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鈺坤：新片拍了四版結局 宋洋角色參考河正宇

新浪娛樂訊 在不久前結束的西寧FIRST青年影展上，忻鈺坤的第二部長片《暴裂無聲》作為閉幕片與觀眾見了面，在影廳外，忻鈺坤緊張得不斷去上廁所，走進影廳看了一眼，一會兒又出來了，「我看不太進去，會想很多可能會有的問題，比如大家提出的問題」。

關於影片節奏的討論，是忻鈺坤一早就猜到的，他坦承這是經過很多調整之後，自己堅持的選擇，「節奏慢或者前半部分敘事推進的速度，也是為了主題，這個爆點，也是之前的東西鋪墊的」。相比《心迷宮》，《暴裂無聲》可能是一部需要二刷的電影。「我們做一個片子，講好一個故事太簡單了，它應該還有別的訴求。」

當中的訴求，讓人看到了審查突破，但忻鈺坤說，其實也就修改了一兩次，關鍵還是要真誠地去溝通。此次《暴裂無聲》拍了四個結尾，忻鈺坤表示不是為了應對審查，而是拍攝時對故事的結尾還沒有信心，在FIRST放映的版本，就是最終上映的版本。

新浪娛樂：《心迷宮》之後，有聽到風聲說像華誼這樣的大廠有向您伸出橄欖枝？

忻鈺坤：我覺得大的公司還是很敏銳，想知道都有什麼樣的新導演出來，所以國內幾個比較大的公司都有接觸，有的是拿項目來問有沒有興趣，有的就說有沒有別的可能。但當時首先我對自己的認知是，還沒有到拍很標準的商業片；二是，我覺得他們對商業片的概念和理解多多少少有點偏差，他們覺得商業片一定全部要奔著市場走的。其實我們認識好的好萊塢商業片其實還有另外的標準，那個標準不能丟掉。我覺得這個東西，沒有辦法達成一個共識，那我就再退一步。

新浪娛樂：另外被國內大廠忽略的標準是什麼？

忻鈺坤：我覺得首先我們在說好萊塢很多經典的影片或者好片的時候，我們基本上不會覺得它是一個爛片，就它的價值觀、它的道德的東西是絕對正確的，而且是絕對，我覺得是不會讓你有任何錯誤的引導的。而我們今天很多片子就因為商業所以商業了，他只要覺得你這個東西對我沒有任何幫助，那就選擇不要。

新浪娛樂：從幾個嘉賓那兒了解到，你們事先已經給他們打了預防針，說不要抱太高期望這是為什麼？

忻鈺坤：不要抱太高期望的邏輯是因為，之前有過一些試映的時候，大家都會把它去跟《心迷宮》比。因為大家都覺得《心迷宮》的導演拍的第二部長篇，那應該還是《心迷宮2.0》。可能會是這樣一個邏輯。所以當你來看了以後發現不是。我這麼覺得吧，如果你沒有任何標的，沒有任何對比，你單看這個片子的感覺，和你拿《心迷宮》放在之前去對照，是不一樣的，而且你會缺失了很多對這個片子自己的判斷。因為其實這個片子本身他的細節的複雜度，還有那些人物設計的東西，其實我覺得也蠻豐富的。

新浪娛樂：大家對這個片子期望特別特別高，你還是挺有壓力的吧。

忻鈺坤：對對，我自己壓力也蠻大。

新浪娛樂：前段時間是在朋友圈第一次看到您的照片的時候嚇呆了，整個人瘦了那麼多。

忻鈺坤：對，本來其實我可以拿這個來講故事的，壓力很大。但其實沒有，因為我們都還很愉快的後期過程。

新浪娛樂：所以是特意減肥的？為什麼？

忻鈺坤：是因為狀態特別差。因為去年這個時候我們開始看景了嘛。之前寫劇本，集中寫劇本差不多半年時間就一直是生活作息特別亂。然後到晚上吃夜宵什麼的，整個人一下胖起來了。然後到一開始拍戲，又是在冬天，壓力很大，然後又熬夜，就全部靠吃來補充熱量。結果到拍完戲，過年回來我基本上80多公斤，就是人生最胖了。然後就做後期，大家都知道，做電影做後期是越做越胖的。因為你沒有說拍電影能拍瘦，不可能。都會越做越胖，那我覺得就不行，我不能再往下了，那很痛苦，而且確實影響到你去判斷事物的能力了，然後就開始運動。那你一旦堅持運動，必然會瘦。

