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探討】金融科技是破解逆全球化的利器

《金卡生活》雜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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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來，一路高歌猛進的經濟全球化、金融國際化勢頭突然遭遇強力狙擊，逆全球化思潮和表演層出不窮，經濟全球化似乎成了人民公敵，在某些國際高峰會議上，反對貿易保護主義的共識甚至也成了忌諱。另一方面，新興的國際工業園、金融城、港口城在世界各地快速崛起，各類國與國之間以及區域性自貿協定相繼締結，全球化進行得如火如荼。看似矛盾的兩種現象同時出現，不僅困擾全世界，也挑戰各國政府的政策導向和治理理念，更關係到全球發展的未來走向。

全球化的困境和出路

逆全球化思潮事出有因，並非空穴來風。起始於20世紀80年代，由發達經濟體發起的經濟全球化浪潮，把相關產業從發達國家轉移到發展家，逐漸縮小兩者間的財富創造和經濟增長水平差距。在發起國和受益國政府的支持下，經濟全球化帶動了一大批跨國公司的成長和擴張，從參與經營新興經濟體的大企業和大機構開始，逐步影響滲透到這些地區經濟社會生產生活的每一個角落。這些公司相互協同，主導全球物流、信息流、服務流、資金流的走向，勾勒出全球經濟生態圈，影響甚至控制著國際金融發展的走向與規則，為企業和個人提供商機和工作崗位，串聯起各經濟體，將全球化落實到日常生活。跨國公司30%的營收來自企業總部所在國以外地區，提供的工作崗位數雖僅佔全球崗位總數的2%，但擁有或控制的供應鏈佔全球貿易量50%以上，市值佔西方股票市場總市值的40%，擁有世界大部分知識產權。數據顯示，扣除通脹因素，85%的跨國投資發生在1990年之後。各經濟體在全球化進程中相互交織、相互滲透、相互依賴、相互融合，已經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全球經濟格局。

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之後，全球經濟格局出現了不和諧音符。全球經濟增長表現持續平庸，政策協調難度增加，大部分國家貿易增速相對GDP增速下跌，貿易摩擦加劇，貿易保護主義抬頭。2002年起醞釀的TPP協定和較晚發起的TTIP一再難產，資本輸出國對外直接投資（FDI）出現下降。聯合國貿發組織公布的《世界投資報告》顯示，1990年至2008年，FDI流量佔GDP比重從1%上升至2.75%，2008年後，FDI流量佔GDP比重迅速減少，並一直徘徊在低位，其中2013年和2014年均在1.7%左右。2016年，跨國公司的跨境投資額下跌10-15%。自2007年以來，通過跨境供應鏈獲得的貿易份額停滯不前。總部位於發達經濟體的跨國公司近年來總體利潤下滑嚴重。FTSE的數據顯示，排名前700家的跨國公司過去五年內利潤下降25%，凈資產收益率從10年前的18%降至如今的11%。跨國公司的境外利潤水平也呈現下滑勢頭，總部位於經合組織（OECD）的公司境外利潤整體下降17%，其中，總部位於美國的下降幅度為12%，美國以外的下降幅度為20%。總部位於新興經濟體的跨國公司，業務量約佔全球跨國公司業務總量的1/7，業績表現同樣不佳，全球凈資產收益率僅為8%，已低於10%這一衡量企業是否具備創造價值的能力標準線。許多發達經濟體，例如美國的跨國公司，在國內市場獲得的回報率甚至比海外市場高出30%。不少發達經濟體的跨國公司不得不收縮海外戰線，回歸本土。這固然可以歸因於美元逐步走強、國際大宗商品價格大跌、新興經濟體發展速度放緩和勞動力成本上漲，以及金融機構支持不力，同時也證明全球化發展到今天，所形成的機制、規則、技術水平和金融資本的運行模式，加劇了社會階層的獲益不均等，已不足以繼續支撐全球化向更大更廣闊時空更深入地發展，開始成為某些發達經濟體持續發展的障礙，使得「逆全球化」甚囂塵上。川普就任美國總統后，斷然宣布退出TPP談判，同時希望同各大經濟體達成互利互惠的雙邊和區域性經貿協定；英國決然脫離歐盟，同時加緊和各國進行商貿談判，爭取在新的機制下最大化經貿利益，給世界帶來了連續的驚詫和驚喜，他們究竟是支持全球化還是贊同逆全球化？難說。可以肯定的是：怎麼化並不重要，重要的目標只有一個，那就是利益最大化。從這個意義上說，逆全球化只是全球化的影子，並無獨立存在的價值。

