實的工藝技術和流程，工藝技術和流程的土壤離不開工匠精神，而工匠精神的載體卻是一個個活生生的技工。那麼，德國技工究竟有多厲害?

多年前，筆者曾為德國魏剛公司（Weigang）擔任德語翻譯，該公司在生產旅遊景點滑道設備。由於廠區剛開始建設，設備比較簡陋，所以工人只好隨意蹲在地上進行焊接。當然，工作效率也是很低的,無法滿足客戶的訂貨需求。兩周后從德國來了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年輕技工，他並沒有馬上開始做設備的焊接，而是首先和工人一起安裝一排排的工作台，接著按照流程擺放設備，最終才開始焊接和組裝工作。這樣做的好處是，工人們不必每天蹲在地上焊接，而是直起腰桿就能工作，工作效率大為提高。這個德國小夥子不僅自身技術一流，而且還會傳授經驗，比他年齡大很多的工人都不得不服氣。很快，工作效率大幅度提高，產品質量也得到了可靠的保證。

《楚天都市報》曾報道過一個關於德國技工的故事：幾個月前，武漢捷運二號線一台盾構機在地下掘進時，突遇2根鋼管擋道，盾構機動彈不得。鋼管直徑19厘米，壁厚2厘米，必須派技工進入盾構機土艙人工割除鋼管。土艙內有著相當於水下38米深的壓強，技工必須承壓進行碳爆割除作業。但是，在國內一時還找不到能完成這種特種作業的技工。無奈之下，施工方只好請世界知名潛水公司德國北海公司來排除障礙。該公司派了1名領隊、2名技工來到武漢，由2名技工深入土艙作業，前後僅用3天時間就將2根鋼管割除乾淨。施工方向北海公司支付操作費20萬歐元，摺合人民幣近200萬元，還另外承擔3人的差旅費用。其實，這已不是德國北海公司頭回在賺大錢了。2008年，南京緯七路長江隧道右線盾構機受阻，刀具磨損嚴重，必須派人帶壓進土艙更換刀具。施工方聘請德國北海公司26名技工作業，完成了刀具更換，當然，中方所花了相當不菲的費用。

楊佩昌老師簽名版《幸福離我們有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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