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猿的「橫向發展」

在我小的時候，家長經常打趣胖的孩子說：喲，身體長得挺快，可惜就是橫向發展。所以在很多人的潛意識裡，縱向發展是值得誇獎的，橫向發展則不是那麼光彩的事情。但是我的工作經歷，卻讓我對「橫向思考」有了新的認識。

程序員的發展，長期以來都是大家關心的問題。一般來說，程序員的發展有兩大方向，深度和廣度。深度發展，就是精神自己的本事，研習新潮、尖端的技術乃至「屠龍之術」，以絕招打遍天下；廣度發展，就是拓展自己的技能，比如學會更多的語言，以完成更多種類的任務。除去這兩大方向，其它能選的發展方向基本就只有「改行」了。

今天我要說的當然不是改行，而是除去深度發展、廣度發展之外的第三維度，因為不知道該如何命名，乾脆借用「橫向發展」的說法吧。

我們寫一個程序，深度發展關注的是讓它速度更快、資源消耗更少，廣度發展關注的是讓它更合適與其它模塊交互，甚至用更合適的語言編寫這個程序。橫向發展，則是讓這個程序更像一個真正能用程序，而不是實驗室里的玩具。

在我剛剛工作的時候，有一天我提前完成了任務，喜滋滋地去向項目經理彙報，不料他看了代碼之後，卻把我劈頭蓋臉說了一頓：你以為你還是學生呢，給老師寫個程序算出正確結果就完？你看你處理網路連接的部分，對伺服器返回的異常信息，包括網路傳輸的各種意外都沒有處理，誰告訴你伺服器總是返回正確信息的？誰告訴你網路傳輸不會意外的？萬一網路斷了，你的程序就一直死循環嗎？……

我必須承認他說的有道理，但也無可奈何，在學校的時候寫過不少程序，但老師一般只看大致結構和結果，從沒有問過「網路斷線了怎麼辦」的問題，所以我從來也沒想過。沒想過歸沒想過，項目經理說的畢竟有道理，只有學生才會寫出只能在理想環境下運行的程序，於是我開始有意識地學習和思考各種異常情況的處理，不久還因為這方面的工作得到了項目經理的表揚，也深刻感覺到「橫向發展」確實解放了自己。

後來換了工作，還是做伺服器方面的開發，我本來以為自己之前的經驗可以被人賞識，卻發現自己完全想錯了。作為要求更高、應用場景更嚴苛的程序，只思考在程序里怎麼處理異常是不夠的，還需要確保程序的持續運行，其運行狀態持續可以記錄、監控、分析，出現問題必須能在第一時間判斷癥結……為了做到這一切，既需要專門開發一些程序去監控自己的程序，又需要原來的程序能夠被方便的監控，所以在設計時又有更高的要求。最後，雖然核心的功能並沒有變複雜，但為了保證核心功能的穩定運行，程序本身的複雜度卻上升了很多。這種要求，頗有幾分類似小朋友的「橫向發展」，所以我把對程序員的這種要求稱為「程序員的橫向發展」。

或許是從工作開始就有機會重視「橫向發展」的緣故，所以我長期以來並不認為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曾經有朋友告訴我，國內互聯網行業某新興領域排名三甲的公司，竟然連自己的伺服器上跑的哪個版本的程序都不知道，我還當是笑話。後來見得多了，才知道事實當真如此——與小朋友的「橫向發展」不討人喜歡類似，許多程序員也忽視甚至討厭「橫向發展」，覺得這是在給自己找麻煩，他們認為，把代碼敲完，往伺服器上一扔，自己的工作到此為止了。至於其它方面，那是系統管理員的問題。

所以我們見過許多這樣的程序：完全不處理意外情況，各種異常一股腦交給操作系統去處理。也看到很多這樣的程序：自動發送郵件的程序，不知道自己每天發了多少封郵件，消耗了多少流量，有一天用戶收不到郵件才知道出了問題；備份資料庫的程序，不會記錄每次備份的開始時間、結束時間、備份文件大小，有一天硬碟滿了才發現已經很久不能正常備份了；抓取數據的程序，不知道抓取的成功率、速度、消耗的流量，有一天業務部門說數據很久沒更新了才知道抓取失效了…… 其實這些功能並不複雜，但總是不夠穩定，而且每次出了問題都不能預先知道，更因為沒有詳細的記錄，又要消耗無數的人力物力去解決。在一些稍微複雜的系統里，不少程序員每天的工作內容就是這樣的重複勞動，伴著無休無止的抱怨…… 更糟糕的是，這樣的程序員業餘時間還在積極學習，希望在把語言工具掌握得更熟練，學會更多的語言和工具，卻不知道問題的癥結在於自己缺乏「橫向發展」的意識。

我仔細回憶自己小時候，家長和老師會在一種情況下提倡「橫向發展」，那就是要求身板像「豆芽菜」一樣的同學多鍛煉，成長結實一點。同樣的道理，如果程序員覺得自己寫出的程序像「豆芽菜」一樣沒有底氣、不能放心，與其繼續鑽研新語言、新技術，倒不如抽出精力去「橫向發展」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