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宏大遠景，得到了廣泛的響應和聯合國的肯定，成為下一輪經濟全球化的主旋律。川普在和政商領導人頻繁交流協商后，宣示不是匯率操縱國，給國際金融注入了穩定劑，凸顯出金融，特別是金融科技在新全球化浪潮中的特殊存在。

金融科技發展現狀和國際地位

逆全球化始於國際金融危機，自然應從金融產業本身尋找破解它的疫苗。

金融科技（FinTech）是金融與科技的跨界融合，以技術創新造就邊際效益遞增，又借互聯網發展的東風擴張業務版圖，將觸角伸向全球各個角落，以「破壞式創新」加速實現全球化，扭轉了上一輪全球化中，要素驅動式增長帶來要素收益遞減的趨勢，解決了粗放式增長發展不可持續問題，成為破解逆全球化的利器。事實上，在本輪所謂逆全球化和跨國公司的全球戰線收縮中，依託新一代信息技術成長起來的跨國科技公司非但沒有撤退，反而呈現全球擴張勢頭，業績表現格外亮眼。排名美國前50的科技公司，海外利潤占公司總利潤的46%，10年前該數字僅為17%。蘋果公司去年一年的海外營業額高達460億美元，五倍於通用電氣。谷歌、臉書、亞馬遜等企業表現同樣不俗。這些頂尖的科技公司又無一不在金融領域開疆拓土，既塑造了當前金融科技的全球化格局，又從全球化中獲益良多，引得各路資本紛至沓來。2011年以來，金融科技的融資量高速增長。畢馬威與CB Insights發布的「The Pulse of FinTech: 2015 in Review」顯示，2015年全球金融科技領域吸收融資金額191億美元，達成交易1162筆，分別比2011年增長了8倍和1.5倍，其中2015年風險投資資本對金融科技公司的投資金額達到138億美元，同比增長106%。金融科技已成為照亮新一輪全球化的燈塔。

美國、歐盟和是全球金融科技發展的主要推動力，呈現後來居上態勢。花旗集團2017年最新研究報告顯示，2016年，金融科技風險投資佔全球風險投資的比重由2015年的19%上升到46%，超過美國躍居全球首位。澳大利亞金融科技風投機構H2 Ventures和畢馬威聯合發布的《全球金融科技100強》中，位列2015年和2016年金融科技發展國家排名首位的分別是英國和。畢馬威另有報告顯示，2016年評選的前五十大金融科技創新企業，有四家企業進入前五位。螞蟻金服曾是最大的金融科技公司，2015年業務觸角已抵達70多個國家和地區，公司目前在美國市場的估值接近600億美元，體量等同於瑞士最大銀行UBS。

