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身」寫作是中國新詩的一次惡性裂變

【編者按】一石激起千層浪，昨天，詩評媒推出的《讀者來信——誰在糟蹋新詩？》在讀者中引起強烈反響，他們紛紛留言，對那些打著先鋒旗號的劣詩、偽詩進行討伐。詩評媒除了匯總讀者留言發表外，還將繼續推送文章，對當代新詩的發展進行探討，也歡迎熱愛詩歌的有志之士站出來，為新詩回歸正途搖旗吶喊，指明方向。

到底什麼是「下半身」寫作？「下半身」寫作到底寫出了什麼，寫出的什麼到底算不算詩？瀏覽其代表人物沈浩波、尹麗川等人的作品，我得出的結論是，「下半身」寫作寫出的多數東西不能稱其為詩，充其量只能算是分行排列的散文，我只能稱呼那些以詩人自稱的作者是網路時代的偽詩製造者。

「下半身」寫作的作者是下半身特別發達的一群男女，似乎一夜之間突然領悟了寫詩的真諦，發現下半身的力比多才是創作的最大的源泉、對象和目的，在作品中肆無忌憚地寫性，其領軍人物沈浩波說，「只有肉體本身，只有下半身，才能給予詩歌乃至所有藝術以第一次推動。……因為它乾脆回到了本質。」他認為「知識，文化，傳統，詩意，抒情，哲理，思考，承擔，使命，大師，經典，餘味深長，回味無窮……這些屬於上半身的辭彙與藝術無關，這些文人詞典里的東西與具備當下性的先鋒性詩歌無關。」他們自認為是詩歌的先鋒，以摧毀一切、解構一切的姿態寫自己認為是詩的東西，試圖通過回到動物性體驗、生理性快感狀態返歸到人的「本質」，說白了就是試圖通過性來體驗生命的價值，求證生存的意義。在他們的作品裡面，我看到的是肉慾橫行、靈魂失散的類動物性體驗，他們在詩歌形式上走的是口語化、散文化路線，是那種脫口而出、髒話連篇的唾液分泌物，暫且不談這些作者的作品有多少思想藝術價值，這種東西到底算不算詩，還是一個先要澄清的問題。

先還是來讀一首下半身寫作的代表作者尹麗川的「詩」。請看《肉體》這首詩（我們暫且把它稱作詩）： 「男肉體和/女肉體/滾到一起/抱成一團/用鼻子嗅/用手摸/用嘴唇舔//不一會兒/就熱了起來/兩具肉體/汗膩膩的//又過了一會兒/女肉體/對男肉體說/你下去吧/咱倆別靠/這麼近/太熱了//男肉體/十分委屈/他沒忍心說的話/女肉體竟/先說了」這算是下半身詩人們最乾淨的詩歌了，他們的許多「詩歌」用詞太下流、太肉慾化、太色情化，粗鄙的髒話、罵字隨處可見，筆者根本不願在大眾媒體上引用，以免引起讀者的反感和唾罵。我們暫時擱置它的內容，單從它的文體上看，這種分行排列的文字就算詩嗎？「冬天下大雪，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是詩嗎？古今中外，一般都把詩定義為有一定節奏的抒情性的作品，它是與散文不同的一種文學樣式，它起碼應該具備詩歌的基本素質，但下半身詩人們對散文和詩歌最起碼的區別都不管不顧，把一些簡單的散句分行寫出，就當作詩，這樣作詩也太容易了，這樣做出來的東西能不能算著詩，就成了一個問題。

