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坡記 | 不值得慶祝的紀念日

52年前的今天，馬來西亞國會以126票贊成0票反對，一致同意將新加坡從馬來西亞聯邦驅逐出去，新加坡被迫獨立。當天李光耀向新聞界宣布獨立的時候，痛哭流涕，說「對新加坡來說，1965年8月9日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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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加坡的獨立頗具戲劇性，但這種戲劇性又是歷史發展與當時政治角力的必然結果，也是二戰後全球政經格局重組與權力更替的真實寫照。這次歷史事件的出現，主角是新加坡和馬來西亞，但背後涉及錯綜複雜的宗教、政治和種族關係，當然也少不了各種政治齷齪，花費了我不少功夫才梳理了個大概，在新加坡舉國慶祝獨立日的時刻寫下來，權當做個學習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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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了解整個事件的背景，需要先簡略地回顧一下新馬社會的歷史。1757年，印度成為英國殖民地，由東印度公司負責印度殖民地事務。英國東印度公司於1786年取得馬六甲海峽沿岸的檳榔嶼，但檳榔嶼不適合建設大型港口，所以萊佛士於1819年登陸新加坡建設自由貿易港，1824年，英國又以印尼明古連地區跟荷蘭交換，接管了馬六甲，這樣以來，就形成了馬六甲海峽沿線的三個重要的殖民據點。1826年英國把檳城、馬六甲、新加坡三地合併組成「海峽殖民地」（俗稱三州府），由東印度公司統管。1867年，海峽殖民地脫離東印度公司管轄，成為英國皇室直轄殖民地，當中新加坡脫穎而出，成為最重要的港口和貿易重鎮。1874-1914年，英國以海峽殖民地為據點逐步擴展，陸續與馬來亞半島的九個蘇丹土邦締結條約，把他們轉變成英國的保護邦，完成了對整個馬來亞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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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國殖民下的馬來亞半島及各個保護邦是一個鮮明的多元社會，歐洲人、華人、馬來人、印度人等，雖然各色人等並存，但卻並不混合，每個族群都有自己的宗教、文化和語言，保有自己的觀念和習俗，這種分化的多元族群社會，對於以後馬來亞人集體的身份構建造成了巨大的阻力。第一次世界大戰（1914-1918）對於東南亞地區的影響不是很大，但第二次世界大戰（1939-1945）讓馬來亞成為了日本佔領區，日本人統治了三年零八個月，直到1945年日本戰敗，英軍重新回到馬來亞半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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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戰之後，世界格局發生巨大變化，東南亞的民族獨立運動如火如荼，殖民體系的英帝國開始走向衰落，不得不進行「非殖民化進程」。非殖民化伊始，英國人強行於1946年推出「馬來亞聯邦」（Malayan Union）體系，但遭到馬來人抵抗，后修改為馬來亞聯合邦（Federation of Malaya）計劃，照顧到了馬來人的特權，但又遭到非馬來人的抵制。一來二去，馬來人的身份認同被撕裂，出現了「馬來人」和「非馬來人」的種族對立。最後於1948年生效的這一計劃，將新加坡排除在外，新加坡與馬來亞在政治上已經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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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十餘年的非殖民化進程之後，1957年8月31日，馬來亞宣布獨立。與此同時，新加坡也從戰前海峽殖民地變為英國直轄殖民地，逐步實現了內部自治。新加坡和馬來半島僅隔柔佛海峽，歷史上在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方面是天然的整體，如果能夠開展政治合作，兩地將會優勢互補，新馬合併一時成為主流聲音。然而，併入一個擁有100餘萬華人的新加坡將打破馬來亞原本脆弱的種族平衡，華人將從37%上升到42%並超過馬來人，有可能打破馬來人的權力壟斷。於是，為了抵消華人的人口優勢，馬來亞首相東姑·阿都·拉曼於1961年提出了「馬來西亞計劃」，將新加坡納入所謂的「大馬體系」，但各地區（包括新加坡）需要向中央政府上交一定的財政稅收。經過兩年磋商后，馬來亞、新加坡、沙巴、砂拉越四地最終組成了馬來西亞聯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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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來西亞聯邦成立不久，新馬間的蜜月關係就被齷齪叢生取代。首先，馬來亞要求新加坡上交40%的財稅給中央政府，之後又提高到60%，這讓新加坡很難接受。其次，雖然憲法規定新加坡公民不能參加馬來亞大選，馬來亞人也不能到新加坡從政，但馬來人仍然組成政党參加新加坡的大選，新加坡隨後還以顏色，李光耀帶領的人民行動黨也跑到馬來亞去參選，東姑與李光耀之間的猜忌日深。第三，雙方的政治攻勢愈演愈烈，通過各種國家機器和極端分子相互把對方妖魔化，挑起了馬來人與新加坡人之間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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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的政治齷齪最終將1964年7月21日變成了新加坡歷史上的「黑色星期二」。當天，伊斯蘭先知穆罕默德誕辰紀念日的遊行演變成了可怕的種族暴動，馬來人在宗教和種族利益的口號下向華人宣洩了長期的不滿和怒氣，22人在這次暴動中死亡，這是新加坡歷史上第一次種族暴亂。緊接著9月2日，又發生了第二次種族衝突事件，13人身亡。1965年5月3日，李光耀的講話給了奄奄一息的新馬關係致命一擊，他聲稱馬來人三分之一的新移民也是最近100年移來的，換言之，馬來人並不比其他種族更具有土著性，從而否認了馬來人特權。在究竟「馬來西亞是馬來人的馬來西亞」，還是「馬來西亞是馬來西亞人的馬來西亞」這一問題上，新馬雙方最終決裂。8月9日上午十點，新馬分離議案在馬來西亞國會迅速三讀通過，從此新、馬分道揚鑣！

結論：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