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正在目睹巔峰的詹姆斯嗎？

跟朋友爭論這事時，我一直是個09黨。

解釋一下：有人認為2012-13是勒布朗的巔峰；有人認為2016是勒布朗的巔峰；我則堅持說是2009年。就像說到勒布朗最好的比賽，有人認為是2007年的48分之戰，有人會說2012年對凱爾特人第六場，2016年總決賽第五+第六場也有一些聲音。不一而足。類似於我有若干朋友不認為81分和三節62分是科比最好的比賽，堅持認定是2008年對掘金那場49分，或者2001年對國王那場48分似的。跑題了。

此前，我的邏輯是：2012-13年的勒布朗遠射更好、效率更高、也許還更全面，但是基本建立在一種「高效而精確」的套路上，不像2009年是少年意氣屌炸天，大包大攬啥都干，動不動跨全場飛一個之類。但現在，我稍微有點動搖了。

2017年季後賽至今：勒布朗場均35+9+7，2搶斷1封蓋，命中率56%，三分率43%。連罰球率（為什麼我要說連？）都有74%，而且每場搏到11次。怎麼說呢？結合了2014年的高效率（完全融入邁阿密進攻了）和2009年的大包大攬。

猛龍被騎士提早擊潰后，德羅贊說，勒布朗「似乎比以前更快、更壯」了。問題是他32歲了。這不合常理啊。前兩天，我跟一位很敬重的老師插科打諢間討論了這一點。

我：我覺得勒布朗協調性和核心力量還提升了。

彼：詹先生是很注意針對性訓練的。

我：現在的平衡感和穩定性似乎比2009年還好的樣子。

彼：那天我新請的一混血訓練師說，詹先生能做穩定的泡沫軸平板，以及瑜伽里的倒立。他的業務範疇里，這就是第一了。

我：那不跟大衛-羅賓遜和雷-阿倫一樣？

彼：相對力量、絕對力量和爆發對抗好成這樣還能做這個。而且沒晃動，不管突破變向急停急起，絕沒見他任何引起傷病的微晃，了不起。

我：雖然都說Wilt（張伯倫，嗯）身體好，論田徑肯定也是他好；但身體跟技術的結合說起來，真不如勒布朗。怪物啊。

彼：嘖嘖，想不通。

這位老師說的一句話刺到了我，「絕沒見他任何引起傷病的微晃」。出於可以理解的原因，我想到了羅斯，想到了他那個當時看得心曠神怡，現在想來揪心的動作：胯下拉球交叉步突破連大力跳步上籃。我回去對比了一下錄像。然後，興沖沖地跑回去跟某老師彙報。

我：我對比了一下2009、2013、2015和今年的錄像。初步結論是：體重應該減了，這個都知道。平時打球，他減少了沉肩低頭，經常直著腰，步幅也小了，重心變化也少了。以前是希望一步過，2009年還經常用羅斯那種大橫跳，現在是小步幅抹住身位，連個轉身啊，撤步啊居多。

彼：等等你別急，你說誰呢，LBJ啊？

我：嗯。步子碎了，低頭少了，跳步少了，後轉身和撤步多了，投籃減少了後仰和起跳高度吧。

彼：更明白自己的身體和技術結合使用了吧。好像以前前輩就這麼說復出后的喬丹？我：也不那麼像……（我倆沉默了一會兒，找形容詞）

我：他現在有點像……2006年皮爾斯？好偏的形容。

彼：嗨就那意思。我們說完這段話四小時后，勒布朗在東部決賽第一場屠殺了波士頓花園，38分9籃板7助攻，24投14中。開場前8投7中，7個都是籃下得分。

我的初步結論：2008年跟簡特教練之前，勒布朗的遠射/罰球都不穩；2011年跟大夢學步伐前，勒布朗的步伐不紮實。2011-14季是他的大成期，但體重有些上去。2014年夏天減重。2015年他的投籃姿勢有太多後仰，起跳后靠彎腿來平衡。

