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證思維之光：孫晶岩《中國看守所調查》簡評

孫晶岩是一位有影響的報告文學作家，我發現她寫作的題材恰好可以分為「善」與「惡」兩大類。「善」一類是指她反映改革開放建設中的重大工程和重大事件，這一類題材的作品無不充滿著昂揚積極的意蘊。「惡」一類是指她反映監獄、看守所生活、金融黑洞的作品，寫這類題材時，她必須直面各種各樣的罪犯，甚至包括曾震驚全國的死刑犯，直面他們的種種惡行。在善與惡兩極的行走，使得孫晶岩的寫作具有一種辯證的思考。她最近完成的《看守所調查》就是一部充滿著辯證思維光芒的作品。

孫晶岩與著名作家梁衡聊《看守所調查》

這是一部全面反映看守所的管理和理念的報告文學作品，為了保證其反映的典型性和概括性，孫晶岩採取她慣用的「笨」辦法，親臨現場「田野調查」，她整整花了兩年的時間，跑了全國六個省市的十幾家看守所，採訪了100多名監管民警和200多名在押人員及其家屬之後，孫晶岩在此基礎上就有了充足的材料，廣泛的見聞，她選取最具代表性的材料表達她的判斷，因而敘述充分紮實，說服力強。

孫晶岩的辯證思維首先體現在她的發展眼光上。她並不是靜態地考察的看守所現狀，在她帶著這個選題走進看守所時，同時也帶著過去採訪監管場所時的記憶，孫晶岩以發展的眼光來書寫今天的監管工作，從這本書的敘述來看，她看到了可喜的發展，她不掩飾自己的欣喜，以滿腔熱情去訴說監管民警們的奉獻精神和人文情懷。

孫晶岩的辯證思維還體現在她的主題選擇上。監管場所是執行法律的場所，孫晶岩關注監管場所也是在關注的法治建設。法律的正義性、莊嚴性以及公平、公正，自然是孫晶岩所要講述的主要內容。但孫晶岩選擇了一個關於人性和人權的主題。這一主題是深刻的，因為人性是實現法治的基礎，法是基於人性需求而產生的規則體系，強調執法的人性化和文明化，是使法治順應人性的必然要求。她以真實的記述告訴人們，監管場所的「大牆」內有人權，有人情，有人性。

孫晶岩的辯證思維更體現在她的對立統一觀點。她從成績裡面發現問題，從亮色中間發現陰影。她一次又一次到看守所採訪，接觸最多的就是忙碌的民警，他們加班加點，一人頂兩人用，但他們毫無怨言，也不知疲倦。但這些好民警的忙碌身影也引起了她的擔憂——民警為什麼忙？孫晶岩所思考的目標則是如何從源頭上扼制犯罪。她提出了社會貧富差距加大、大城市無限膨脹、道德底線潰散等問題，這些問題非常尖銳，也非常到位，都是降低社會犯罪率的關鍵性問題。她真誠地希望自己能為減少犯罪而做些努力，她曾把監管民警比喻為啄木鳥，為病樹捉蟲除害，她其實也是在以啄木鳥自喻，她自覺地將自己的採訪和寫作當成是與監管民警共同對在押人員進行心靈的救贖，也就是在這樣的時刻，她「才真正懂得了人類靈魂工程師的分量」。

對於一名報告文學作家來說，辯證思維非常重要。因為報告文學作家是要把社會真相告訴大家。面對複雜的社會真相，光有激情是不夠的，在激情的驅使下，有的作家往往會偏激地思考問題。「大牆」後面對廣大讀者來說是神秘的，更需要以辯證思維去分析背後的複雜現象。孫晶岩先後寫了多部監管題材的報告文學，通過她的作品，我們看到了民主與法治的進步；同時我們也看到了孫晶岩在寫作上的進步，這正是辯證思維的勝利。

作者系瀋陽師範大學文化與文學研究所副所長、教授、著名評論家

此文刊登在《人民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