新浪娛樂：每個電影節都需要一個機會，《心迷宮》就是FIRST的一個機會。這次再回來，有一些什麼樣的感受？

忻鈺坤：我2014年帶著當時還叫《殯棺》的《心迷宮》來FIRST，拿了獎，2015年是《心迷宮》要上映，做發布會，回到FIRST。去年沒有來，去年在看景。然後今年再回來，我是看到它一點點在變大，在變飽滿，變豐富，變得更加專業化，而且變得更加有話語權。有一點讓我覺得很珍貴，就是它的那個野勁兒和它最核心的靈魂的東西始終保持。

新浪娛樂：我覺得《暴裂無聲》有很多韓國電影的感覺。映后也有人說宋洋的角色特別像河正宇，您自己在設計的時候有這個參考嗎？

忻鈺坤：其實昨天有人說到的時候，我心裡一下「哇太好了」。因為其實我們這個人物在創作之初的標的就是河正宇。因為我跟宋洋在研究角色的時候，看《黃海》講到有些角色的共通，只是那個角色沉默寡言，乾脆不說話，但是做事方式、處事方式是大致相似的。還有一點，我會覺得其實他們整個韓國電影對於表演的控制的研究，我覺得比我們更能找到一個在類型化里做一些很寫實表演的方式，就他們用的很純熟。我們有時候如果說類型化了，或者說類型片了，那個表演總會帶一點點刻意的東西在裡面。而他們是能在這裡面做一個很好的分配，那個力量的分配不要用力太多，但是在該有的情節和點上，我覺得應該是表演方法的東西不一樣。所以我們在看這些角色，看這些成片的時候就去聊。當然包括妝，包括本身的樣子，有一點相似。

新浪娛樂：說到對演員表演的控制，在現場有哪些具體的調整？

忻鈺坤：有。其實袁文康和宋洋這兩個角色是表演上稍微有點複雜性的，因為像宋洋首先他不能說話，他更多的狀態是靠肢體，靠一些蠻勁去來往前推動的。另外一點，給他的額外要求是，雖然是片子的主角，而且整個線索是跟著他去展開的，但是我希望他不要有主角光環，就是你不能想著我是主角，我所有的表現是凌駕於別人之上的，是有表現慾望的。為什麼呢？因為到最終的時候你會發現這個人物是被排斥在外的，他是一個邊緣化的人物。如果你前面那麼地強勢，那麼地強調，最後你發現你根本立不住。所以我會希望觀眾覺得，他其實一直是個小人物，一直是個底層的可憐的人。即便你覺得他很暴露，他很粗魯，他很野蠻，一開始甚至你會討厭他，厭惡他。但到最終看到最後結果的時候，希望對他是有一些悲憫的。所以這就需要你一直一直有一個不是那麼聰明，有點傻傻、笨笨的，有點魯莽的狀態一直保持下來。

新浪娛樂：宋洋其實這個演員的優點是有《師父》等徐浩峰導演電影里的形象。但是這個片子可能需要打野架，出來那種練家子范兒了怎麼辦？

忻鈺坤：當時我們在選擇他的時候，當時第一個選擇是我們肯定需要有一個真正能夠上手來搏擊和打鬥、對抗的演員，他最好是要有搏擊的經驗，有打戲的經驗。二，他如果沒有經驗的話，他肯願意花時間去學。因為我們希望整個戲的打是很真實的，演員真的自己親自上，而且大量的可能是比較長的鏡頭，不太想用到替身。宋洋本身在這點上是完全沒有任何障礙，他本身就有功底。來了之後，其實你有功底的人你想去調整，去改變，其實不難，他知道他的原理，用力的原理，只是換一種方式和方法，一下就變了。所以我們這個也要感謝我們的動作指導，他把他調成了一個看上去更野路子的狀態。

新浪娛樂：選到袁文康是什麼機緣呢？因為感覺他之前電視作品更多一些。

忻鈺坤：我覺得最打動我的是一張他在《黃金時代》的劇照。首先還是文弱的東西，因為他代表一個中產階層，他是一個律師，他已經不那麼的有稜角，看上去更懦弱一點。那張劇照雖然是另外一個時代的東西，但是總覺得這個人的氣息里有那個勁，然後就約了見面。但見面的時候確實是有點反差。因為他挺沉默寡言的，不怎麼說話。他說話的時候，總是猶猶豫豫的。後來我問他，是因為緊張嗎？他說也不是，平時也這樣。我說這不好溝通啊這個人有點。然後回來想了想。但是我會覺得他那個狀態裡面有點模稜兩可，但是他所有的這種東西不是表現在眼神裡面，就是那個狀態，所以我覺得如果他來演律師的話，可能不需要太多用勁就可以做到。也就是你不需要隱藏，或者不需要再去突出某些特點，你可能本身就是這樣的。然後就又見面，又聊了一次，然後開始聊聊劇本，聊聊想法，我覺得大致的認同，對角色的認同是達到了。

