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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朗普廢環保法「便宜」了中國?

【文/ 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李天陽】

美國主流輿論界,是以怎樣一種心情,觀察川普近期的一系列大動作的?

不用上外網或者忍受翻譯腔,想象一幅畫面就足夠了:

華爾街和好萊塢自由精英們,瞪眼看著川普這個 「熊孩子」,叉腿坐在前任辛苦8年栽下的果樹上,扔下一顆又一顆果子,叫這個「油尖嘴滑」的,白撿去不少。

自從川普贏得美國總統大選以來,美國主流輿論界就再難放下這顆心。川普任前發誓徵收產品45%關稅,宣布為「匯率操縱國」,有聲音擔心他搞經濟民粹主義;川普上任后這兩隻靴子遲遲不落地,又有聲音常把「45%」和「操縱國」掛嘴邊,怕他說話不作數;川普與蔡英文通電話,有聲音擔憂他打破中美建交40年的政治基礎;川普承認一中原則,又有聲音怕他鸚鵡學舌,對太「軟」。

這種心情,因川普宣布美國退出TPP而起,又在他簽署「能源獨立」行政令,要求「暫緩、修改或廢除清潔電力計劃」相關政令之後,徹底蔓延開來。有聲音急得說,川普廢了「歐巴馬時代減少依賴燃煤發電的所有規劃」。把美國在新能源技術上的領導地位,拱手叫拿了去,他是「的代理人。他顯然以恢復的偉大榮光為己任」。

川普真有這麼「蠢」,毫不利己專門利人嗎?

在如今美國的主流報紙上,歐巴馬和川普幾乎成了善與惡、好與壞的兩極。可嘆,人總是失去了才懂得珍惜,在美國媒體因為川普推翻歐巴馬環保法規而一片哀嚎的時候,不要忘了,美國國內從來沒有就歐巴馬環保法規達成過共識。在歐巴馬一力推動《清潔電力計劃》,遭遇27個州起訴的時候,也未見主流輿論界給予他多麼強而有力的支持。

什麼道理?

《華盛頓郵報》在社評中說得中肯,有關氣候問題的爭論在美國已經政治化,「淪為黨派混戰的犧牲品」。由於美國國內政治極化趨勢的不斷掣肘,《清潔電力計劃》最終方案本就留下了擴大各州執行靈活性這個口子。即便如此,早在去年2月份,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已作出暫停執行清潔電力計劃的裁定。川普最近的動作,不過給這個僵死在地的計劃,再踏上一腳罷了。

再進一步說,美國就那麼需要「清潔能源」么?

我查閱到的一篇比較中美兩國清潔能源發展前景的文章,看口氣作者應是一位美國同行,文章所列第一條理由,就是美國的資源稟賦大大優於。

他說的沒有錯,美國這個煤老闆,毫無疑問是世界級的。美國是全球煤炭資源最豐富的國家。有資料顯示,截至2013年初,美國煤炭已證實儲量為2373億噸,佔全球總量的27.6%,全美50個州,38個州有煤炭資源,每年約65%的煤炭來源於露天開採。

進入工業時代后,煤炭一直是美國的主要能源來源,有40%的電力來自於煤炭。儘管近年來受低價天然氣競爭和環保政策收緊的雙重擠壓,美國煤炭產量已經逐年下降,但國內對煤炭資源的需求仍在,煤炭出口還有增長趨勢,根據美國能源信息部的報告,美國煤礦產量將在未來30年中保持平穩。

美國煤炭業的「老工業基地」阿巴拉契亞山區有上百年的採礦史,這裡生活的人祖祖輩輩不是採礦工人,就與採礦業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放到全美,煤炭是數百萬人的主要收入來源。在近年煤炭行業的寒冬中,有24家煤炭公司在3年內陸續破產,剩下的不少處於虧損狀態,大幅裁員。煤炭工人數,從上世紀80年代中期的17.5萬人降低到2016年的5.77萬人。阿巴拉契亞山區一些產煤縣的失業率,高居全美第一。

歐巴馬也不是沒考慮過怎麼解決「轉型期陣痛」,他提出過「機會、就業與經濟振興夥伴」倡議,拿出2016年的財政預算5500萬美元,同時利用2015財年預算資金約2800萬至3800萬美元,來為幫助煤炭失業工業職業培訓和再就業。

這個計劃出台後,還有學者寫文章要向美國學習,可惜政策敵不過對策,全天下都一樣。從傳統能源向新能源轉移,談何容易?每個州的自然稟賦不一樣,新能源企業不願去老煤炭基地投資,老煤炭工人不願去新能源州就業。沒有新能源產業入駐,又不願離鄉背井,工人就算掌握了新技術,崗又在哪呢?

更何況,人都是有「小九九」的,老煤炭工人都盤算著,與其冒風險,不然先等等看,把歐巴馬這屆熬過去,讓國家來救。

歐巴馬的5500萬美元更是塊肥肉,不把撥到身上的就業培訓和安置費用全用完,工人們是不會再就業的。而財政遇到問題的公司,也會打政府新能源計劃的主意,拚命申請新能源項目,並在研發過程中不計成本。這些「小九九」,意味著給本不富裕的美國財政預算添加許多額外負擔,「書生治國」的歐巴馬可能不知道,偷稅漏稅的「祖宗」川普會不清楚?

更深一層的原因是,歐巴馬提出《清潔電力計劃》,大力發展清潔能源,本身就有和競爭的意思。自2010年清潔能源投資首超美國以來,中美間越拉越大的數字,就一直是美國自由精英關注的焦點之一。在《清潔電力計劃》提出之後,時任美國白宮發言人歐內斯特曾在記者會上表示,美國需要加大在清潔能源領域的投資,部分原因是在這個領域傾注巨額投入。

歐巴馬在節能減排上邁出第一步后,印度、歐盟、巴西等國家和地區紛紛跟上提出本國的減排計劃。與全球氣候變暖做鬥爭,是一面旗幟,能不能把這面旗幟扛下去,事關美國的全球大國形象與地位,尤其是自由精英們還時時回頭看到緊追不捨的影子,也就能理解他們為何對退出TPP和「能源獨立」行政令如此痛心,非扯上不可了。

生態文明這面旗,是川普不願扛,也扛不住的。美國已經立於工業文明的頂端,完全可以向全球轉嫁環境污染的代價,而享受「青山」與「金山」兼得的好處。向清潔能源轉型,完全要靠政府一力推動,吃勁不討好。

在川普這裡,政治與經濟在天平上的分量變了,美國「優先」中美,「優先」於世界,美國利益「優先」於全人類利益。只要美國產業工人、能源財閥的心涼了,「全球變暖」就是場騙局。

在推動能源產業轉型,與全球氣候變暖的鬥爭中,美國「或許」是有退路的,而肯定是沒有退路的,既無優於美國的資源稟賦,亦無他國可供轉嫁,環境保護、產業轉型升級已從經濟、環保上升到政治和穩定的高度,生態文明對既是不可迴避的責任,也是后發大國的機遇。

至少,未來的一段時間內,要獨自扛起與氣候變暖鬥爭的旗幟。或許,正如約翰·B.科布所說,生態文明的希望,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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