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讀世界】港澳行

（一）

「草原兒女愛公社」。優美的旋律在耳邊縈繞。我此時正在維多利亞海港邊的九龍灣國際會展中心十四層樓上，坐在世界漢詩協會成立十五周年慶典會場的椅子上。現在大會議程基本結束，進入節目表演。千多人的會場燈火輝煌，人頭攢動，氣氛熱烈。有的在欣賞節目，有的在拍照留影，大家興奮於見證慶典，珍惜於盼望已久的美好時刻。當歌聲縈繞於耳際，我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歌聲多麼熟悉，而且肯定是一支紅歌，少年時代不知道唱過多少遍，隨著歲月延伸，這支歌都陌生了，想不起歌名，反覆記憶，才想起是《草原兒女》。我們當時就是唱這支歌，投入到橫掃一切牛鬼蛇神中去的……

這是一段所謂激情燃燒的歲月，實則是一場幼稚可笑的造神運動，一場瞎胡鬧，破壞傳統文化，扼殺人性的大災難，一段破壞經濟，踐踏法制，葬送青少年學業與前程的瘋狂年月。

作為我們這一代人，我們這一代出生於上世紀四十年代末到五十年代初的人，見證了多少次無休止的階級鬥爭運動，也被無數次的說教所迷惑所困惑。其思想認識也總是隨歲月的改變而改變。青年時期，我們政治挂帥，依據正統的觀念，把天堂認作地獄，把地獄認作天堂。當台灣、香港經濟快速發展的年代，我們大陸還在缺吃少穿，受飢挨餓。在封閉的狀態之下，兩種制度使得同是炎黃子孫心懷敵意。改革開放打開國門，使大陸與香港交流溝通。香港回歸更使我們走入華夏大家庭，儘管我們進入港澳還得辦理通行證。終於我們在有生之年了解了事實的真相。今天，在香港的維多利亞港灣邊的高樓里，居然可以聽到半個世紀前的革命歌曲，並在這裡自由地演出，真有點不可思議，真乃奇迹，寬容，包容，營造了世界的和諧。

我們的開放，也加強了對極左的反思，也加強了對兩種制度的對比。英國殖民統治讓國人蒙羞，但資本主義的確給香港帶來了繁榮。現在兩種制度兩種社會並存，大陸也已經不能與過去同日而語了。今天我身處資本主義社會的會議廳里百感交集。這裡是我夢繞魂牽，嚮往已久的地方，熱血沸騰，夢想成真。於是詩興大發，於是有了：

七律•到香港

夢裡尋他千百度，

今來喜淚濕衣裳。

紫荊花蕊承華露，

港島詩情托太陽。

盛會蘭亭能傳世，

香江曲水接流觴。

五洲勝友吟海韻，

側耳崑崙意氣揚。

七絕•世界漢詩協會十五周年慶典

高樓一座一游輪，

斬浪揚波十五春。

鼓瑟高歌相與慶，

空前盛會樂詩人。

七絕•夜遊維多利亞海港

四面朦朧五彩燈，

維多利亞海風清。

煙波浩渺遊船盪，

天上人間在夢中。

（二）

香港由三個島嶼組成，港人大多來自大陸。我們大會之後是旅遊，為了活動方便，分為若干個團，由導遊領隊。我們團的導遊是一位三四十歲年紀，身材高大的男士，口才不錯，操一口流利的普通話，說是在香港出生，大陸讀的大學。除了對香港作了介紹之外，還陪同我們乘車翻越山頂，到山那邊的淺水灣。淺水灣是著名的富人區，房價特貴。一幢幢高樓建在山腰上，鱗次櫛比，分外耀眼。也間或有建在山頂上的別墅，而別墅是屬於那些名人包括名演員在內的，一般富人還難以問鼎。香港人很相信風水，淺水灣的房子坐北朝南，而且空氣清新，沒有污染。山脈把海水挽在懷裡，一片金黃的沙灘在西斜的陽光里閃閃發亮。非常的寧靜，彷彿世外桃源。沒有任何的喧嘩，沒有海濤，甚至於聽不到鳥叫，唯有紫荊花一盆盆擺放在商鋪前的平台上，散發一陣陣幽香。商鋪並不高大，走進裡面非常寬敞。裡面有各種飲料和食品，空氣也異常的清涼，好像這裡是專門為旅遊服務的。商鋪後面靠山，一條很普通的馬路在商鋪邊斜著延伸到山路上。說到這裡，讓我心存很多疑惑。一入關，香港的馬路就比較窄。沿途所見街道也不寬，房子也顯得半新半舊，與我原來想象的大都市的氣派相差很遠，對比大陸，我們這裡即使小縣城馬路也要寬敞得多，房子也要豪華高大得多。究其原因，估計可能與面積小，土地珍貴有關，還有是這裡法制嚴謹，修路蓋房都受民意的左右，沒有形象工程，沒有政績工程。淺水灣的建築應該是香港建築的一個縮影。環境優美，非常乾淨，沒有垃圾，沒有霧霾。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朵，一切都那麼透明。清風從海面上吹來，我們踏步沙灘，在這裡手舞足蹈，在這裡拍照留影，在這裡呼吸新鮮甜美的空氣。