金融科技的領先優勢主要表現在移動支付、在線借貸和投資管理等三大領域。智能手機的高普及率加速了金融向數字支付遷移的步伐，7.31億網民中有6.95億使用移動設備上網，占互聯網用戶的95.1%。BAT以及銀聯先後開發了錢包功能，支持二維碼支付。工信部的數據顯示，視手機為錢包的人口達4.25億，佔整體移動用戶數的65%，手機支付滲透率全球最高。2016年，全國的移動支付總額達38萬億元，約合5.5萬億美元，是美國移動支付市場的50倍。在線借貸，緣起於長期得不到大型金融機構重視的長尾客戶群，他們缺乏信用記錄，無抵押，無擔保，貸款需求呈現高頻、小額、快速等特點，普遍存在金融壓抑。金融科技公司以客戶的在線交易行為和個人信息為依據，繪製用戶畫像並創建信用評分，為包括發放貸款在內的金融解決方案提供依據。最大的電商門戶網站，阿里巴巴和京東，都能向消費者和中小微商戶提供小額貸款。的在線借貸目前已佔全球總量的3/4，2016年，網路信貸餘額超過1萬億元。在投資管理領域，的金融科技公司不僅提供在線貨幣基金平台，還開始使用人工智慧技術，通過機器學習，不斷優化決策效率，為投資者提供智能投顧服務。艾瑞諮詢的數據顯示，2016年，網路資產管理規模超過2.7萬億元。預計到2020年，金融科技核心業務市場規模將超過12萬億元。在產業的高速發展過程中，金融科技將更多參與優質資產的生成。金融科技不僅已在深層次上引爆包含支付清算、融資模式、基礎設施和投資管理在內的金融業變革，還將在以科技賦能商業模式的創新中不斷產生外溢效應，勢必和其他國家的金融科技一道，對全球各行各業施加影響，改變世界發展前景和經濟版圖，在新一輪全球化進程中起到關鍵作用。

金融科技從形成逐漸強大的新產業形態之時，就註定了它的全球性、國際性，不可能只局限於某一地、某一國或某一區域。印度曾經是逆全球化陰影籠罩的地區，讓全球投資者視為畏途，又對投資懷有複雜的考量。的金融科技在當地已有所突破。2015年，阿里巴巴投資印度Paytm公司，以自有技術和資金與印度同行一道，建起本地化的移動支付生態體系。2016年恰逢印度政府發起廢除大面額紙幣的金融改革，Paytm憑藉阿里金融雲大顯身手，有效減輕了金融過渡期內的社會混亂，在印度本土市場贏得了先機。目前，Paytm向縱深發展，搭建新媒體和社交平台，在印度廣受歡迎。

本就是新興經濟體，伴隨快速經濟發展一起成長的金融科技，包括其中的標準、技術、機制、安全性能、運作模式等，與全球新興經濟體急需創立金融科技產業的實際，有最大的相似性、適配性和可延展性，對進入新興經濟體有極大優勢。金融科技後來居上的發展態勢，又使其具備了進入發達經濟體的實力和潛力。的金融科技是一把鐵掃帚，它將掃除新興經濟體上空逆全球化的陰霾，進而幫助打掃發達經濟體內逆全球化的垃圾。

發力金融科技標準，為贏得新一輪全球化主導權

作為新興經濟體，在金融科技領域鋒芒畢露，與美國、歐盟等發達經濟體同場競技，攜手推動世界進入新一輪全球化。金融科技日後能否保持優勢並贏得領跑地位，消除逆全球化的不利影響，觸發新一輪全球化向更高效更普惠的方向發展？這不僅僅要求金融科技產業保持和發揮自己的獨特優勢，還必須不斷創新並開發各類應用，日積月累地增加金融科技相關機制、規則、技術水平和商業運行模式在全球大整合中的話語權。

金融和科技皆為標準先行的產業，金融科技的發展路徑必然還是「標準第一」。誰能在標準的制定和推廣中佔據主導地位，誰就能掌握全球金融話語權，站上新一輪經濟全球化發展的制高點。金融科技必須基於現有發展基礎，在標準上發力，贏得先機。要用好在金融科技的先發優勢，及時統一規範、發布金融科技領域內各類型、各層次的標準，並輸入新興經濟體，主導當地金融科技的未來走向。

