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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詞典》:扯掉尼采被歪曲者披上的黑色外衣

呈現一個哲學上褪去鬍鬚、臉上光溜溜而又冷靜(譯者註:原文單詞philosophiquement為雙關語)的尼采:這也許是詞典編輯組狂熱信奉的格言。這本《尼采詞典》經歷了漫長而精密的發酵,剛剛由Robert Laffont出版社出版。

弗里德里希·尼采 把嘴露出來才能方便發話。作為一名卓越的尼采專家,尼采「活詞典」,2014年傑作《尼采:當下的不幸》(Nietzsche. La Detresse Du Present)作者,Dorian Astor祛下了尼採的鬍髭,為世人展示出他的真實面目。這樣才能重新給予尼采生命和完整的聲音,超越尼采解讀史上難以避免的錯誤,使尼採回到尼采本身。

追隨德勒茲的腳步 ,Dorian Astor主編的《尼采詞典》似乎繼承了一個在尼采身上便存在,又確是非常德勒茲式的,深刻而新穎的願望:為哲學創造新的表達方式。結合了博格森百科全書式的哲學史方法、哲學作為創造和拼貼的觀點,還有那種給蒙娜麗莎畫上鬍子,鬍子里又全是概念的嚴肅調侃。這本詞典關注的不僅僅是尋找並指出,而更在於傳承併發揚尼采身上的哲學熱情。

從查拉圖斯特拉起,乃至在這部作品當中,尼采便已經深深地預料到,他會被後人解構為一個個失去力量的「尼采」們。伴隨著這份知識帶來的沉重和憂傷,他也預料到了,自己必須在文本中提前扭正這種無可避免的歪曲,而後人也會繼續為他的思想正名。正如他所預料的,在納粹影響下,他的某個純粹的幻想被歪曲成了脫離原文、漂動的影像,變成了一個屏幕,接受著無數沒有文本根基的投射。面對在他生前就已經開始的無盡的、讓他精疲力竭的誤解,尼采喊示於眾人:「首先,不要把我當作別人。」這句話後來也被布朗肖引用。因為這些誤解的存在,在詞典前言中,Astor解釋道:「從二十世紀初起,成群奴隸般的烏合之眾自我加冕成『主人』,用著他們對尼采扭曲的理解,把『意志的勝利』和憤恨、屠殺以優化人種等即將成為納粹的觀點混為一談,這些觀念在1930年代達到了荒謬的頂峰。」雖然這部詞典並不是出於消除誤解的目的而編,有必要強調的是,這些漏洞百出的觀點是某些研究給他后加的,並不來自於他本人。因而也有必要不停地去解釋和糾正,或許也需要去診斷這些病態觀點產生的病理學原因。

聚集了三十多位法國和全世界的精尖專家,這本詞典為尼采研究吹來一陣充滿生機的四月之風。這股吹化積雪的春風長著像尼采一樣堅定而強烈的雙瞳。正是用這樣的一副眼睛,尼採在《快樂的科學》之處便預見了這樣一股耐心與勝利的風,這陣風飽含焦慮、矛盾,但容納不住滿溢的生存之欲和痊癒之渴望。與之相比,以往的尼采研究確是生了種病。因為自從有尼采研究以來——在他生平時便開始,當然更多是在其後,學者們自如地沒收著尼採的文本,封閉他的未來。這是因為尼采文字中顫慄著跳動的喜悅,正如《快樂的科學》題目本身所標示的,從一開始就被打上了匱乏、軟弱、紊亂的烙印,然後這些標籤的力量又延續了下去。

正如Dorian Astor在前言中著重指出,以及Martine Béland在講述尼采接受史之初時也強調的,「尼采」好像在追隨他熱愛的荷爾德林的腳步,總是走在自入歧途的道路上。被這樣理解的尼采像是一個類似「殘缺尼采」的東西,一個符號(能指)。一個暴躁的、充斥著德語生硬而粗暴的輔音的符號(能指)。這個符號(能指)彷彿可以被肆無忌憚地暴力解讀(引申出許多所指)。於是尼采便更像是一個可塑的模具,他的文本被打碎成原子,在穿插了曲解后,在哲學的黑色想象力,這個哲學界的涅墨西斯支配下,重塑。就像重新下山之後看到驢之慶典的查拉圖斯特拉,尼采故后,他的話語也成為了驢子宴會的永久的、喧囂發著紅光的會所。