今年迄今的區別是：——勒布朗年輕時，招牌的突破方式是「沉肩低頭大步幅搶到身位一步過」，卡特、希爾、麥蒂都這樣。但今年，尤其是季後賽，他沉肩下腰，大大變少了。大多數時候是挺直著腰，小步幅，高運球，預備隨時傳出去。——單打突破時，比如今天左翼對位奧利尼克，他並不追求「一步搶過奧利尼克」，而是運球突進，交叉步奪到身位，肩膀卡住奧利尼克，上籃。高興了，也帶個後轉身。——年少時，勒布朗追求的是大步幅奪過，起跳，空中調整上空籃；現在是，卡住身位，用後轉身（對猛龍系列賽用得極多）、撤步解決問題。今天有兩個球，按以前是會用招牌的沉肩溜火車左手上籃的，今天用了沉肩后就勢右手上反籃了。——因為步幅變小，所以現在體前變向會顯得沒年少時那麼霸氣，沒空間時，變向調整時的步子很像他預備接空中接力之前的小碎步。但因為重心變化幅度小，卡住身位后的轉身連貫多了。——投籃，2009年他起跳高度驚人，2015年加了大幅度後仰，去年一度有很久的投籃跟隨動作。

今年則是：稍微跳一跳，球出手后的跟隨動作也不太用力了，長距離投籃基本無後仰，如果需要躲避防守，基本是向左跳，踢右腳保持平衡的動作也少了。而且因為劈叉下腰之類動作少，投籃節奏比較統一穩定。——背身時也不太撅屁股硬拱了，今天拱了斯瑪特幾個，基本是重心在左腳卡兩下后，小步幅右翻身（同時右肩右肘卡位，這是當年大夢教他的），連翻身投籃。如果說年少時，他比所有人快，所有人高，一步就邁過天，一飛就越過整個球館，那現在，他更多是步幅要住身位，重心快速變化，用轉身、步子、虛晃、卡位在打球。他不必比所有人快那麼多，只要快一點，卡住身位就解決問題了。包括投籃，也是：沒必要跳那麼高、做那麼大幅度的後仰、那麼久的跟隨動作，就簡潔一點，可以了。

這是我說他有點像2006年皮爾斯、那位老師認為他有點像老年喬丹的意思。

但他真不如巔峰期能跑能跳了嗎？

今天第一節中段，有一個鏡頭：勒布朗后場跟克洛德點后場籃板，勒夫抓到；克洛德落地調整了一下，勒布朗落地踉蹌兩步后直接亮開大步接球突進，直著上身運球，幾個大步已經越過幾乎全場所有人，殺進波士頓禁區——當然沖太急，被小托馬斯抄掉了。這個球不會出現在精華集錦里，看比賽時也很容易漏過。但如果您看到了，沒法不注意到：他在跳完之後落地踉蹌調整重心立刻接球突進瞬間從全場最後一端殺到最前端，而且中間沒有沉肩低頭，一副「我就是隨便跑跑不小心就這麼快了」的樣子。上半場最後一個球。他找掩護擋掉布朗，面對霍福德，也不沉肩起勢，一個大交叉步奪到底線，再一步搶住身位，從容收一小步起跳，上籃，中間只在第一步時有個上身前傾動作。急停急起、核心力量，控制自如。因為他的節奏如此從容，我現在很懷疑，今天得到38+9+7，季後賽以來場均35+9+7，還不是勒布朗的全力。他還藏著另一套玩意。今天騎士擺spread進攻陣，他不斷在左翼來回揉搓奧利尼克時——是真的來回揉搓，底線一個，中路一個，試探性地走各色路線——更像是在練招。他不必亮十成功力已經可以解決面前的一切，他好像還在為總決賽藏著點什麼或者操練點什麼。（順便，庫里也給我類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