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紋身是一種多嚴酷的刑罰？

文/羽扇綸巾零零七

紋身在古代當然不叫「紋身」，「墨刑」是它的早稱。

清人沈宗敬等在《御定駢字類編》中介紹墨刑另有「墨罰」、「墨辟」、「墨黥」稱呼，《經稗》中還有「黥面即墨刑」一說，許慎《說文解字》釋「黥」字「黥，墨刑在面也。」可以說，黥面是施行在臉上的墨刑，也是應用範圍最廣的一種。墨刑的產生最早可以追溯到堯舜之時，《尚書·呂刑》就載「苗民弗用靈，制以刑，唯作五虐之刑曰法。殺戮無辜，愛始淫為劓、刖、椓、黥。」這裡面提到的五虐在後來逐漸發展成五刑，具體所指就是墨、劓、剕(也作腓)、宮、大辟，簡單一點說，墨刑是刻字上墨，劓刑是割鼻子，剕是砍雙足，宮是毀壞生殖器，大辟就是死刑了。一目了然，墨刑是五行中最輕的，故《周禮》有言「五刑之屬二千五百，其至輕者墨刑也」，其所懲罰的對象在古籍中亦有記載。

一、實施對象

最早的墨刑並非一般人所能受的，墨刑的實施有點我們現在所說的愛之深責之切的意思。《尚書》中說的很清楚「臣不正君，服墨刑。鑿其額，涅以墨」這種刑法是用來懲罰吃乾飯的大臣的，君主本身有需要達到的標準，如果他沒做到這些條條框框，能怪君主嗎？當然不能，要承擔責任的是這些圍著君王轉的人，但是這樣的錯誤說起來呢也不是什麼太天理不容的錯誤，讓臣子們缺胳膊少腿的也難看，那就乾脆在額頭上做標記，既可以提醒受罰者本身，也讓旁人看得清楚。到漢朝，墨刑作為刑罰的特徵就更為明顯，與其他四類一樣有了自身所針對的犯罪範疇。

《禮記》對這一範圍的概括是「若有訟者，則珥而辟藏，其不信者服墨」這句話說的是，如果有人因為契約的事情發生了爭訟，那就先行殺牲取血的「釁禮」，再打開府庫拿出收藏的契約來做比對，誰說了謊就施以墨刑。在這裡的墨刑，是對於商業中的違約或是不守信的行為的懲罰。再後來到了宋朝，墨刑的發展已經基本完善。以天寶二年為例，《宋史》對墨刑實施設定了三類情況：盜鹽五百斤以上黥面；盜官茶販鬻錢三貫以上黥面；私與蕃國人貿易者計直滿百錢以上論罪十五貫以上黥面。簡單來說就是違背時下的國家貿易規則達到一定的數額之後就會黥面，對生意人而言，黥面就相當於直接在胸前掛上了一塊奸商的牌子。

二、工具與工序

在明確實施對象之後，想必大家都很好奇古代的「紋身」工序是怎樣的，我們就從工具和工序這兩個方面來看。現代紋身的主要工具紋身機，基本原理就是將有墨的針插入皮膚，雖然聽起來很疼卻沒有找到替代的方法。古代的墨刑聽起來則更疼。《周禮》中有「墨罪五百」的概括，在此之後附有鄭玄注，描述墨刑的實施過程，「墨，黯也，先刻其面，以墨窒之。言刻額為瘡，墨窒瘡孔，令變色也。」先在額頭的部分刻出想要的痕迹，再用墨封住傷痕，等傷口癒合之後自然就成了墨的顏色。注中值得我們關注的是動詞「刻」字，前文中也提到墨刑的實施「鑿其額，涅以墨」，「刻」和「鑿」這兩個動作明顯不是用針可以發出的，在《國語》中我們得到了這樣的答案「小刑用鑽鑿，次刑用刀鋸，蓋墨刑以鑽鑿刻其面」，讀者們可以或許可以大概想想鑽鑿的場景，恐怕這小刑也不只是皮肉之苦，深入骨髓的痛也是難免的。

《酉陽雜俎》中就有這樣一個故事，說是唐代貞元年間，段成式的從兄經過黃坑，隨從取死人骨欲配藥，看卻見頭骨上有淡墨色的「逃走奴」三字，憑此判斷出這是古時被黥面的人頭骨。隨時時代的發展，朝廷也越來越人性化，宋代以後終於有了明確規定黥面要用針，不能再用鑿子，於是黥面又有了黥刺的別稱。至於如何實施，從古籍中翻來找去倒是也能看出主要分成兩個大的部分。第一步：「墨刑凡行刑，必先規識所刑之處，乃後行之」。要實施墨刑，總不能在犯人臉上身上想畫哪兒就畫哪兒，對行刑區域的規劃就顯得特別重要。

要黥面，就必須在臉上圈出範圍，畫一個雛形出來，北宋時期就有規定，根據犯罪的不同刺字的形狀和順序有所不同。盜竊罪刺在耳朵後面；徒罪和流罪要刺在面頰上或額角；杖罪所刺的字排列為圓形。第二步：「先刻面，以墨窒之，窒墨者使守門」。地批下來了就要建房了，這一步在上文中已經提過不做贅述，不過值得注意的是，墨刑的實施並不是以圖案的形成作為結束，在此之後他們還會被發配，守門或是參軍都是可能的結果。

三、結語

墨刑是古代較具特色的一種刑罰，不同於其他刑法以傷害人身作為直接手段，墨刑更多的著眼於對個體自尊的摧毀和特殊人群的標記，並且在一些地區，墨刑並不是刑罰。《史記》敘述漢代王烏出使匈奴，因為黥面得到單于的信任和歡迎，讓自己的兒子跟他回去做了質子，可以看出黥面在匈奴中間是一種被推崇的形式。《後漢書》對樂浪郡的描述也有「男子皆黥面文身，以其文左右、大小別尊卑之差」，可以知道在樂浪郡（古朝鮮四郡之一），黥面文身被作為區別男子尊卑的途徑。《晉書》中寫倭人也有「七萬男子，無大小悉黥面文身，自謂太伯之後」的記載，可以看出在古代，尤其是游牧民族和外邦，黥面更多的是被作為一種象徵和標誌，或許這也是今時今日墨刑可以從一種刑罰發展成為一種藝術類型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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