‌乾渴了可以去店鋪買瓶飲料，不過物價還是比大陸貴多了，一瓶飲料大陸賣五塊，在這裡就是十塊了。但是吃得環保，據說香港人吃的大米、蔬菜很多是從台灣和馬來西亞進口的，他們拒絕大陸食品，總認為吃大陸的食品不安全。

‌坐在車上飽覽風光，不多時，我們依傍深圳河而行。河水清清，河面並不寬，兩岸高樓林立，都呈現繁榮景象。就是這條河把香港與大陸分為兩個社會。一國兩制，一邊是社會主義，一邊是資本主義。這條河也經歷了滄海桑田，見證和經歷了風雲變幻。在改革開放前，就有不少大陸人鋌而走險，從對岸划船、潛水偷渡進入香港。有的偷渡成功，成為了香港人，有的偷渡失敗，或關押或死於非命。健談的導遊就敘述了他父親是怎麼冒著生命危險，從深圳河偷渡來香港的。他父親廣東人，是1971年游泳過來的，後來找了個香港老婆生下了他。在偷渡成功之前，有過兩次失敗，兩次坐牢的經歷。

‌曾經大規模偷渡驚動過中央與世人。深圳河兩岸100多倍收入差距是偷渡的真實原因，從而改革開放，深圳特區建設讓此現象成為檣櫓灰飛煙滅。

‌在香港，我目睹了一些與大陸不和諧的現象。通過皇崗口岸進入香港領地，就有一些人舉著標語與牌子。除了此處，還有一些比較重要的旅遊景點同樣出現這樣的現象。在如此公眾場合公開政治觀點，在求穩定的大陸是不可能存在的，而在這裡卻可以容許存在而且未出現混亂狀態。這不能不體現了一種自由表達，也應當歸結於政治制度與公民素質。

‌入夜，我們出席漢詩大會的全體成員夜遊著名的維多利亞海港。夜色中的維多利亞海港是非常迷人的，剛剛，白天開會的九龍灣國際會展中心大樓剛剛還聳立海邊清晰可辨，不久，隨著游輪的前行，暮色降臨，這座高樓和整個港灣的周圍建築物上霓虹燈噴射出五光十色，沉入到夢幻般的世界當中。燈火燦爛，波光蕩漾，如詩如畫，於是我口佔一絕：

