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陵講壇 | 清代帝王陵選址及東陵西陵之由來 1

一、長城邊障 防禦重地 ——馬蘭峪

非凡的風水

清初，順治皇帝的孝陵，建在了馬蘭峪以西的丰台嶺南麓。這裡究竟是怎樣的一塊地方？

馬蘭峪，地處京畿之外邊，在古北口、西峰口之間，綿亘的長城沿山脊聳立，蔥蘢的草木漫荒野叢生。這裡是兵家用武之地，隨著風雲變幻，時而烽煙四起，旌旗招展，戰火紛飛；時而偃旗息鼓，橫屍遍野，滿目瘡痍。

在馬蘭峪、丰台嶺險要地勢周圍，發生過的事件，史料中存有簡要的記錄：

「馬蘭峪，在遵化縣西北70里，為防禦重地，有城。」 「馬蘭峪舊有城一座，不知創於何代，系磚石砌成，周圍三百三十八丈，連垛高二丈八尺余。城門三座，東曰『永熙』、西曰『長泰』、南曰『馬蘭谷營』各有樓，俱皆坍塌，尚有南門一座，扁曰『丹心照世』。東門外為東關，街長一里，西門外為西關，街長半里，南門外為南關，街長半里余，俱各有集場。」

丰台嶺只是長城沿線的一個營寨，它屬馬蘭路，二十五處關寨，之一。「馬蘭路關寨二十五，東自石崖嶺寨，西至峨嵋寨，延袤二百三（洪武年建）；獨松谷關、丰台嶺寨（俱弘治十三年建）。邊城二十七里，空心敵台三十九座。」丰台嶺的具體位置在何處？具體方位「由平山頂六里至馬蘭峪境外，地名秋木嶺，離邊三十里，通大舉。東過鯰魚石，南通烏喀達，東北穿謝家峪沖，又三里，至獨松寨、駝駝谷、安口墩，平漫，大舉沖。又七里，至丰台嶺寨，通步，不通騎。又五里至龍洞谷，路窄，正關瓦子谷，俱通單騎沖。又五里至寬佃谷，正關水口內外，平漫，通大舉。又五里至餓老婆頂塞，路窄，通單騎，東空平漫通騎。」

馬蘭峪這個軍事要地，曾發生過多次戰鬥，明朝正德四年，諾音入侵，自鯰魚石，毀垣入馬蘭峪。正德十年，烏梁海寇馬蘭峪，參將陳乾戰死。嘉靖三十四年，諳達亦自此（鯰魚石）入侵馬蘭峪。」明朝為加強邊衛，控守要害，可以讋服寇敵，撫輯邊氓，馬蘭峪就被編入薊鎮三協。「薊鎮三協之名，始自嘉靖末年，以四路為一協，石塘、古北口、曹家寨、牆子嶺為西協；馬蘭峪、松棚、喜峰口、太平寨為中協；建昌營、石門子口、山海關為東協。」馬蘭峪，地處邊關中協，是個十分險要的部位，這裡山川秀麗，景色迷人，也曾被明朝帝王所青睞。明初永樂皇帝朱棣，在北京昌平天壽山一帶，堪選皇陵風水時，曾對馬蘭峪的風水留有一份情意。為甚麼天下吉壤至多，當年不取檀柘，中葉不取馬蘭呢？只因馬蘭峪地處外邊，所以沒被選中。

明朝末年，「烈皇帝（崇禎）即位，欲卜山陵，天壽更無可卜，有別營遵化之議，國家多事遂寢。」⑺遵化馬蘭峪迤西的丰台嶺，是蜿蜒起伏長城的重點，明朝，薊州鎮遠將軍戚繼光曾在這裡戍邊。明末崇禎皇帝登基后，認為昌平祖陵，已無「佳穴」，不另選陵址將會影響社稷的興衰。傳說在一次巡邊時，崇禎皇帝覓得丰台嶺這塊風水寶地，並預定為「天子壽宮」。怎奈尚未來得及破土動工，李自成率義軍已兵臨城下，走投無路的崇禎皇帝競弔死在煤山（景山）的東麓。朝代變更，山河依舊。這塊風水寶地怎麼又被清代皇帝選為「萬年吉地」了呢？

