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公布史上最大減稅稅改方案

專題一

2017年4月26日，川普政府公布「美國史上最大規模減稅」稅改計劃，涉及個人所得稅、遺產稅、企業稅等各個領域。一旦計劃通過，美國現有稅收制度將會被大幅度調整和改變。經濟全球化背景下，美國稅收政策的改變可能對全球稅收產生巨大的影響，其中企業所得稅制度的改變顯得尤為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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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稅改方案具體內容

根據美國白宮4月26日新聞發布會簡報，本次稅改方案主要涉及以下八個方面：個人所得稅率體系由七檔簡化為三檔，個人稅率的最高限從39.6%降至35%；第二，將標準扣除額增加一倍，已婚夫婦個人所得稅起征點為24000美元；第三，簡化列舉扣除額；第四，家庭在一定程度上享受稅收減免以增加子女撫養費用；第五，廢除替代性最低稅；第六，廢除奧馬巴政府對一年投資盈利超過20萬美元的個人徵收3.8%投資凈受益稅制度，限制股息和資本利得稅最高稅率為20%；第七，廢除遺產稅；第八，公司稅稅率由35%降至15%，並轉向屬地徵稅體系，政府將對美國企業此前滯留在海外的約2.6萬億美元利潤一次性徵收稅金。

白宮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加里•科恩在新聞發布會上表明，此次稅改的主要目的是減少美國中低收入家庭的稅收負擔和提升美國企業的競爭力。科恩表示：新稅改方案是美國自1986年以來出台的最重要的一份稅改方案，也是美國歷史上最大規模的減稅方案之一。

替代性最低稅（Alternative Minimum Tax, AMT）和一般所得稅一起構成了美國現行的所得稅制的兩個體系，其設置的最初目的是為了避免高收入人士利用各種稅收優惠與減免進行避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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屬地徵稅體系的轉變及其影響

美國現實行全球課稅主義，其所得稅制兼有「屬地管理」和「屬人管理」兩種體制。就美國所得來源（US Source of Income)而言，所得稅原則上採用「屬地主義」，即納稅主體應就源自美國境內所得向美國政府繳稅，無論納稅主體國籍。就美國公民或居民而言，所得稅原則上採用「屬人主義」，即針對美國公民在全世界的收入所得加以課稅。企業所得稅制度方面，屬人主義的稅收管轄權下，美國對企業來自徵稅國內境外的全部所得和財產進行徵稅；而屬地主義的稅收管轄權下，美國對所有企業來源於美國境內的所得進行徵稅。

經濟學家和企業界普遍認為美國的企業稅收體制對於美國企業產生了較強的消極影響，這一稅收體制也因此飽受詬病。其消極影響主要包括了兩個方面。其一，這一體制極大地增加了美國企業的運行負擔與成本，削弱了美國企業的國際競爭力。其二，這一體制打擊了美國企業的對外投資熱情，遏制了美國企業的發展空間與潛力。目前，發達國家在企業所得稅制度方面的普遍改革趨勢方向是實施與推廣屬地原則徵稅制度。這是因為採用屬地原則徵稅具備諸多優勢。首先，屬地徵稅制度相較於屬人徵稅制度更有利於提高本國公司在國外市場的競爭力，有利於本國境外企業的發展壯大。其次，屬地徵稅制度能夠鼓勵海外利潤匯回國內，以增加本國國內投資。最後，採取屬地徵稅制度可降低稅制的複雜程度，提高稅收管理效率，同時降低管理成本。

事實上，早在2005年末美國聯邦稅制改革總統顧問小組就曾建議美國將企業所得稅管轄權原則轉變為屬地原則。該小組給出的改革徵稅原則的理由就在於：這種轉變不僅有利於提高美國公司的國際競爭力，而且有利於激勵美國企業的對外投資。本次稅改計劃在企業所得稅制度方面，與2005年的稅制改革建議一脈相承：本次稅改計劃中，美國計劃調整企業所得稅徵收原則，推動屬地原則在徵稅中的適用。一旦該計劃通過，未來美國企業的海外所得收入及相關利潤將只需要在利潤產生的國家交稅，美國將不再徵收企業所得稅。同時，這一改革並不會減少美國企業外國公司在外國的稅負，對外國稅收影響不大，因而本次稅改計劃也不會在徵稅原則方面面臨外國政府的責難與非議。

然而，屬地徵稅制度也具有一定缺陷，極有可能給美國帶來極大的挑戰。該制度最重要的問題主要包括了兩個方面：一是國家轉向屬地原則後會直接帶來稅收收入的減少，因為對境外所得不再徵稅，減少了國外的收入來源；二是國家轉向屬地原則後會對反避稅帶來很大的壓力，一旦實施屬地原則后將會產生更多的避稅行為，企業會試圖將應稅的收入轉化為非應稅的股息，或把利潤從美國轉移至低稅國家，而這無疑將使國家的稅基受到嚴重損害。因此，美國的稅改計劃一旦實施，將對美國的財政收入增長產生嚴重的不利影響。在財政收入極可能大為降低的同時，川普還承諾了萬億美元基建計劃，增加軍費支出、擴大軍隊規模的軍備擴張計劃等需要大量的政府財政投入的計劃。川普政府既不「開源」、又未「節流」的未來組合措施與計劃，或將進一步推高美國財政赤字與聯邦債務，從長遠來考量將嚴重威脅美國的經濟增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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企業所得稅大幅下調及其影響