新浪娛樂：真的是有聊四個小時嗎？

忻鈺坤：有有有，因為這樣，我不喝酒，他第一次找我來還拿了一瓶酒，就是意思要看你喝醉之後會聊點什麼東西。我說不喝酒，所以沒辦法，他自己喝了一杯。

新浪娛樂：他好像是一個蠻耿直的人，直接說當時還蠻懷疑你在《心迷宮》之後的狀態的。

忻鈺坤：對對對。所以我覺得這蠻好的，大家還是把更真誠的一面拿出來去做溝通。就是你有的疑慮，拿出來，我們就把它化解掉。其實是更有效的一種溝通。

新浪娛樂：姜武的亮相是非常的驚艷。他的設計也是有參考什麼經典的反派嗎？

忻鈺坤：角色設計上，還真沒有。他的人物的設置上，比如他喜歡狩獵、弓箭這種冷兵器，是希望更大化地把他在富人階層，這種商人做生意的背後的原理的東西，去做一個同理化，就是剝削，去壓榨，去掠奪，這樣跟他本身的性質是一致的，這樣可能就比較高度集中，人物一下就體現出來了。就沒有其他的，比如說家庭，其他的豐富的就去掉了。

新浪娛樂：昨天我們看完了電影之後就去吃火鍋了，因為姜武那一桌子都是肉，包括絞肉機的設計，太刺激了。

忻鈺坤：因為我是內蒙人，我們小時候真的很少吃菜，因為菜到冬天就沒有了。碰到一些南方的朋友，他們都覺得，你們都這麼吃肉嗎？這很誇張啊。但就是這樣生長起來的。所以你只要到任何一個菜市場里，或者任何肉店，那些東西都是必備的。包括像上次有人提出疑問說，你那個切肉機那麼鋒利，那麼快，骨頭會切斷嗎？我說一看你就沒去切過，別說骨頭了，那個肉卷如果凍的太硬他都不給你切的，他都會把刀片卡斷。你那個肉卷得要化一段時間，化過兩個小時，表面軟了他才給你切，所以這個東西就是特別早的一個印象。所以如果想在很短的時間裡把他這個狀態，而且想做一些瘋魔化的設計的時候，我覺得這樣一個人，直接就在他的餐廳里放這樣一個東西，他就愛吃，他就是不需要素的，他就全是肉的。而且這跟整個主題的東西也有契合。

新浪娛樂：聽說當時拍的時候是有四個結尾？

忻鈺坤：其實四個結尾無非就是，我們看到最後畫畫那場戲它其實是放在前面的，就放在蒙太奇裡面的，就張保民貼完告示從旁邊路過，然後他看到那幅畫。但是後來覺得如果放到那的話就過早地參與了結局的設置里，會影響觀眾的感受，所以就把它拿開了。拿開之後覺得有些普通觀眾視角會不太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還是圓不回來，於是剪到結尾，像是彩蛋那樣。

新浪娛樂：是之前在《心迷宮》有這樣的經驗，所以要去準備這麼多的版本嗎？

忻鈺坤：我倒會覺得，還是自己對於整個故事的描述，到最後其實是稍微有一點點沒有信心的。就最後那個結尾的方式，雖然說現在的剪輯跟我們在劇本上羅列的場劇是一樣的，但是也會擔心有些東西會不會不夠明白。因為我們之前在劇本，前期說的東西更多，在後面演著演著去完善的時候，去剪了很多。因為我看《心迷宮》，很多朋友都說你這個講太多了，太直白了，說的太明白了。所以我說那不如再剪，再剪。但是剪多了又擔心，最後會影響到你對故事的理解。所以拍的時候還是希望多拍，到後期如果你覺得不夠，我們就還有補救。

新浪娛樂：聽說這個版本就是最終上映的版本，所以我覺得還是審查的進步。

忻鈺坤：我覺得有時候是要溝通，有時候如果拿了一個片子什麼都不說，他看到的是一種東西，如果你跟他探討我的用意或者目的是什麼的時候，我覺得就變得很簡單。（阿輝/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