‌四面朦朧五彩燈，

維多利亞海風清。

煙波浩渺遊船盪，

天上人間在夢中。

（三）

澳門，我來了！

帶著嚮往的神情，

帶著昨夜的夢魂。

帶著神秘的眼光，

帶著祈禱的福音。

帶著春天的信息，

也帶著粗獷的歌吟。

我不止一萬次呼喚你，

今天終於來到你懷抱，

感受你無比的溫馨。

3月14日傍晚，我們一行告別香港，踏上去澳門的海輪。香港，美麗的香港！因為緊張的出關檢查，以至於我來不及向你揮揮手，來不及望你最後一眼。

只有在路上瞥見天上的直升機從澳門的天空飛向香港的天空，只有海輪甩開夕陽的殘照破浪行駛，我才覺得我馬上要跨越到另一個領地。

再見了，美麗的東方之珠！

一小時的大海航行抵達澳門，此時是深夜時分了，過關之後，客車把我們送往住宿的酒店。在通往酒店的馬路上，藉助燈光，我們第一眼是識別她的面容。寬敞靜謐的馬路，高大漂亮的樓房顯示出與香港不一般的風格。我們入住葡京酒店，這是一座非常華麗的五星級大酒店，一座位於澳門南灣友誼大馬路西南端的賭場酒店。房子造型優美，富麗堂皇。身著制服的保安早就等候在門口為我們指點進入電梯的方向。來到房間，高興不已，房間寬敞漂亮，方便雅緻，比起香港住的那酒店寬度和舒適度就不知有多少倍。我們得感謝漢詩大會吃住行全程免費，還為我們提供這麼高檔的酒店。拉開長長的窗帘就可以俯瞰外面的夜景，招牌在霓虹燈下閃閃發光，顯示出神秘的色彩。是的，賭場，多麼神秘的場所，新來乍到，「不識廬山真面目，只因身在此山中」。在大陸是不敢公開存在的，即使存在也要取締。而澳門對於黃賭是合法的，而且有人為你站崗。澳門，40多萬人口，彈丸之地，比起700多萬人口大香港就小得很多。其收入來源主要靠賭場，而且客人也主要來自大陸。

第二天，我們參觀金蓮花廣場。廣場位於澳門新口岸高美士街、畢士達大馬路及友誼大馬路之間。為慶祝1999年澳門主權移交，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贈送了一尊名為《盛世蓮花》的雕塑。雕塑金光閃閃，重6.5噸，高6米。

廣場不大，澳門的其他廣場都不大，相當於大陸一所中學的操場大概與土地珍貴有關吧。

廣場周圍還有一些空閑的房子，據說是葡萄牙人留下的。葡萄牙人曾對這裡實行殖民統治，給澳門人民帶來了深沉的災難與痛苦。他們為了航船的安全，運來很多壓船艙的石頭，卸下石頭之後搜刮民財，把這裡的黃金帶走。所以，澳門人十分痛恨葡萄牙人，稱他們為「可惡的海盜」。大陸對澳門經濟發展有很大的支持，收入來源主要依靠大陸，所以，對回歸祖國比香港人迫切。澳門回歸之後，葡萄牙人大部分走了，也還留下小部分沒有走。葡萄牙人留下的石頭已經鋪在大三巴牌坊前的道路上，成為殖民統治者掠奪人民財富的罪證。

於是我們以急切心情參觀了大三巴牌坊。大三巴牌坊其正式名稱為聖保祿大教堂遺址，是澳門的標誌性建築物之一，同時也為「澳門八景」之一。「三巴」即「聖保祿」的粵語音譯。該教堂始建於1637年，先後經歷三次大火，屢焚屢建，直至1835年10月26日，最後一場大火將其燒得只剩下教堂正門前壁。此牆類似傳統牌坊，因此取名「大三巴牌坊」。

走在葡萄牙人運來的石頭鋪就的馬路上，心情是沉甸甸的。

（四）

澳門人還是自豪的。他們總喜歡拿自己與香港對比，日子過得很輕鬆，沒有香港人那麼有壓力，因為政府有錢。他們的福利特別好，除了看病不要錢，免費基礎教育，人到了三十歲還發補品，過年過節發慰問金，老年生活有保障等等。上午九點，我們乘坐客車經過大街小巷，導遊指著看店鋪門面關門閉戶，遲遲沒有營業，店主人根本不在乎以這點生意過日子。

行走於大街小巷，門上掛著「押」「大押」之類字樣的招牌，裡面就是賭場。賭場，說得好聽一點，又叫博彩，還叫娛樂場。

關於賭場還有許多傳奇與迷信色彩。沿途我們見到了幾座高大的建築，導遊說那就是賭王開設的賭場。賭王很相信風水與迷信。原來設計的是一座鳥籠形建築，寓意為客人走進賭場就像鳥進入籠子一樣，要把全身的毛拔掉，意味著所有的錢都要輸光，賭場生意很好。後來旁邊建了一座建設銀行，高度超過了賭場，賭場生意就馬上暗淡起來。通過風水先生的指點才知道箇中原因，怎麼辦呢？賭王徵求解決問題的秘訣，風水先生說只有再建一座高度超過建行的建築就可以了。於是賭王建起了那座高度超過建行的大樓，而且造型也十分異樣，除了下部分是鳥籠，還在屋頂上造了無數把鋒利的「寶劍」直插下去，叫做萬箭穿心。果如風水先生所料，賭王的生意又恢復了興隆。