二、這其實是一個傳說 順治狩獵 預定陵址

普選吉地

清初，順治皇帝經常外出狩獵。一天，由眾多侍衛大臣和八旗健兒簇擁著這位少年天子，直奔京東薊州的燕山一帶，去狩獵，他們縱馬揚鞭，背弓、掛劍，穿林海，攀長城，興沖沖地來到了丰台嶺之巔，順治帝，登臨極目，重巒疊翠，萬綠無際。日照闊野，紫氣飄渺；風吹樹海，碧浪翻滾，真是山川壯美，景物天成。順治帝，觀前看后，左顧右盼，發出由衷地讚歎。他翻身下馬，在丰台嶺上選擇了一塊風水相宜的地方，將右手大拇指上佩戴白玉 「板指」輕輕取下，小心翼翼地扔下山坡。靜默片刻，他莊重地向身邊悄聲屏氣的群臣宣示：「此山王氣蔥鬱，可以為朕壽宮」又講,「板指」停落之處，即是佳美穴位，可在那裡興工。群臣領會皇帝的指示，急忙順「板指」滾下去的方向奔去，終於在草叢中找到了。於是在「板指」停落的地方打樁、作記號，後來當真在這裡建造了清東陵第一座陵寢，即順治帝的孝陵。

順治皇帝，親自預選山陵，史書上雖無確切地記載，而順治帝到遵化一帶狩獵卻有案可查。在順治八年，十四歲的少年天子曾親臨薊州一帶狩獵。在景忠山碑刻上，多處記載了順治登山之舉。「八年辛卯，先皇出獵薊東，以景忠山在指，因而登，新雨初霏，看曉山如畫，蒼翠欲滴，賞嘆久之，賜銀一千兩。」按皇宮檔案所記「順治八年十一月初八日，駐蹕高家莊，是日，上幸娘娘廟，賞和尚海壽銀一千兩，賞小和尚銀三百八十兩。」可印證碑文所載八年賜銀一千兩，即檔案所記十一月初八日，賞和尚海壽，銀一千兩。另「順治八年十二月初二日，駐蹕，三屯營，初三日歇息，是日上幸娘娘廟，賜京宗山（景忠山）北洞道士李壽銀一百兩，初四日駐蹕遵化，是日賞娘娘廟和尚海壽銀五百兩，南洞之和尚伯三（別山）銀一百兩。」順治九年五月降旨：「敕景忠山主持僧海壽知道，別山法師在爾山洞居住修靜已經九載，朕今降詔請入京都。爾山洞內居住年深，供養久遠，朕，不勝嘉悅，賜爾銀五百兩，故此降敕。」另一石碑上記載：「我朝世祖，嘗幸臨此山，重別山師之道行，詔入大內供養，敕封曰慧善普應禪師。」在景忠山南天門南牆上，所嵌的石刻，還記載著別山慧善曾應禪師進京，並由京還山的經過。「禪師之遇至於巷也，會上出狩薊州，登景忠山之石室，時禪師在焉，因命陛見。愛其住山枯槁，嘉嘆之久，後上改椒園為禪室，特自景忠起。師至即抗疏還山，上益嘉嘆，與假一月。旋命內臣從芳齎詔召師住椒園禪室，故椒園禪室之常供緇侶也實自師始。當是時上於學佛之徒甚生信敬，而學佛日開奔竟之端。上由是澹澹，獨師晏坐椒園八載，至再賜師名，顧無所覬覦其間。上始知學佛之徒有高世獨立者，故征書之四齣也亦自禪怡始。歲在已亥（順治十六年）深秋九月予奉詔來京住椒園方丈八閱月，於禪師行藏至悉也。今庚子（順治十七年）夏五月得請還山，念世無知禪師者，為制七言二律，聊述其概，並志留別之意焉。」順治皇帝對景忠山可謂關心備至。「順治十六年因建儲之議，遠卜元君，復賜銀一千兩。十七年，又頒帑金一萬，重修殿閣。」

