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語文教育存在的最大問題是什麼？

你喜歡什麼樣的語文課？為什麼？

美國伊利諾大學閱讀研究中心主任里查德·安德森教授研究發現，一個普通家庭和一個美國普通家庭為孩子提供閱讀材料的經濟能力大體相當，但美國兒童的閱讀量卻是兒童的六倍。筆者做過四五年的高中語文教師，對此深有體會。在筆者看來，語文教育存在的諸多問題中，最大的問題是以應試為導向，用做題代替真實的閱讀。

做題何以會受到極端的重視？因為與美國動輒成百上千頁的語文教材相比，的語文教材實在是太單薄、太粗糙、太乏味，有價值的學習內容不多。同時的語文教師素質普遍有限，自身普遍不讀書。最重要的是，做題便於訓練答題技巧，以便在考試時取得高分。

於是，在語文學習的有限時間裡，絕大多數學生都疲於做題和考試，很少有自主閱讀的空間。即使有閱讀也多是畸形的閱讀，是為了做題考試的閱讀，而不是現實生活中以精神享受或學習研究為目的的真實的閱讀。這樣的語文學習重複而單調，索然無味，更缺少挑戰性，恐怕沒有幾個學生會喜歡。2003年發布的《普通高中語文課程標準（實驗）》就明確指出，要使學生「具有廣泛的閱讀興趣，努力擴大閱讀視野。學會正確、自主地選擇閱讀材料，讀好書，讀整本書。」2011年修訂的《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也指出，「要重視培養學生廣泛的閱讀興趣，擴大閱讀面，增加閱讀量，提高閱讀品位。提倡少做題，多讀書，好讀書，讀好書，讀整本的書。」如今很多年過去了，問題卻依然存在。

為什麼閱讀很重要？因為閱讀所及就是視野所及，也就是思考所及，閱讀能無盡地啟發和促進讀者思考，學會種種能力，尤其是自主閱讀。斯蒂芬·克拉生在其《閱讀的力量》（李玉梅譯，新疆青少年出版社，2012）一書對閱讀的作用作了深刻的闡述：「當孩子因樂趣而閱讀，當他們『上了書本的鉤』（hooked on books）時，便不自主地、不費力地學會所有大家關心的語言能力。他們會培養出適當的閱讀能力、學得大量辭彙、發展出理解力、使用複雜的語法結構、建立好的寫作風格，同時有不錯的（但未必是完美的）拼寫能力。」可見，無論如何強調閱讀的重要性都不為過。

事實上，語文學習最重要也最好的方法是自由自主閱讀基礎上的大量閱讀，語文教育最重要的任務是促進閱讀，尤其是學生的自主閱讀，這已經成了學界的普遍共識。近年來興起的群文閱讀無疑就是促進閱讀的一種嘗試。鄭桂華在《整本書閱讀：應為和可為》（《語文學習》2016年第7期）一文中說：「語文學習的關鍵在閱讀，閱讀效果的關鍵之一在閱讀量，而要達到一定的閱讀量，不能沒有整本書閱讀。整本書閱讀是彌補淺閱讀、碎片化閱讀、偽閱讀（純為應試的閱讀）的良藥。」胡立根也在《高中閱讀教學是重複解剖還是系統訓練與海量刺激？——簡論高中語文教學體系中閱讀教學方法的錯位》（《語文學習》2012年第11期）一文中說：「要真正提高語文教學的效率，就必須改變一味的精讀、解剖的閱讀教學模式，騰出時間讓學生自主閱讀，加強泛讀和略讀，加大閱讀量，讓語文課堂成為學生自主閱讀的課堂，成為學生海量閱讀的課堂。」

可以說，只有堅持大量閱讀，語文學習才會取得質的突破，不想方設法增加閱讀量的語文教育都是不合格的語文教育。很多名校優生扎堆，如果語文教育未有閱讀的大積累而只是陷入應試，就是埋設人才，所謂「聚天下之英才而摧毀之」，甚至可謂是語文教師的失職。要知道，如果兩名學生都考上了北大，高中三年讀了上百本書的與只知做題的肯定迥然不同。

令人欣慰的是，如今整本書閱讀已受到人們的重視，其研究已成熱點，而且現實中很多不滿足於應試的高水平的語文教師都在努力嘗試增加學生的閱讀量，就像在美國那樣，「有追求的學校和優秀的老師一般都不用課本，而是自己選作品來教，帶學生讀書。」例如，韓興娥兩周教完一本教材，花更多時間進行課內海量閱讀。吳泓開展專題研究性學習，讓學生走出教材，大量閱讀專題文本資料乃至讀整本書，最終讓學生據此寫研究性的小論文。曹勇軍在學校高二年級採用自願報名的方式，組建經典夜讀小組，每周五晚上用兩個小時和學生一起讀書。他給學生開列的書目著眼於學生讀書的精神成長，如梭羅的《瓦爾登湖》、赫胥黎的《美妙新世界》、奧威爾的《1984》、李澤厚的《美的歷程》、馮友蘭的《哲學簡史》。一年下來，讀書20餘次，讀了十五六本文史哲科美方面的經典、准經典著作。通過夜讀課程，學生們的理解能力、分析能力、批判能力、乃至創造能力都得到了較大的提升。

有人可能會問：閱讀能保證考試得高分嗎？當然能，只要有了足夠的閱讀量，考試取得高分根本就不在話下，語文考試得分高的學生大多是平時讀了很多課外書的學生。因為應試所需的各種技能已經在閱讀中不知不覺地形成了，根本就沒必要花過多時間專門訓練這些技能。筆者曾在《幾罐思想》一文中說：「陸遊寫詩告誡他的兒子：『汝果欲學詩，功夫在詩外。』同理，汝欲答題快，功夫在題外。你真想在語文科做題考試時得高分，功夫就要花在做題考試之外，即多讀書、常發問、勤動筆。」

語文教育應當讓學生有足夠多的機會閱讀，給學生提供各種類型、主題和難度的大量的讀物，包括經典名著，這很重要。因為事實上學生的理解力往往超出我們的想象，切不可低估。需要特別注意的是，一開始不可強迫學生閱讀他並不喜歡的書，尤其是難讀的書，關鍵是要培養起閱讀的興趣。其實，「閱讀行為本身便會提升閱讀的興趣」，閱讀比讀什麼更重要。「閱讀輕鬆的讀物有助於促進較大量的閱讀，輕鬆的閱讀可以是發展較高閱讀能力的階梯。」培養起閱讀的興趣后，學生自然會去讀更多好書。當然，學校必須得配備足夠的圖書，花大力氣建設好圖書館，讓圖書館發揮出應有的教育價值。

其實更重要的問題是如何有效地促進學生閱讀，即讓學生在閱讀上有所提升，無論學生現在的閱讀水平如何。只要優生比以前讀得更多更好，中等生開始找書讀，差生從語言文字水平極差到逐漸好轉並培養起了閱讀的興趣，就是語文教育的成功。

註：文中配圖源自互聯網，謹此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