由於寫作時候太隨心所欲，語言在他們的筆下如同自來水一樣寡白乏味，味同嚼蠟，只能靠性這個題材上的刺激來吸引讀者的眼球。儘管朦朧詩以後的詩壇口語化、散文化、敘事性的詩歌成為詩歌探索的一種方式，有它的合理性，也產生了一些成功之作，但無論怎麼提倡口語化、散文化、敘事性的詩，誰都不認為把鬆散的無聊的散文句子用分行排列的方式組合起來，就算是詩歌。事實上，口語化、散文化、敘事性的詩歌在一定程度上對詩人的要求更高，它要求詩人必須具備高超的詩歌技巧，更豐沛的想象力，更高的詩歌結構和綜合能力，才能使他的作品具有詩性的內核，否則，這種詩歌很容易被寫成一篇乏味而雜亂的散文。下半身詩人們自稱為當代詩歌的先鋒，卻乾脆把詩歌完全當成了散文去寫，以為只要把自己和想象中的性事分行寫出，就成了一首詩，這種方式寫出的詩歌與散文沒什麼兩樣，僅僅靠寫了性事，就能算詩歌嗎？就能算是先鋒詩歌嗎？如果這樣的詩歌也算是先鋒詩歌的話，那我們只能對的先鋒詩歌感到失望，也怪不得讀者不把詩當詩看，讀過下半身詩人作品的讀者，其實在很大程度上不見得是把他當詩讀，也許只是把它們當作助「性」和意淫的產品加以對待，估計類似閱讀一些補腎壯陽的粗俗的廣告。如果文學，或者詩歌，被當作這種生理性產品的廣告加以對待的時候，也許這正是下半身詩人希望的結果，但卻是詩歌的淪落，甚至是詩的無恥。

下半身寫作的多大作品除了性，還是性，性是他們最大的主題，也是它們最大的賣點。他們把乳房，精液，陽具，陰道，赤裸裸的性行為用粗俗的口語寫入詩歌，作品中所涉及的性無所不包，性交，意淫，手淫，狎妓，縱慾……，應有盡有，下半身寫作的女「詩人」尹麗川的作品《為什麼不再舒服一點》，直截了當地寫做愛，「喔，再深一點再淺一點再輕一點再重一點」，這種完全肉慾化的作品，也是下半身寫作的典型作品，充斥著大量的淫詞濫調，這種極端非道德化的作品，與音像市場上小販兜售的黃碟毛片毫無二致，只有肉體的赤裸裸的感官刺激和發泄，毫無美感可言，這大概是古今中外最色情的一類詩歌了，這種詩歌還被某些詩論者肉麻地吹捧「才華橫溢」，真算見識了這些人的眼光和品位。

現代詩歌涉足性，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怎麼寫性，以什麼樣的方式寫性，卻還是能看出詩人的格調和品位，下半身寫作的作品所涉及的性就是單純地追求性的生理性快感，「從身體開始，到身體為止」（沈浩波語）。這種單純的性心理、性過程展示，他們認為可以解構上半身的枷鎖，回到人的最原始、最自然、最本真的狀態，但我在他們的作品里看到的卻是一個又一個粗鄙的肉慾化、物質化的下賤的身體，一個又一個空虛的沒有靈魂、沒有人格的行屍走肉，我看到的是非人狀態的動物在使用語言的暴力，作踐自己和糟蹋讀者（沈浩波的《一把好乳》就是這類東西的代表作）。更可笑地是，這些人的詩學觀念極其幼稚，以為美國有自白派詩人，我們就該有，美國有垮掉的一代，我們就要迎頭趕上！可惜學得不到家，只學到了用最粗俗的髒字寫性。西方二十世紀六七十年代的性解放思潮的歷史經驗告訴我們，對肉體和肉慾的極端崇拜只是另一種形式的烏托邦，只能導致人的靈性和神性的退化，肆意地放縱並不是人性解放的坦途，對肉體和肉慾的過度崇拜，並不能消解任何束縛人性的枷鎖，反而會使人更加沉淪，更加頹廢。

