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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普通人，你可以說我乏善可稱，但更讓你失望的是我沒有一顆作惡的心。

你問我在期待什麼？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自從18歲后，我就再沒有因為一個人的離去而泣不成聲。在城市裡步履匆匆的我，孤獨好似潛水艇隱沒在6000英尺的海底，只在沒人時才會探出水面呼吸。

可能你是這樣，他是這樣，所有人都這樣。當我們俯瞰整個城市時，看到的不過是一艘艘潛水艇來來往往，相互之間卻鮮有交集。

我不知道你何時會選擇上浮，對我來說是回到家褪去武裝，開始縷清過去的舊東西和老回憶，舊T恤、舊杯子、舊筆記本、舊車票、舊鞋子、舊衣服……不知道往哪裡走的時候，我就會走回記憶里。

拿這件印著周杰倫頭像的舊T恤來說吧，這是一個人給我的，且以她來代指吧。

她算不上漂亮，只是在那個我們因為長身體而普遍穿著過長衣服的年代，她永遠穿著把曲線包裹得恰到好處的紅色上衣，一雙合腳的黑色皮鞋長在我眼裡像兩顆痣。就是這樣，她在懵懂如黑夜的青春里擦燃火柴，剛好照亮了我心裡對所謂戀愛的幻想。

追求她的過程波瀾不驚。在不知愛情為何物的年代，我們的選擇往往都是直接表白，用簡單的「我喜歡你」來宣告從此開始彼此的所有權互屬。

我也是這樣。

在一個晚自習下課後，我鼓起勇氣約她到校門外的橋頭見面。面對面，我感受到她在我對面有點緊張的呼吸，可我不敢直視她的眼睛，在陌生人看來，一定會以為我是在對著她身後夜空上的月亮囈語。

確實挺慫的，也挺笨拙的，但也真的成功了。

跟大部分少年時代的戀愛一樣，我們躲著老師和同學，只能在偶爾的眼神交流間確定彼此間的秘密。似乎應該更親密些的，但愛情纖細，我們不知道什麼才算親密。而且，我們也沒能免俗，不落入初戀往往都不知所蹤的窠臼里，我和她沒說再見，就畢業去到了城裡兩所不同的學校。

留給我的，只有這件舊T恤。

一直到三年後，我才再次聯繫上她。

我又重新拾起了希望，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企圖去彌補她一些什麼，可她卻說：向前走，別回頭。

於是，我第一次把自己裝入了一艘潛水艇，在聯考前的最後時光里切斷跟世界的聯繫，直到聯考結束后，我收到了她的信：

「我也想往回走，但回不去了，分開行駛三年的軌道不可能在三個月內再度相交，我們從一開始就像兩棵無根的樹，當時是中考拉開了我們，現在則是聯考。」

這段感情就此劃下句點，我剩下的除了這件舊T恤，還多了一封她的親筆信。

後來，聯考放榜、填志願、出錄取結果……如她所說，她去了省城，而我拿著去北京的車票。

走的那天，我遠遠地看見了她，在我爸爸媽媽身後很遠的地方。我像被潑了一頭冰水，渾身不住地打冷戰。

那一刻，我感覺離她很近，又很遠，但終究是越來越遠了。

有時我會想，那些十幾歲做的事到了奔三的年紀有什麼意義。當時的玩伴，很多早就有成家立業。當時喜歡的人，如她，也不知過得怎麼樣。儘管都加了微信，也能在王者榮耀的好友列表上看到他們，但甚少寒暄，也從未邀請或被邀請組隊，莫非在成為王者的道路上，我們都是孤獨的。

那這些舊東西還有什麼現實意義呢？

除了感慨，除了懷念，除了佔據本就不大的房子的空間……

其實不是這樣的，對內心壓抑又時刻自我防衛的我們來說，這些附著了舊情緒的舊東西好比是人生的凸起，總會在某個時刻把我們如潛水艇一般堅硬的外殼給嗑出個坑或缺口，提醒我們去尋找一塊陸地來整理檢修，而不是每天心事重重地醒來，再若無其事地過完一天那般自我欺瞞。

這就是舊東西的意義，在我們汲汲營營於自己的生活時，是它們讓我們看到生命的鮮活，給沉重的心一個輕快的著陸。

是的，新東西變成舊東西，舊東西促使著我們往前尋找新東西，在這樣一個周而復始的循環中，我們一次次安放好不知何去何從的心。

當歲月更迭，人生進入不同的階段，唯一不變的，便是用舊物撫慰孤單，用回憶交換心安！

於是，回憶無價，但可免費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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