順治皇帝主張以孝治天下,他的奶媽朴氏之丈夫，尊稱為「乳父」。其「乳父」死後，於順治十二年三月二十五日在馬蘭峪河東立碑。順治帝對「乳父」二等阿達哈哈番，謚，恭襄哈喇的葬地，一定要精心選擇，不會是臨時隨意選定的。這塊居於鳳台嶺迤東的吉地，很可能是順治親卜萬年吉地的同時，著意為「乳父」相度的陵園。

順治十五年八月，在丰台嶺迤西的黃花山腳下，入葬了一位出生后只活了三個月，連名字都沒來得及起的小王爺。他就是順治帝極為寵愛的董鄂妃，所生的男孩。這個沒活上百日的嬰兒，在他死後三個月時，竟因「子以母貴」而被父皇，追封為和碩榮親王，並在薊州黃花山下修建了一座頗具規模的陵園。在墓 室內還沿襲前朝喪葬制度，為死者立了壙志。兩合漢白玉石，均刻有清、漢兩體文字。上合刻有「皇清和碩榮親王壙志。」下合刻有「制曰和碩榮親王，朕弟一子也。生於順治十四年十月初七日，卒於十五年正月二十四日，蓋生數月雲。爰稽典禮，追封和碩親王。以八月二十七日窆於黃花山，父子之恩、君臣之義備矣。嗚呼！朕乘乾御物，敕天之命，朝夕祗懼，思祖宗之付託，冀胤嗣之發祥，惟爾誕育，克應休禎，方思成立有期，詎意厥齡不永，興言鞠育，深畛朕懷，為爾卜其兆域，爰設殿宇周垣，窀穸之文，式從古制，追封之典，載協輿情。特述生歿之日月，勒於貞珉，爾其永妥於是矣。」順治十五年三月，後宮中死了一位年幼的妃子，這位來自蒙古科爾沁的女子，她就是孝庄文皇后的侄女，也是順治的表妹。她因年幼待在宮中，尚未冊封，死後，晉封為「悼妃」。特在黃花山南，大杏山西，為其建造了陵園，稱為「悼妃陵」。順治十五年九月「悼妃」葬入「悼妃陵」。

順治帝狩獵京東，過景忠山，拜娘娘廟，尊崇和尚、道士；經馬蘭峪，在河東為「乳父」立碑、建墓；經丰台嶺，越黃花山，在丈煙台為愛子築造園寢，為「悼妃」興建陵園。唯獨預留了丰台嶺中間這塊地段，作為自己的萬年吉地。可見順治帝，親自預選山陵，用心之良苦。

三、歷史的隱情 冤案昭雪 真情始露

孝陵風水案

順治狩獵，親自預定山陵，在乾隆詩文集中，多處記載。

「橋山親指顧，閟殿永精虔」 註解：相傳孝陵吉地，乃順治年間，世祖行圍至此，親指定者。

「卜世千秋永，朝天萬國宗」 註解：孝陵，乃我世祖行圍至此，自卜吉地，用兆萬年。

「夫此山陵，乃我世祖行狩于田，親臨所相度也」

「鼎湖親卜吉，昌瑞萬年基」 註解：昌瑞山，乃我世祖行圍至此親定者，初末用堪輿家也

順治狩獵，親定陵址，從多方面來看是無疑了。勘輿人是誰？還得進一步考證。孝陵，建於何處記載也不一致。「溯自康熙二年，馬蘭峪迤西昌瑞山建立陵寢，是誠鞏萬載之金湯，開億世之統緒，稱曰孝陵」又「康熙二年，建世祖章皇帝陵於直隸遵化州之鳳台山稱孝陵。世祖章皇帝、孝康章皇后、孝獻皇后同日安葬地宮封鳳台山為昌瑞山。」可知昌瑞山與鳳台山是一個地方。又翻閱了古志「昌瑞山之前，一名丰台嶺，后改為鳳台山，康熙二年改封昌瑞山之稱。佳氣團結，鬱鬱蔥蔥，巍峨數百仞，玉陛金闕，垣合紫薇，嘉祥疊見，屢屢靈葩，是固出乎山之類，拔乎山之萃，而不同與眾山為伍者。至於前後左右，諸山並水等，皆所以為山之帶礪而朝拱乎，此山不可不志。」可見昌瑞山、鳳台山、丰台嶺，實為一處，即順治打獵時看中的風水寶地。

