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人的從軍夢

1995年夏，作者隨部隊在貴州遵義建設軍地光纜工程。攝於息烽。

放暑假出校門，按照學院規定必須著便裝。少了風紀扣的約束，人自然就放鬆起來。父親見了，卻不高興。輕聲說「你是軍校學員，得有軍人的樣子。當兵的不穿軍裝，算哪門子事呢。」我辯解說是條令規定的，得執行。父親就嘟囔「反正我覺得這不是啥理兒。」一邊說，一邊把我的軍帽扣在頭上，還穿上了我脫下的長袖軍上衣。「來來來，幫我照個相，我也嘗嘗軍人是個啥滋味。」說這話時，父親的臉，通紅。

面對鏡頭和閃光燈，父親努力擺齣電影電視上軍人的樣子，卻總是不像，反倒顯得手足無措。五十歲的人了，背已駝，腰已彎，身軀難得挺拔，可笑的是下身還籠罩著一條肥大的短褲。我忍俊不禁，取了個半身景，飛快地摁下了快門。「柯達」膠捲沖印出來，細看照片上不倫不類軍裝打扮的父親，竟是滿臉羞澀和不安。一家人哄堂大笑。我的心中，卻如打翻了五味瓶。

對於父親的身世我略知一二。他的心中，一樣懷著屬於他那個時代年輕人的色彩斑斕的夢想，其中之一，就是從軍。傳說在他十三四歲的時候，曾跑到接兵軍官面前央求，想穿上軍裝參加志願軍，與鎮上的夥伴們一起跨過鴨綠江。但因種種原因和機遇，父親美麗的從軍夢，終歸成了一個泡影。於有志者來說，夢想難以實現，是十分難受的事情。後來的他，從事了建築行業，只有在繁重的勞動之餘，從《霞島》《林海雪原》《烈火金剛》《激戰無名川》這些戰爭題材的文字中去尋求慰藉，算是彌補理想不能化為現實的缺憾。受他的影響，這些小說都被我和我的兄弟從他的枕頭底下翻出來，囫圇吞棗地讀了個大概。

無形中我們就對軍隊生活有了無限嚮往，好男兒志在四方。當兵去！時在八十年代，父親先後把我和大弟送入了人民解放軍這所大學校。於我來說，從軍十六載，東奔西走，掘隧道當過工兵，上戰場作過參謀，軍營歷練摔打，從一名士兵成長為野戰部隊的少校軍官。大弟入伍去了南海艦隊，有幸親歷了南海赤瓜礁海戰的通信保障。探家歸來，弟弟穿著比較少見的藍色水兵服在鎮上出現，一度讓多少少男少女傾慕……

三個兒子中，有兩個當了兵，是不是了卻了父親當年從軍夢難圓的失望呢？我們沒有問不善言談的老爹。但是從父母見到我們戎裝在身就分外開心的笑容中，我們找到了答案——穿上軍裝，就意味著為國盡忠效力；當了士兵，就要保家衛國奉獻犧牲。為人父母者，誰能不高興！那一年我回家休假，受邀參加鎮上武裝部慶祝「八一建軍節」軍屬座談會，父親與數十位大爺大伯一起，畢恭畢敬坐在台下，看著他的兒子穿著軍裝在台上發言，欣喜若狂的表情，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年的夏天，父母坐上綠皮火車，在擁護不堪的硬座車箱里三天兩夜，顧不得雙腿腫脹頭暈眼花，千里迢迢去看大弟。在軍港碼頭，兩位老人怯生生地看著身穿南海艦隊軍樂團制服的大弟，和他的戰友們列隊吹奏軍樂，為掛滿旗幟遠航的軍艦送行。雄渾激越的軍樂聲中，從未見過這種莊嚴陣勢的父母親，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他們的眼裡，分明閃爍著幸福的淚光……

這樣的故事或生活片斷，不時浮現在腦海。現在，我與我的海軍兄弟已經轉業。圓了從軍夢的我們，永遠不忘軍隊的培養和教誨，在平凡的崗位上，繼續做一個不穿軍裝的軍人。

轉眼就到了孫輩。萬分遺憾地是慈愛的父親因病遠行多年，他老人家怕是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的三個親愛的孫子，出落成人，其中兩個，義無反顧走上了從軍之路。白彬投身警營，成為一名年輕的消防警官；漢寧從航空大學畢業，走上了海軍航空兵士官生崗位，為戰鷹翱翔藍天加油助威。我家的新一代軍人，就這樣誕生了。隨著兩個90后侄子的入伍，不僅延續了我家三代人的從軍夢，更為建設新時期人民軍隊，實現領袖定下的敢打仗、打勝仗強軍目標，注入了新鮮血液……

九泉之下的父親，您的從軍夢，兒孫幫您圓。換言之，人民軍隊從無到有、由弱到強，90年鵬程萬里，不正是一代又一代熱血男兒「接力」的結果么？所向無敵戰無不勝的人民軍隊的強軍夢，不正是由千千萬萬個父親的從軍夢組成的么？為此，我們無比自豪，我們無尚榮光！

作者簡介

少校

真名羅毅。1984年入伍，2000年轉業。現任重慶市某監管機構黨委宣傳部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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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編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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