新興經濟體某些國家曾經受逆全球化思潮的短暫影響，採取局部保護主義政策，特別是在發起的「一帶一路」倡議面前觀望踟躕，吃了苦頭，如今普遍對全球化秉持歡迎態度，願意成為接收國際投資的東道國。他們體會到的今天，就可能是他們的明天。經合組織（OECD）的指數顯示，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接收跨國公司投資東道國的開放程度和營商環境依然良好。以2010年的數據為例。30%的工業產出和50%的出口產品由跨國公司在當地的分支機構或合資公司生產。墨西哥向包括埃克森美孚（ExxonMobil）和道達爾（Total）在內的外國公司出售本國油田股份。印度發起「在印度生產（make in India）」運動，吸引跨國公司向本國遷移生產供應鏈。肯亞十年前憑藉M-Pesa跨越式進入移動支付時代，經濟和金融快速發展，成為「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重要節點國家。當前，為推動投資便利化和金融自由化，全球各經濟體致力於設立區域性自貿區，並制定相關的投資貿易金融規則。這種現象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全球經濟發展的新趨勢，體現了新一輪全球化的大致走向。因此，金融科技應積極配合國家的自貿區戰略部署，向已經在新興經濟體投資併產生規模效應的園區、交通、網路、能源等大項目學習，儘早熟悉業務目的地的投資貿易金融規則，結合當地實際，推廣的金融科技標準，實現跨越式發展，幫助那裡的人民改善生產生活環境。已同東盟、智利、巴其斯坦、秘魯、哥斯大黎加等新興經濟體簽訂自貿協定，—海合會自貿區、—馬爾地夫自貿區、—斯里蘭卡自貿區、—喬治亞自貿區也在積極推進中。要以這些商簽自貿協議國為優先，加快金融科技標準在當地的落地步伐，逐步形成面向全球的高標準金融科技服務體系，使新興經濟體成為以金融科技帶動金融普惠，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示範地區。

金融科技當然不能只滿足於在新興經濟體的發展，還要加強同金融科技發展勢頭較強、資本活躍的經濟體，合作制定標準，如澳大利亞、以色列、新加坡等，以便擇機進入。澳大利亞聯邦銀行在倫敦設立創新實驗室，為赴英的本國金融科技公司提供3個月的工作場所和業務輔導，幫助他們接入英國和歐洲市場，並支持澳大利亞和英國之間創新項目的交流和互動。該舉措便利澳大利亞金融科技公司以英聯邦成員國身份，快速進入歐洲市場，尤其是單一歐元支付區（SEPA），提升澳大利亞金融科技公司的全球競爭力。假以時日，其他具備條件的英聯邦成員國也會如法炮製，最終形成一套圍繞英國的、完整的金融科技標準，在全球形成優勢。可見，參與合作並制定共同標準，是金融科技獲取國際話語權的重要方式。在這一類經濟體中，也要優先選擇已商簽自貿協定的經濟體作為共建標準的目標地區，如紐西蘭、冰島、瑞士、新加坡、韓國和澳大利亞等發達經濟體。中日韓自貿區、—以色列自貿區建成后也要列入標準共建名單。要充分了解對方國家的標準和體系，互通有無，取長補短，共同設計成體系的產品和服務。

要以輸出自有標準和合作制定標準為基礎，擴大金融科技的全球影響力，夯實金融科技的全球基礎，增強標準准入的談判能力，並逐步進入美國、歐盟等發達經濟體。以IBS Lithuania在2017年3月末獲頒立陶宛銀行發放的不受限電子貨幣機構（Electronic Money Institution，簡稱EMI）執照為例。IBS Lithuania是香港金融科技公司——國際商業清算控股有限公司（International Business Settlement Holdings Limited）在歐盟境內設立的分支機構，獲頒的EMI執照具備歐盟護照（EU passporting）功能，便利公司在歐盟境內提供電子貨幣發行、償付和支付服務。目前，IBS Lithuania已與歐洲數家金融機構達成協議，在歐洲和之間提供實時多幣種支付清算服務。2017年第三季度，IBS Lithuania還將向歐洲企業開放IBAN賬戶，實現與大陸間的低成本實時支付。這種從具備完善金融底層架構和專業技術隊伍的歐盟邊緣國家叩門而入，逐漸進入歐盟中心地帶金融科技領域的方式，是金融科技標準進入發達經濟體可資借鑒的捷徑，為與發達經濟體金融科技開闢了新的賽場。

金融科技在發展中引領的金融國際化的洪流，將會把逆全球化思潮沖刷到陰溝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