Dorian Astor 因為,除了廣博的內容和前所未有的文本規模,這本《尼采詞典》還是一本詩作。不僅僅是一本「詞典」,也就是,用Astor借用德勒茲的話說,一本可以從中間打開的作品,它更是一本傑作,德勒茲筆下的「opus」,因為它更像是一本「尼采識字課本」,就像德勒茲晚年參與「德勒茲識字課本」節目——節目中, 德勒茲通過一個個詞條徐徐道來,介紹自己的生活思想。像是夏多布里昂的最後之作《朗賽的一生》,最具代表性的東西在其中活了起來。作品完成後散發的暮光變成曙光,《尼采詞典》反過來給尼采冕以光環。它完整了尼采,彷彿每字每句都是尼採在總結自己最純正的精華。它像是私密的襯裡,發光的紡紗,包裹著尼采哲思的同時,延續著它的光華。

嘗試從錯綜複雜的誤解中反溯真相,Dorian Astor的動作可以被理解為是在解開一個德勒茲提出的「思想叢雜」:通過400多條詞條準確解讀尼采,使他的文本脫離出被不懷好意的歪曲者披上的黑色外衣,尋回它們的內在詩意,向自由精神中注入啟蒙的力量,將之重新歸還於尼采。正因為此,這本內容豐富詞典會成為今後尼采愛好者和專家不可缺少的參考資料。還給尼采他的自由和他的精神,用Dorian Astor恰如其分的話說,是在還原一部「真相的歷史(也是我們的誤解史)」。參與書寫真相的研究者也成為傳承尼采力量的一份子:他們也成為了醫生式的哲學家,治療時代,尋求未來、力量和生命。似乎是只有通過這樣的哲學家-醫生的眼神,我們才能看到真正的尼采。正如Dorian Astor在前言中指出的,如果說尼采一直在保護強者不受弱者的攻擊,那麼哲學家-醫生也需要把鎚子當作哲思的武器,用話語學和闡釋學方法去鑽研、去挖掘真實的尼采和他的文本。為此,詞典主要採取了三種錘擊。

第一擊:批評之錘。詞典中的許多詞條都和批評掛有直接關係,它一面是語言批評,另一面是觀念批評。這個批評是阿甘本的「批評」的意思,在它的錘擊下,熟悉的觀點和語言將變得陌生。也就是說,這第一擊是要採用哲學「正音法」 消除異讀,從而抓住語言的本來面目。例如,在「神話」「事實的熱愛」「語言」「世界」等長篇幅詞條中,每個詞都分射許多詞場,這些詞場又相互發動著論戰。用Astor的說法便是:每個詞都是不恰當的,都在對語言本身發問。每個詞都在質問著語言的實踐、語言的話語性,以至於我們甚至可以說,重述尼采,就像是失語症患者在不斷努力尋找一種「新的語言」,從而重新找回奠定哲學發展基礎的原生力量,那種輻射般耀眼、穿透的活力。彷彿尼采哲學思想的內在力量可以在此批評中自我複製、加強,就像一個鏡像遊戲,已有的解釋被重新闡釋,已有的評價被重新評價。

於是,「永恆重現」不斷重現。

第二擊:哲學之錘。許多詞條都充斥著一種強烈的哲學意願。詞典撰寫者們筆揮過的每個瞬間,介紹的每本著作,解釋的每個概念,都彷彿是在替尼采重新書寫。從《悲劇的誕生》,經過《不合時宜的考察》《論道德的譜系》直到其遺作,這本跨越尼采全部著作的詞典中,尼採的概念在眾位專家的哲學之錘下數次震動。先是震動著出場,然後,像是或響亮或啞鳴的回聲般再次拋出,在作品間,在詞條間,發出一道道衍射。如此說來,這本作品很大的成功之處便在於,在詞典形式的框架下,Dorian Astor和尼采一道創作出了一種自由的解讀。它雖說是詞典,卻又不僅僅是一部詞典。Astor在前言便一針見血地指出,解讀尼采應遵循的範式是蜘蛛網或者迷宮式的,而詞典運用這樣的範式,也是對尼采哲思的忠實尊重。

