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北京高考狀元講真話:寒門出貴子,才是對奮鬥者的公平

作者：作揖揮別

最近，北京聯考文科狀元熊軒昂接受採訪時說的一番話引起熱議:

聯考是階層性的考試，農村地區越來越很難考出來，我是中產家庭孩子，生在北京，在北京這種大城市能享受到的教育資源，決定了我在學習時能走很多捷徑，能看到現在很多狀元都是家裡厲害，又有能力的人，所以有知識不一定改變命運，但是沒有知識一定改變不了命運。

這是一名勇敢且率真的少年，自知、悲憫，不但超越了同齡人的認知，見解甚至在相當一部分成年人之上。當他面對公眾說出了真話，我們不應過分曲解甚至攻擊，理應期待，在這基礎上，長大的少年，仍有勇氣和信心去認清和解讀教育和社會的真相。

一位師兄的親身經歷。他爸爸是軍人，他爺爺是也是軍隊的一名高級軍官，但他爸爸的軍旅生涯，他爺爺從來沒有插手，最後在基層幹了八年排長後轉業。與之相反，到這位師兄考軍校、保研到留校任教再到每一步的職級調整，都有他爺爺的影響力在裡面。從一家人處事方式的變化，我們不能簡單批判師兄一家人的作風和家風不如以前，而應該看到社會風氣對其家風有何深遠影響。

私人資本膨脹、階層流動停滯、利益藩籬紮緊，讓社會屬性的人備感無力。當然，這並不是某一個社會或某一個體制的問題，而是隨著經濟社會發展，每個社會都必須面臨的嚴峻考驗。

根據2016年的數據，全國有54.63%的中學生來自農村。該年，北京大學新生中來自農村的僅佔16.3%。另有報道稱，清華大學當年的農村學生比例也不足兩成。一、二線大城市集中了教育、科技、人才、經濟等各種資源，寒門子弟以更快的速度、更迷茫的姿態逃離寒門，成為更不起眼的螺絲釘。

寒門出貴子，歷來都是勵志傳說。天涯裡面有一篇網文《我奮鬥了18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曾直擊人心，「比較我們的成長經歷，你會發現，為了一些你看起來唾手可得的東西，我卻需要付出巨大的努力」，寒門與非寒門之間的差距，不是思維，恰恰是我們字面上看到的金錢、資源和人脈。在這些勵志傳說後面，又有多少沒能發芽的希望。而在我們能看到的憑藉自身努力即改變自身及命運的故事後面，又有多少理想被擊碎。

熊軒昂的事件背後，有人用「存在即合理」來掩蓋事實的真相。最為典型的一種論調就是:寒門難出貴子，是對奮鬥者的公平。這種論調甚至得到了很多人的贊同:奮鬥者不成功，就是你父母不努力，奮鬥者成功了，那是因為你父母比其他寒門努力。「不要相信階層固化，更不要忿忿不平」，我們都要「政治正確」，要多修鍊，要多讓孩子喝雞湯，把眼光放在眼前，不要去怨體制，有問題也是「寒門」的問題。

人生沒有重來，但沒有一段人生經歷是虛無。無論何種經歷，最終都會以不同方式成為養分。

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社會如此，家亦然。從娘肚裡的起跑線到天價學區房，從雨後春筍般的各種興趣班到無所不用其及的擇校競爭，寒門為了下一代花費的力氣並不比豪門少，但到了聯考這一公平的考場，卻已經趕不上差距了。

紀錄片《我的詩篇》里有首煤礦工人寫的短詩發人深省:美人濟貪/英雄濟富/沒有人上過梁山。城市裡都到處都是以各種方式疲於奔命的人。不同只在於一些人比另一些人有著更大的選擇籌碼。許多寒門並沒有豪門通常意義上的舒服和閑適。但他們對理想的堅持、對人格的堅守、向上的勇氣卻遠遠比那些手握籌碼的人更勝一籌。

深水期的全面改革，其目的也是為了社會治理方式更加兼顧公平和效率，讓人民對未來有更好的期待。社會不公並非一朝一夕所能更改，所以更應該是改革的方向。改革阻力，也許正來自相當一部分出身豪門的既得利益階層。豪門們或許不知道，抱守殘缺、阻撓改革，正是「政治不正確」的最終體現。

這些階層輕易擁有了寒門這輩子都期許不來的幸福，卻缺乏感受這種幸福的能力。用犬儒主義曲解社會問題，用三流人生形容「寒門」，帶著天然的優越感和虛榮心。你們奔跑吧，只要你跑得比我的汽車快，那你一定能和我在同一家飯店用餐；你們奮鬥吧，我在旁邊監督你；你想向上流動，你必須比我有天賦，比我更努力，必須付出汗水……必要時需要犧牲尊嚴，才可能被我這個階層接納。

不可否認，寒門難出貴子，是各個社會歷來的一種現象，但不應該習慣成自然，更不應該成為這個社會殘酷的常態。不應該讓「我爸是李剛」這類喧囂的言論再度入侵人們的耳膜。

領袖說: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就是我們的奮鬥目標。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應該成為社會共同價值遵循。誠實勞動、合法經營的每名公民，理應成為社會成果的共同享有者。

寫這篇文章不是為了怨天尤人，這個世界上公平是相對的，這並不可怕，畢竟，我更欣賞那位北大才女的演講：命運是有漏網之魚的！但是對不公的漠視，對正義的無感，才是我們應該警醒的。探究真相、堅守正義，才是做一名有良知公民的應有之義。

寒門出貴子，才是對奮鬥者的最大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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