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歐研究 | 禍起蕭牆：羅馬尼亞總理遭本黨彈劾

格林代亞努（左）與德拉格內亞（右）

2017年6月21日，羅馬尼亞議會通過了執政聯盟對現政府的不信任案，政府上任未滿半年即遭彈劾。這是1989年以來，羅馬尼亞首例執政黨彈劾自己政府的案例。遭彈劾的政府是2016年社會民主黨贏得大選之後與自由和民主聯盟黨聯合組成的，總理為社民黨成員索林·格林代亞努。

此次危機早有苗頭，自6月中旬開始逐漸發酵。據羅馬尼亞媒體稱，近幾個月以來，社會民主黨主席利維烏·德拉格內亞與總理格林代亞努之間的矛盾逐漸惡化，原因可能主要在於格林代亞努「越來越獨立」。德拉格內亞的親信之一，羅馬尼亞首都布加勒斯特市長加布麗埃拉·菲雷亞在某次接受訪問時曾表示，格林代亞努現在背後有其他支持者，不再像以前那樣聽取德拉格內亞的意見，而更多地求助於由國家自由黨推舉的總統克勞斯·約翰尼斯。6月14日，社民黨召開全國執行委員會會議，討論有關現政府施政綱要的評估報告。報告認為，政府只完成了施政綱要中13%的條款，只有三位部長通過了這次綱要考核。會議一致決定撤回對格林代亞努政府的支持。隨後25名社民黨部長全部辭職，希望通過這樣的舉動逼迫總理格林代亞努辭職。值得注意的是，辭職的部長明確表示這一舉動是對總理的反對，沒有一個人稱這是對評估報告的反饋而引咎辭職。唯一留任的是社民黨黨員、通信部長奧古斯丁·日亞努，他表示只有在總理的要求下才會辭職。社民黨前主席、前總理維克托·蓬塔也公開支持格林代亞努，他16日被總理任命為政府秘書長。格林代亞努不同意評估報告的指責，他宣稱政府已經完成了上半年計劃的94個項目中的54項。他表示不會辭職，只有在總統約翰尼斯保證依然會任命社民黨成員為總理、並且德拉格內亞辭去黨主席職務的情況下，他才會遞交辭呈。總統約翰尼斯則明確表示不會參與社民黨黨內矛盾，要求執政聯盟儘快解決危機。

在格林代亞努堅持不辭職的情況下，執政聯盟提出要彈劾政府。6月18日，執政聯盟在議會宣讀了議案。6月21日，議會以241票贊成，10票反對，超出所需票數8票的結果最終通過不信任案。一般而言，議會投票以匿名方式進行，但此次社民黨要求其黨員公開投票，並進行監督，威脅其成員如果不投贊成票，將會被開除黨籍。反對黨國家自由黨和拯救羅馬尼亞聯盟出席了會議，但是沒有參加投票。人民運動黨和匈牙利族民主聯盟沒有到場。17名少數民族議員中有15名參加了投票，據稱有10名或是12名投了贊成票。執政聯盟共有247名議員，其中社民黨221名，自由和民主聯盟黨26名，對政府的不信任案只有222名議員簽字。雖然德拉格內亞表示，有一些議員因為在外地和外國沒有簽字，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黨內仍有一些支持總理的少數派存在。因此在投票之前，社民黨為保證議案通過，做了很多地下交易。反對黨國家自由黨主席盧多維克·奧爾班和人民運動黨主席特拉揚·伯塞斯庫都表示，社民黨私下拉攏他們的黨員支持議案，承諾以高官厚祿。其中人民運動黨黨員奧克塔維安·戈加被成功說服，退出了人民運動黨，成為社民黨黨員，據說已被許諾將會成為科瓦斯納（Covasna）縣社民黨主席。

目前看來，社民黨黨內鬥爭引發的政治危機暫時以政府被彈劾的形式得以緩和，然而社民黨黨內鬥爭仍十分激烈，黨際關係亦十分微妙，羅馬尼亞政治依然充滿了不確定性和不穩定性。議會投票通過之後，已遞交辭呈的部長里有20名申請收回辭呈。政府發言人表示他們的申請無效，因為根據羅馬尼亞法律規定，部長遞交辭呈后15日內不可收回。政府發言人不無諷刺地指出，這些申請全部相同，甚至包括了同樣的語法錯誤。當地時間6月26日下午三點，總統約翰尼斯召集議會各黨派商議總理人選，最終批准了執政聯盟社民黨—自由和民主聯盟黨提出的總理人選，同意社民黨成員米哈伊·圖多塞為新任總理並授權組閣。根據羅馬尼亞憲法規定，圖多塞需在10日之內完成組閣，並通過議會信任案投票，才算組閣成功。目前看來，社民黨內部鬥爭引發的政治危機暫時告一段落，然而，圖多塞能否組閣成功，通過議會信任案投票，尚且是個未知數。

自1989年劇變以來，羅馬尼亞的政府一直不太穩定，總是出現政府改組或是總理更換。近年來，羅馬尼亞由於群眾示威或府院之爭導致總理下台頻頻發生。格林代亞努不是唯一一個遭到彈劾的總理，也不是任職時間最短的總理。2008-2012年任總理的博克就曾多次遭到彈劾，最終於2012年2月因民眾抗議政府應對經濟危機所實施的財政緊縮政策而宣布辭職。隨後上台的溫古雷亞努僅僅維持了4個月就遭到彈劾，成為1989年以來最短命政府。接著，社民黨贏得大選勝利，黨主席蓬塔成為總理，但2015年11月，因政府在應對首都一傢俱樂部火災事件中處理不當引發民眾示威，蓬塔宣布辭職。

格林代亞努自2017年1月上任以來也命運多舛。2017年2月初，因政府通過有關減輕腐敗量刑等不利於反腐敗的緊急政令，羅馬尼亞爆發了1989年以來最大規模的全國性抗議示威遊行。值得一提的是，作為社民黨主席的德拉格內亞之所以不能被提名為總理，恰恰是因為他有案在身。這場聲勢浩大的示威遊行，正是民眾對羅馬尼亞腐敗亂象、政壇惡性鬥爭強烈不滿的表達。最終，政府撤銷了緊急政令，並在反對黨提出的議會不信任投票中順利過關，格林代亞努熬過了上台僅僅一個月以來的第一次危機。

此次政治危機與以往不同，格林代亞努是遭到本黨彈劾，這揭露出社民黨內部出現巨大裂痕。雖然社民黨議會多數的地位仍然不可撼動，但此次危機將嚴重影響社民黨甚至羅馬尼亞的形象與聲譽，也會影響社民黨在選民中的形象。另一方面，近年來政府不穩定已幾乎成為常態，黨內鬥爭和黨際鬥爭內耗嚴重，國家政策缺乏連續性，既嚴重影響民眾對政黨及政治家的信任，也嚴重阻礙了國內各項事業的正常運轉。如果圖多塞組閣成功，總理總統分屬不同黨派的狀況依然繼續，府院之爭恐怕仍然不可避免。社民黨是否能保持黨內的團結穩定，羅馬尼亞何時能恢復政局穩定，走出政治危機，我們拭目以待。

【本文作者曲岩系社會科學院俄羅斯東歐中亞研究所助理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