美國現有的35%的企業所得稅率，為經濟合作發展組織（簡稱「經合組織」，Organization for Economic Co-operation and Development，OECD）成員國中最高的。將稅率從35%降至15%后，美國的企業所得稅率將明顯低於經合組織成員國約25%的平均水平。若是稅改方案順利實施，美國將成為全球企業稅最低的國家之一。

隨著經濟全球化的不斷深化，稅收問題早已不限於國內。一國稅制的改變往往會對其他國家產生影響，即所謂的外部性效應。國際經濟貿易中，企業所得稅低稅率是吸引海外企業的有利條件。此次美國稅改將通過稅收窪地的優勢，吸引大量海外投資，促進美國海外利潤迴流。在全球經濟競爭中，美國大幅度降低企業所得稅稅率的計劃一旦通過，勢必會引發世界範圍內的減稅風波。川普核心經濟政策之一的大規模減稅，早在美國大選時便已提出。2016年12月，川普正式就職前，德國和法國曾宣布無法接受美國大規模的稅收減免政策。而為了應對美國未來減稅的影響，英國首相特蕾莎於2016年11月28日正式批准了卡梅倫政府作出的下調公司稅的承諾。英國此前宣稱，到2020年將企業稅下調至17%，以實現在二十國集團（The Group of 20, G20）中最低的企業稅率。發達國家之間已初步出現稅收競爭態勢。

因此，由於包含了降低企業所得稅率的部分，美國此次稅改計劃可能構成對稅收中性原則的違反，即美國稅收體制可能對涉外納稅人跨國經濟活動的區位選擇以及企業的組織形式產生影響。在全球減稅競爭中，跨國企業逐漸向低稅率國家轉移，造成較高稅率國家稅基減少；而低稅率國家各國企業所得稅稅率下降，縱使稅基有所增加，國家企業稅收也可能出現總體減少的情況。如此惡性稅收競爭，在國家層面將引發稅基侵蝕和利潤轉移問題，最終導致多國利益受損。在國際層面上，美國的減稅計劃不僅可能引發國際稅收秩序陷入混亂，而且會使已形成的G20等國際經濟政策協調框架下的《稅基侵蝕和利潤轉移(BEPS)行動計劃》等反國際稅收惡性競爭成果面臨挑戰。

稅基侵蝕和利潤轉移（Base Erosion and Profit Shifting, BEPS）指跨國公司利用國際稅收規則存在的不足，以及各國稅制差異和存在的漏洞，最大限度地減少其全球總體稅負，甚至達到雙重不徵稅的效果，造成對各國稅基的侵蝕，亦稱為「稅基侵蝕和利潤轉移」。

稅基侵蝕和利潤轉移項目是由二十國集團領導人背書，並委託經合組織推進的國際稅改項目，是G20框架下各國攜手打擊國際逃避稅，共同建立有利於全球經濟增長的國際稅收規則體系和行政合作機制的重要舉措。2014年9月16日，OECD向全球發布7項行動計劃報告；2015年10月5日，OECD向全球發布8項行動計劃報告，以上共同形成全部15項行動計劃成果。

然而，根據美國白宮新聞發布會簡報，這份稅改方案目前僅公布了原則性內容，並未包含具體性細節。此外，稅改方案能否通過美國國會真正落地還未為可知。即使該稅改計劃能夠在美國順利通過並付諸實施，如前文所述，美國也應該秉承稅收中性原則，與其他國家進行國際稅政協調，防止相互傷害，危及全球經濟。

參考文獻：

[1]Briefing by Secretary of the Treasury Steven Mnuchin and Director of the National Economic Council Gary Cohn, 美國白宮網站，2017年4月26日，原文鏈接： https://www.whitehouse.gov/the-press-office/2017/04/26/briefing-secretary-treasury-steven-mnuchin-and-director-national

[2] 《美國政府發布「史上最大減稅：稅改提案》，新浪財經，2017年4月27日，原文鏈接：http://finance.sina.com.cn/stock/usstock/c/2017-04-27/doc-ifyetwsm0516044.shtml

[3]《美國稅改，誰是贏家》，人民網，2017年4月28日，原文鏈接：

[4]倪紅日、吳丹：《稅收管轄權原則及其靈活運用》，載於《涉外稅務》2007年12期，第20至第23頁。

[5]崔曉靜：《國際稅收行政合作的新發展及其法律問題研究》，社會科學出版社。

[6]張勝名：《淺析對外直接投資的稅收制度——在發達國家趨向屬地徵稅的背景下》，載於《涉外稅務》2011年5期，第32至第36頁。

[7]《川普減稅或引發全球連鎖反應 減稅國際競爭將至》，新浪財經，2016年12月11日，原文鏈接：http://finance.sina.com.cn/stock/usstock/c/2016-12-11/doc-ifxypipu7630005.shtml

學術指導：曹勉之

美編：李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