「下半身」寫作是網路時代的畸形產兒。沒有網路，「下半身」們的那些色情化的讀物大概只能在很小的範圍中存在，滿足少數人自淫和意淫的心理需要，紙媒再怎麼追求利益最大化，也不敢冒巨大的風險發表這種完全色情讀物，但是網路的興盛似乎為「下半身」們提供了為所欲為表達的空間，網路為他們原欲的發泄提供了不負責任的天然屏障，民間詩歌的旗號為他們的讀物註冊了「前衛」、「先鋒」的商標，組團結社可以為他們相互吹捧和壯膽提供方便，憑藉諸多優勢，「下半身」寫作這樣低俗、惡俗、媚俗的讀物在網路世界大行其道。但是網路只是載體，它只是一種中性的存在物，利用網路寫作什麼、傳播什麼卻有對錯好壞之分，有高低上下之別。網路的興盛，本來為日益衰微的詩歌提供了某種振興的契機和可能，但「下半身」寫作卻選擇了低俗的寫作路線來迎合廣大網民感官化的閱讀需要，以媚俗的姿態取悅網民的低級趣味，希望通過這種方式獲得網民的認同和讚賞，實在是網路詩歌寫作的下作的歧途。如果深究一下他們的寫作動機，我們會不難發現，「下半身」寫作者的寫作動機，不見得是他們自稱的用「下半身」解構上半身的宏大衝動在支使，更多的來自於未名的年輕人對名和利的渴求，是在功利主義的驅動下的某種喧嘩和騷動。「下半身」寫作作為網路時代的一個典型的個案，不僅反映了網路時代的一些讀者道德觀念的淡化、藝術趣味的惡化和享樂主義的盛行，從更深處說，印證了「下半身」作者以及其作品自身的蒼白和虛無——到了只能靠性來刺激人們對詩的感受，只能靠性求證生命的真實存在的地步。

眾所周知，詩歌是最具有精神性的藝術門類。它更多地關注靈魂和精神，或者在靈與肉的衝突揭示靈的超越性，人類需要詩歌藝術，其目的也很大程度上在於此，詩歌永遠是人類的精神標竿，而不是肉體的尺度。雖然朦朧詩以後的詩壇一部分詩人的詩作走向了世俗化，在日常、平凡的生活場景中抒寫對生活的詩性感受，但詩的世俗化並不意味著詩的低俗化、肉慾化，詩歌不是過剩的力比多發泄的場所，而是人類詩性在場的棲居地，詩壇雖然不是純潔無瑕的聖地，但也不是隨地方便的垃圾場，「下半身」寫作者筆下的所謂的詩，只是一堆慾望過剩的分泌物罷了，試圖用下半身的分泌物解構作為天然屬於「上半身」的詩，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的臆想罷了，是永遠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下半身」寫作，從詩歌發生學上說，它是當代詩歌中的一次惡性的裂變，是八十年代中後期以來，那種反文化、反詩學寫作的風氣延續和膨脹性發展的結果，由於網路為他們提供了無所顧忌的自由表達的空間，他們比其前輩詩人們走得更遠，陷得更深，對詩歌的破壞力更大。在詩歌越來越邊緣化的時代，詩歌讀者已越來越少，在這個詩歌式微的時代，如何寫詩？如何做一個真正的詩人？這是一個值得每一個有志於詩歌創造的作者深思的問題。詩歌到底是該迎合這個越來越物質化時代的需要，為它推波助瀾，搖旗吶喊，寫一些不堪入目的肉慾化的作品，還是應該堅守自己的寫作立場，用自己的心靈去感受時代的風雨，體察內心的悸動，寫出真正能打動人心的作品？真正的詩人只會選擇後者。而「下半身」寫作的作者，作為這個時代的沉淪者，是對沉淪的讚美者，是不能用詩人這個名字命名的偽詩製造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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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作家張抗抗說，她難以容忍那些用「身體」寫作的低俗作品，她認為，現在的「下半身寫作」已經完全偏離了文學軌道，走上了媚俗和低級趣味。

著名反腐小說作家張平也表現了對「下半身寫作」的不恥：「太作秀了，作家唯一需要面對的就是他的作品，讀者唯一需要閱讀的就是作家的作品，這個社會是浮躁的，喧囂的，很多寫作者，不能寫出真正的好的作品，只靠寫那些東西來吸引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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