正如Patrick Wotling在他《論道德的譜系》的詞條中飽含激情地解釋的,尼采哲學的關鍵不能用一個詞總結,而是要「通過一套概念和圖像構建的複雜網路」浮現。《尼采詞典》中沒有生硬的定義,它邀請讀者來詩意地閱讀,在其中尋找押韻的詞語、押韻的概念,清醒又大方地追尋意外的寶藏。它拋棄了一切線性,將自己獻身於尼采式的探索中,去實現尼采尚未完成的「快樂的知識」。它像一首長詩,詩中展開一種書寫的詞典的新方式:概念變成了圖像,變成了結晶——有凝聚但不會沉積下落。每個概念,都是在作品的時空中結出的水晶,像是一個個敞開的時刻,邀請讀者進入探索。而與此同時,它又沒有自由詩般的不羈,因此讀者不是在閑散地徜徉,而會被文本的力量攫住。

於是,閱讀超越了閱讀。

第三擊:文化之錘。許多詞條直接鑿開了歷史的岩石,剝露出尼採的生平事迹,給系譜學以血肉和生命。許多不顯於世的歷史邊緣人物的姓名在這裡被提起。這些具體豐富、引人入勝的詞條—-弗蘭齊斯(尼采母親),卡瓦格納,威尼斯,尼斯或日內瓦,在編寫組,尤其是 Paolo D』Ioro, Eric Blondel或Dorian Astor筆下,就像一個個通向尼采真實生活的大門,繪畫出尼采作品背後的生命力,尼採的情感地圖。這些傳記片段為作品的生命力奠下基石,為夢幻安裝門檻。在詞典靜止的時間和生命流動的時間交叉點,真實的尼採的站了起來,活生生地從這本書中走出,從他的回聲中走出,從他的書房走出:一本本曾被篡改,在這裡被修正的,被拯救,又變得更豐富的尼采生活之書。

於是,尼采成為了一名自由人。

這文化之錘雖是歷史之錘,但它卻又深深地錘在當下。因為它超越了時間,所以永不過時。總編Astor深深希望尼采不僅僅停留在歷史人物的身份,希望他一直存活在當下——在正在書寫的書中,正在思想的思想中,在萬物永恆的、震動著的流轉中。尼采總是通過他者而成為尼采。他是一點點的德勒茲,一點點的福柯,一點點的普魯斯特,一點點的荷爾德林,一點點的哈貝馬斯,一點點的布朗肖。在這些思想家拼接成的馬賽克中,尼采分散成塊,他的臉變成別人的臉,他的鬍子摘下了借給別人,產生了帶鬍鬚的蒙娜麗莎般的效果。也許這裡便是這部詞典最大的張力所在,因為尼采和他人一起奏出的,是更強有力的、超越時間的哲學共鳴。

然而,雖然尼采被鮮活地刻畫在了當下,Dorian Astor也沒有忘記從當今的角度來追問尼採的思想。例如Michel Onfray和Clément Rosset的詞條都在提醒我們,當今時代的「哲學警察」已經變了人。我們應該能夠記得,羅蘭巴特(他本人也是尼采精神的忠實傳承者,也許他也值得在詞典中佔有一個詞條)說過,他所處的時代有三個「哲學警察」:弗洛伊德,馬克思,索緒爾。而我們的時代,這個失去了系統性,滿是破洞、撕裂的時代,已經沒有了「警察局」。如果真要找出三個「警察」,也許他們應該是尼采,荷爾德林和本雅明。這三個人深深影響著迪迪-於伯爾曼和阿甘本。或者他們也可以是羅蘭巴特,塞爾日·達內和阿甘本,而這三位又都帶有深深的尼采烙印。就算是從衍射散發地迂迴著的回聲中反溯,也會回歸到尼采。而這本《尼采詞典》,也通過尼采,成為寫照當今學術世界的地圖集。

講到這裡,應該不難明白:這部《尼采詞典》,尼采研究的集大成者是非常值得擁有的。像是在不斷經歷重新書寫的灌溉、滋養著現在和將來的尼采哲思的土壤上長出的樹冠,這本書可以帶來無盡的樂趣——讀者的閱讀樂趣,也是在遂尼採的心意,因為他曾說:「人們習慣把我誤認為別人。若能糾正這類錯誤,則是幫了我的大忙。」安撫查拉圖斯特拉的時間終於到了,是時候告訴他下山了:尼采和查拉圖斯特都還躲在山裡,有了這本詞典,他們可以安心地下山了。因為,人們終於可以懂了。驢之盛宴不再繼續。無畏的太陽升起,敲起第一聲,而大自然的迴響將繼續:瞧!尼采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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