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爾·於佩爾：她的旅程，力量早已超越角色本身

伊莎貝爾·於佩爾的之行無疑得到了國際影后標準的款待，一部分歸功於她的金球影后獲獎新片《她》在影迷中引發了熱烈討論，於佩爾在片中的鐵面女強人形象又為這位法國老牌女星增添了某種複雜性。

在盛產女星的法國，於佩爾出道之初就與凱瑟琳·德納芙、伊莎貝拉·阿佳妮這樣的美人狹路相逢，不過，於佩爾和她們一樣，都曾是新浪潮導演的繆斯，這意味著她的名字必然會被載入歐洲乃至世界影史。正因為此，年過六旬的於佩爾在范霍文執導的電影《她》中的表演才更令人印象深刻，她要詮釋的是一個有著童年創傷、面對強暴仍然若無其事搞定一切的當代女強人，范霍文曾拿著這個劇本投奔好萊塢未果，女主角考慮過妮可·基德曼等女星。於佩爾教科書般的經歷和演技為這個角色注入了意外的戲劇張力。她瘦削卻筋骨有力的身體，面對慾望時的坦誠和赤裸，以及處理複雜問題的冷酷和決斷，都使這個角色具有激進的女性主義意味。而另一種張力來自她飽經世事的臉，要知道，這是從法國電影新浪潮穿越而來的臉，曾被戈達爾、夏布洛爾這樣的導演注視過。幾十年後，於佩爾面對的世界早已改變，而她還在孜孜不倦地演電影，甚至還要告訴今天的女性如何面對殘酷的世界，這本身就足以令人驚嘆。

因此，於佩爾選擇朗讀瑪格麗特杜拉斯的《情人》，就成了美妙的巧合。小說中那句廣為流傳的「比起你年輕時的美麗，我更愛你現在飽受摧殘的容顏」，既是青春向衰老的致敬，也是一個女人面對歲月可能擁有的勇氣和坦然。於佩爾顯然是這樣的女人。當64歲的於佩爾穿著白色連衣裙像個少女一樣坐在藤椅里轉圈圈時，誰都不會懷疑，她擁有過青春，並且仍然保有。這樣的女人不懼怕時間的磨蝕，惟有時間，才使她獨一無二。於佩爾曾在自己的紀錄片里說，最初，她只是一張白紙，沒有形態，沒有輪廓，但內心裡她知道，某種東西將要誕生。

在與賈樟柯的對談中，賈樟柯引述一位影評人的玩笑話——於佩爾演過七十多個角色，35個是裸體出演，35個是精神有問題的。於佩爾的回答是，人性中有很多不同的敏感點，很多時候，道德是需要被理解的，只要觀眾感受到她內心深處的東西，平庸的生活中被埋藏的東西展現出來了，這就是價值。她並不希望表演非黑即白，對她來說，混合的角色才更像活生生的人。

對於佩爾來說，她也並非一開始就演那種充滿力量感的女性角色。她曾演過一些與生活抗爭的受害者，這些角色為她後來的表演積蓄了足夠的激情和深度。從這點來說，於佩爾與跟她年齡相仿的阿佳妮似乎是兩種軌跡。阿佳妮從少女時代起就出演一系列極具神經質、激情四溢的角色，她的美貌和天賦早早被人銘記；相比之下，年輕的於佩爾羞澀、內斂，未經雕琢的面龐上充滿了謎一樣的可能性，她也足夠幸運，遇到了夏布洛爾，25歲便拿下戛納影后，之後陸續拿下歐洲三大電影節影后、愷撒影后，直到今年憑藉《她》拿下金球獎影后。於佩爾的電影之路像一場漫長的馬拉松，跨度長達幾十年，對於女演員來說，這挑戰在於，她不僅要抵抗衰老這樣的自然規律，還要始終保持充沛的激情。攝影機以及觀看行為本身，都是帶著慾望的，青春逝去之後，一個女演員如何找到自己的位置，開始另一段旅程，這種抉擇本身就蘊藏著命運的玄妙以及個體的智慧。

於佩爾無疑給出了一種答案。在電影界獲獎無數，步入中年的於佩爾開始接一些戲劇演出，她長久地陷入劇本之中，就像她曾飾演過的那類角色，執迷、痴狂。隨著年齡增長，她反而更加自如地打開自己。正如戈達爾形容的，於佩爾是那種剛開始看很模糊，但最終會慢慢顯露出來的女人。而於佩爾自己說，沒有什麼角色是她不能演的，只是每個年齡段會有對應的角色，她一直清楚自己在演戲上的追求。到了《她》里，於佩爾的臉上早已褪去了年輕時的嬰兒肥，線條更加清晰，眼神也更加堅定，她的力量早超越了角色本身。她一定比任何人都深知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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