孝陵選址在地質、水文諸方面都經過周密勘測，可謂龍、砂、穴、水俱美，在殿宇樓檯布局設計上，高低參差，主次分明，既突出了封建帝王等級森嚴，也表現出嚴緊的科學性與強烈的藝術感。是誰在堪輿中顯露了自己的才華呢？一直到了康熙四年，在平定了一樁冤案之中，才透露出，當年建孝陵時的堪輿人。

康熙二年六月初六日，順治帝、后寶宮，已安奉在地宮中，整個孝陵工程還沒結束。就在康熙四年三月十六日，發生了一樁有關堪輿的重大事件。這時因「江南徽州府新安衛官生楊光先叩閽，進所著『摘謬論』一篇，摘湯若望『新法十謬』，又選擇議一篇，摘湯若望選 擇和碩榮親王，安葬日期誤用『洪範五行』。下議政王等會確議，逐款鞠問所摘十謬，楊光先、湯若望各言己是，曆法深微，五行玄妙，難以分辯是非。」。至是，議政王等最後竟做出這樣結論：「天佑皇上歷祚無疆，而湯若望止進二百年曆，具大不合，其選 擇榮親王葬期，湯若望等不用正五行，反用洪範五行，山向、年月俱犯忌殺。事犯重大，擬欽天監正湯若望、刻漏科，杜如預、五品挈壺正，楊宏量，歷科李祖白、春官正宋可成、秋官正宋發、冬官正朱充顯、申官正劉有泰等皆凌遲處死。已故劉有慶子，劉必遠、賈琦子，賈文郁、宋可成子，宋哲、李祖白子，李實、湯若望義子，潘盡孝等，俱斬，立決。得旨，湯若湯，系掌印之官，於選擇事情不加詳慎，輒爾准行，本當依擬處死，但念專司天文，選擇非其所習，且效力多年，又復衰老，著免死。杜如預、楊宏量，本當依擬處死，但念永陵、福陵、昭陵、孝陵風水皆伊等看定，曾經效力，亦著免死」。

湯若望以非專業選擇風水、效力多年、年事已高三個條件得以免死，而杜如預、楊宏量則因相度風水有功，不僅是孝陵的堪輿人，就連關外永陵、福陵、昭陵等祖陵的改建興工，他們都盡了力，他倆是靠本事和才華才免遭了殺身之禍的。這場冤情案過後沒多久，到了康熙七年二月二十六日「治理曆法南懷仁，劾奏，欽天監監副吳明烜所造康熙八年七政民歷內，康熙八年閏十二月應是康熙九年正月，又有一年兩春分、兩秋分種種差語」。這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議政王等認真的進行了議論。康熙八年正月二十五日大學士圖海等人對吳明烜，曆日差錯之處進行驗測，立春、雨水、太陰、火星、木星與南懷仁所指，逐款皆符。吳明烜，所稱逐款皆不合。由此將康熙九年曆法交給南懷仁推算。鑒於曆法上的差錯，又對楊光先告湯若望的案件重新進行了審理。

康熙八年二月初七日「議政王等遵旨會議，前命大臣十二員赴觀象台測驗，南懷仁所言逐款皆符，吳明烜所言逐款皆錯。傳問監正，馬祜，監副，宜塔喇、胡振鉞、李克顯，亦言南懷仁歷，皆合天象。竊思，百刻曆日，雖歷代行之已久，但南懷仁推算九十六刻之法，既合天象，自康熙九年始，應將九十六刻曆日推行。」楊光先，職司監正，曆日差錯不能修理，左袒吳明烜，妄以九十六刻推算乃西洋之法，必不可用。應革職交刑部，從重議罪。」

楊光先以誣陷他人的手段奪得了欽天監的職位，又因為曆法差錯，險些喪了性命。一起冤案終於昭雪，孝陵的堪輿人的真情才公諸於世。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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