我們重點參觀了威尼斯人。

澳門威尼斯人在坊間常常俗稱為澳門威尼斯人度假村、威尼斯人、威記等。建築依照美國拉斯維加斯的威尼斯人度假村酒店建造，以威尼斯水鄉為主題，布滿威尼斯特徵拱橋、小運河及石板路。酒店是由美國拉斯維加斯金沙集團投資，投資達200億元。這所奉行多元經營理念的度假村設有三千間豪華客房及大規模的博彩、購物、體育、綜藝及休閑設施等。其中就有佔地十一萬平方米的會展場地。

走進威尼斯人，就是走進澳門最大的賭場，走進這個賭場有如走進了金碧輝煌的宮殿，有如走向一個神秘的世界。

我們登上三樓，出了通道，義大利風情迎面而來。拱形、圓柱營造的歐式建築一條街，排列在廣場兩邊。上空人造的巨型玻璃天幕以假亂真，仰望深不可測的天空，藍天白雲，還以為真的出門走進了街道。然而細看天幕，上面可以看到兩個焊接的圓圈才留下人造天空的痕迹。我們一行人沿著濃縮了的威尼斯河流，有身系紅色腰帶的義大利船夫打扮的人划船，船上坐著遊客，船夫哼著小調，悠然自在。河水碧波蕩漾，清澈見底。過了拱橋，一位義大利美女在河畔彈奏豎琴，音樂輕鬆悅耳，而且沒有羞澀，任憑我們與她合影留念。別了威尼斯水域，我們來到賭場。這是平生第一次走進賭場。

賭場很大，不準拍照。金色的大廳猶如盛大的宴會廳，賭桌排排，人流如潮。三五成群圍繞每一張賭桌。工作人員穿著青一色的制服，端坐在賭桌前，面無表情。大多是女士，她們幫賭徒投注，為顧客服務，為公司賺錢，為自己謀職。這種職業又叫荷官，管別人荷包的官。

我無意賭博，澳門賭博內幕，媒體時有披露。輸贏如何，技巧在哪，我也都無意探討，只覺得平生能到此一游就足夠了。與我同行的一位長沙人，他說押了一千元全輸了。

我還是有諸多感嘆，吟成《七絕•游澳門賭場》：

外景瓊樓繪鳥籠，

賭檯人涌似餐廳。

荷官端坐押籌碼，

變幻風雲詭異中。

「天涯何處無芳草」。3月16日，結束漢詩大會，結束港澳之旅，從澳門過關回到社會主義社會，來到珠海。在廣州經商的侄兒和在廣州工作的我的學生紛紛發出邀請，邀請我去廣州作客。於是我途徑珠海、中山，在廣州受到親人、學生、老鄉的隆重接待，又遊覽東莞、虎門等地，然後歸來。

‌南疆憶，最憶是珠江。「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港澳之旅，珠江三角洲之旅，前後整整十天，處處有親人，處處有朋友，處處激動人心。

作者：盧成詠，男，出生於1949年12月，湖南寧鄉人，中共黨員，畢業於湖南師範大學中文系。湖南城建職業技術學院副教授。繫世界漢詩協會會員、世界漢詩協會湘潭分會理事、湖南省詩詞協會會員、湘潭市企事業文聯理事、原蓮城詩詞教學中心主任，入選《湘潭文藝家詞典》。1976年從事教育工作，1982年援藏赴拉薩任教。1984年援藏期滿返回內地，先後在寧鄉十中、湘潭市六中、湘潭市十中任書記、副校長。1992年調湖南城建職業技術學院任教，先後任黨委辦主任、教務處負責人、建築設備工程系與信息工程系黨總支書記。退休后，於2010年至2016年返聘海口經濟學院任教。主講大學語文、文學與寫作、書法等課程。有大量詩歌、散文在《世界漢詩》《漢詩月報》《湖南詩詞》《西藏日報》《湘潭日報》《拉薩河》《詩界》《白石詩刊》等報刊發表。還發表了系列學術論文。有作品在各級乃至全國獲獎。有書法作品參展獲獎。專著《悠然齋詩文集》由南方出版社出版。評為湘潭市優秀共產黨員、湘潭市政府立功模範、湖南省省級優秀班導、湖南建工集團優秀黨務工作者、湖南城建職業技術學院先進工作者、海南賽伯樂教育集團先進教育工作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