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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徐克也有過分的時候

1990年,徐克監製的《笑傲江湖》上映。

但由於嚴重超時超支,賠了。

那次,因為徐克的名氣,第一次參與投資的新寶公司被嚇到,再也不敢投資。

所幸,本片在台灣的反響和口碑很好。

於是,又有了續集《東方不敗》。

上映的那一年,是1992年6月。

這次,口碑和票房非常好。

於是,在片商的懇求下,徐克拉上程小東和李惠民,又拍了第三部:

《東方不敗之風雲再起》,上映時間:1993年1月。

各位看官,請看時間。

《笑傲江湖》是從1988年開始籌備的,到上映已折騰了2年。

再到《東方不敗》,又過了兩年。

可再到《風雲再起》,這匆匆上馬的第三部,只用了半年。

我們再來看看前面兩部的創作過程。

1988年,徐克籌備本片的時候,找來了他敬佩的胡金銓來執導。

在徐克心中,胡金銓的武俠世界獨一無二,他執導本片,必然精彩絕倫。

前期籌備中,劇本,鏡頭設計等方面,兩人磨了一年時間。

可開拍后,卻鬧得很不愉快。

胡金銓的完美主義,對於細節的較勁等,幾乎到了潔癖的程度。

在超支,超時,許冠傑又下了最後一個月拍攝限期的情況下,胡金銓退出了。

徐克找來了其他好幾個導演幫忙補拍。

據程小東回憶:

錢用了七七八八,拍好的片扔了近八成。

連續拍二十幾三十小時,剪片開會,天天睡在片場。

一番折騰下來,成片導演署名了六個,其中胡金銓排第一,而徐克自己卻不要署名。

可那次,徐克依然得罪了包括李翰祥在內的一眾圈內人士。

我們都知道,徐克的電影版,將小說做了大刀闊斧的改編。

據說,徐克認為,100多分鐘的電影,要是按原著拍,只能蜻蜓點水。

於是,徐克的創作過程變成了:

先解讀金庸的原著精神,然後再凈化人物,把事件理順,遞進分成,把握整體。

這樣一來的結果就是:一部經典誕生,但金庸怒了!

還有一點,也可以看出徐克對於電影和小說之間概念的獨到理解。

拍《笑傲江湖》時,有人質疑:《笑傲江湖》沒有田伯光,桃谷六仙,東方不敗,怎麼能是《笑傲江湖》?

可徐克卻認為:東方不敗那麼厲害,演員必然要有分量,不能讓他出來打醬油啊。

可徐克認為,與其如此,寧缺毋濫。

於是,後來徐克才拉來了林青霞,有了後來這部《東方不敗》,和林青霞這個經典角色。

前兩部,都是深思熟慮,一番折騰搞出來的。

可到了《風雲再起》,從籌備到上映只有半年。

雖然徐克是鬼才,雖然快手拍出好片的例子也有。

但這次,徐克卻栽了一個跟斗。

《風雲再起》出來后,就有聲音指出:

這完全是癲狂,失控的作品。

其實,這部《風雲再起》,它依然有著經典的地方。

但不再是通篇,也不再是電影故事本身。

經典之一:角色。

林青霞的東方不敗,依然霸氣。

那江湖人聞風喪膽的魔頭,林青霞第二次演來,已是駕輕就熟。

而另一大亮點,則是新加入的角色:

王祖賢扮演的雪千尋。

真漂亮啊王祖賢,而在鏡頭下的她,真是印證了陳可辛《如果愛》中的這句台詞:

你看,鏡頭多愛她。

各種特寫,各個角度,既有嫵媚:

又有哀婉:

還這種在我的感覺中,我很喜歡的英氣:

把雪千尋和東方不敗放到一起,不僅沒有起到相互抵消的作用,反而是一種互補。

王祖賢果然是女神,在林青霞那麼經典的東方不敗下,她沒有成為花瓶。

前半段,假扮東方不敗在江湖上行走的她,那霸氣,簡直就是對林青霞角色的雙生花。

當與東方不敗相遇時,雪千尋則是卸掉霸氣,卻堅定說出:

你到什麼地方,我就跟到什麼地方。

你不再記掛我,我卻依然眷戀著你,依然願意無條件跟隨著你。

而被東方不敗廢了武功並扔下后,王祖賢光是靠表情,配合鏡頭給予的角度,又讓人看到那個對東方不敗一往情深的女子。

這樣的女子,於榮光在片中會愛上,當然順理成章。

經典之二,音樂。

《笑傲江湖》,有《滄海一聲笑》。

《東方不敗》,有《只記今朝笑》。

到了《風雲再起》,則是李宗盛寫的《笑紅塵》。

林青霞在片中唱起這歌的段落,有的人覺得突兀,不過我還蠻喜歡的。

一開始,東方不敗彈破酒瓶,敞開飲酒的畫面下,前奏響起:

接著,林青霞換上女裝,抱著琵琶,獨自唱著那曲《笑紅塵》。

此時,霸氣全無,眼中,笑容中,只剩一個普通人的快樂與逍遙。

正襯了那詞:

來生難料,愛恨一筆勾銷;

對酒當歌,我只願開心到老;

風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飄搖;

天越高,心越小,,不問因果有多少,獨自醉倒。

而這一曲罷,又出現了一個讓我覺得還蠻燃的場面。

與一眾歌姬一起被投入牢中的東方不敗,只是做了一個平凡人沒多久。

東方不敗對歌姬大姐說道:

是你們使我明白,做一個平凡人的痛苦。

下一刻,雙手輕輕一掙,手上的鎖鏈盡碎。

這天下,誰能困住我東方不敗?

一眾歌姬驚了,問道:

你到底是什麼人?

燃到了。

經典之三,東方不敗。

這裡,指的不是角色,因為角色已經很經典了。

小丑指的是東方不敗重出江湖這事。

很武俠。

江湖上,一堆人冒名頂替東方不敗。

於是,黑木崖下的東方不敗,重出江湖,欲肅清餘孽,讓東方不敗四字消失於江湖。

東方不敗要告訴世人:

你們崇拜的東方不敗,其實是個大魔頭。

你們想象的東方不敗,其實是你們一廂情願造出來的偽神。

可是,世人不信,他們寧可相信假的,不信真的。

於是,東方不敗憤怒出手,以邪克邪:

你們要真正的東方不敗,那我就給你們東方不敗,你們一個個拿命來吧!

還有一些小段落,也是我蠻喜歡的。

如一開始,見到東方不敗真面目的顧長風,說出一句:

人間有情盡白髮,天地無意了滄桑。

這個意境我就很喜歡。

還有顧長風施展輕功躍上黑木崖,把西班牙人看得瞠目結舌。

後面,西班牙人還問明朝官員:

武林是什麼地方?江湖又是什麼地方?

呵呵,江湖,武林,這些東西其實西方人能理解的?

可惜,這樣的好東西,卻在一次次癲狂的過分中,不斷被消解著。

拍出來的成片顯得:過分了。

過分之一:腦洞。

就如這段:

幾個人抓著船上卸下來的帆,竟能變成飛行器,帶著人在空中迎風而飛了。

日本人的忍術,配上那身裝備,放到今天看,會不會讓人依舊想起人肉風箏?

或許,有的朋友還會想到當年《無極》中的張柏芝風箏吧?

過分之二:主角光環。

其實主角光環可以理解,可問題是,太過於明顯了。

海上大戰中,已經沒有武功的雪千尋,搖著竹排穿梭於戰火中。

炮彈橫飛,四處落。

只是,從來都只在雪千尋和竹排旁邊炸開。

再者,說說其中的武功。

武俠,我喜歡看那種飛來飛去,寫意的江湖。

武俠世界中的武功,有著華人可以理解的誇張,這種誇張在一定程度上,是浪漫的。

而且,在武俠的語境裡面,是可以接受的。

例如金庸寫武當派的梯雲縱,左腳踩右腳上去,其實在武俠的語境里是可以接受的。

六脈神劍,吸星大法的背後,是武俠派中已經成熟的內功。

楊過用《九陰真經》中的「移魂大法」,其實就是我們現在說的催眠術。

李安拍卧虎藏龍,周潤發和章子怡在竹林間的飛躍,也是有著輕功,樹枝做支撐點。

這些東西在武俠的意境中,是屬於我們特有的文化。

而對於徐克塑造的這個東方不敗,既然武功蓋世,那麼再厲害一點也好說。

於是,我們看到東方不敗的輕功可以直接在大海上行走。

可以僅憑几根繡花針,就殺掉一群人:

但不管是東方不敗的厲害,還是武俠中,關於武功的誇張,小丑覺得都有一個臨界點。

這個點要是過了,就過猶不及了。

偏偏,《風雲再起》就過了。

過分之三,武功變神功。

那幾根繡花針,在東方不敗手上已不止是殺人利器。

甚至,它可以用來和大船進行拉鋸,還間接毀掉一艘戰船。

面對洋槍洋炮,東方不敗幾乎是全程開掛。

洋人齊刷刷開槍,東方不敗卻可以施展輕功,一溜煙地抓住所有子彈。

(雖然火雲邪神也做得到,但好像兩者類型還是有區別,而且火雲邪神也就只抓一顆子彈)。

更神的,炮彈打過來,東方不敗隨意揮手,炮彈直接飛遠。

甚至,東方不敗在空中抓著炮彈跳至大炮前,洋人,大炮被炸飛,東方不敗卻沒有受傷。

連顧長風也來湊熱鬧。

打個響指,就能起火,直接點著火線。

這樣的神功,在電影一開始就已經藉由東方不敗說出了:

你有科學,我有神功!

咱回憶下,其實武俠片裡面,槍炮與功夫是很少硬碰硬的。

《黃飛鴻》中,李連杰要躲火槍;《鹿鼎記》中,高手也要被韋小寶一槍滅了。

於是,《風雲再起》又被人評價為:

這是徐克完全失控的怪力亂神之作。

而那句「你有科學,我有神功」,也被解讀成:

凸顯了「弱者」翻盤願望的雷人台詞。

實際上,如果說台詞的話,還不止這一句。

最後大戰,東方不敗打通了顧長風身上各個大穴,幫他大大提升武功后,對顧長風說出:

我已經幫你打通穴道,你的武功會大增,你就可以跟我打一場燦爛之戰。

再來,過分之四:

武俠片變仙俠片。

這看個圖就明白。

輕功再高,做為武林高手,也不可能在這麼接近月亮的地方:

--殺人吧?

而東方不敗在片中,那形象也被間接塑造成了神。

先是世人把她供奉為神。

到後面,直接安排她要成為神,自己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偽神。

於是,就有了她告訴洋人:

你們的神全都沒用。你們的經文要改寫。

從現在開始,我要你們西方經文裡面所有的神,統統改成東方不敗。

祈禱,必須向東方不敗祈禱。

於是,洋人喊出:

Holy 東方不敗。

到了後面,她甚至自改封號為:

東西方不敗!

對我來說,《風雲再起》的意,依然是徐克那樣的江湖。

可是,由於那癲狂,過分的形,卻時不時地跳出來,破壞著這個江湖。

那種滄海一聲笑的豪情,那種「皇圖霸業笑談中,不勝人生一場醉」的洒脫,到了《風雲再起》,已經起不來了。

所幸,後來巔峰期的徐克,依然祭出了不少經典。

雖然後來過了巔峰期的徐克,也有失手作品。

但這樣的過火,也就只出現過這麼一次。

那一年,《東方不敗》后,林青霞這形象深入人心。

於是,很多片方不斷地消費著林青霞的東方不敗形象。

例如,在《風雲再起》前,王晶的《神龍教》,曾志偉導演的《絕代雙驕》,就找來林青霞扮演類「東方不敗」的中性角色。

而林青霞後來拍的武俠片中,也有很多導演繼續消費著她東方不敗的牌子。

例如,《刀劍笑》,《六指琴魔》等。

跟風,從來都不會少。

於是,關於《風雲再起》,還有這樣一段據說的故事。

由於看到自己創造的形象被這麼消費,徐克和程小東角色,要用《風雲再起》來為自己正名。

於是,這《風雲再起》,打著正宗品牌的旗幟,包含著兩人要正視聽,肅跟風的意圖。

這意圖,在一開始就藉由顧長風和東方不敗的對白說出:

你不在江湖,但江湖還流傳著你的傳說。

東方不敗:「怎麼江湖上出現了很多東方不敗嗎?」

顧長風:「不錯,自從你失蹤以後,很多人冒充你爭領天下。」

東方不敗:「既然江湖上我的餘孽未了,你帶我重出江湖制止他們假扮東方不敗!」

只是,這笑傲江湖的風雲,並沒有再起。

與其賞析電影,不如享受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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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為作者原創,未經授權不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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