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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家】范儉、余秀華在廣州:《搖搖晃晃的人間》首映現場全程回顧!

7.2日,《搖搖晃晃的人間》廣州首映,范儉導演與余秀華親臨現場,與觀眾展開深入交流。本地嘉賓謝有順教授、庄慎之先生也暢談了自己的觀影感受。

余秀華用她的機智和幽默點燃全場,范導也偶作調侃,但每一個問題都得到主創的真誠回應。

D紀錄作為廣州主辦方,全程跟進交流活動,全部實錄都在這裡,來看看他們說了些什麼:

這部片子從哪兒來的?

范:2014年,我想拍攝一部詩人紀錄片。人的生活缺乏詩意,過多被物質和消費包圍。我想找到那麼一個人,他(她)非職業的詩人,但生活和詩歌的反差非常大。

2015年,余秀華橫空出世。優酷就找到我,說想不想拍余秀華的紀錄片。當時我對她的標籤並不感興趣,我更感興趣的是她的詩歌本身,讀了幾首代表作,我就被打動了。 那些語言的力量、意象的豐富,都超出了我的想象。我想知道她為什麼能寫出這些詩。

愛拍不拍:余秀華眼中的紀錄片

余:我以前不了解紀錄片,更談不上了解製片人或者說紀錄片裡面的人。范儉去的時候,我也不清楚狀態,反正你愛拍不拍。無論你拍成什麼樣子,我也是個小人物。沒有具體的概念,感謝范儉,雖然把我拍得很醜,但是把景色拍得很美。而且把我媽媽也記錄下來,很感謝生命美好的一切。

離婚事件著墨過多?

謝:看完之後,我一直在思考。有種強烈的感覺,余秀華很勇敢。其實願意把自己卑微的日常呈現出來,需要膽量和勇氣,尤其是她這樣的殘疾人,以及破敗的生活。只有這種直面的勇氣,敞開自己,才有她那麼本真的詩句

但在這麼一個非常鄉土、甚至非常底層的生活當中,如何會生長出這麼有才華,甚至帶有強烈精神自尊和高傲的詩,這裡面還是有斷裂感,其實這部影片也沒有完全解決和回答我內心的斷裂感。

我覺得這是一部很好的片子,但粗糙現實和詩句之美之間的張力,還沒有充分表達,可能需要另外一部片子。比如處理余秀華離婚這件事上,用力太多了,但沒有講清楚為什麼要離婚。她是詩人,她的渴望、自由,內心的飛揚,或許表現得不太夠,可以繼續深入探討。

范:我回應下謝老師,我覺得這部片子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特別是離婚這件事。我也沒有覺得余是底層還是哪個層,我覺得我們是一類人,我關心的是創作上的交流。有人問,你倆是什麼關係。我不迴避,我們從朋友到好朋友、到現在屬於男閨蜜的感覺,無話不談,我覺得我們倆的平視是關係的基礎。

余:謝老師說的我也理解,范儉說的我也同意。(笑)謝老師是一個文字工作者,想要看到靈魂深處更多的東西。但范儉是影像拍攝者,無論怎麼做,中間的落差是一定存在的。而且范儉這個壞蛋,開始他並沒有清晰的線索,後來發現我非常厭惡這個婚姻,他才以離婚作為拍攝的主線,因為他覺得這是我和命運抗爭的重要起點,這點沒錯。謝老師說離婚有更深層的原因,我都同意。無論是詩歌還是影像,都有自己的表達和側重。

主持人:我們可以聊聊詩歌和詩歌以外的。

余:沒有以外的,全是生活。

庄:這不是傳統意義的紀錄片或傳記片,而是截取了生活的要素,這部影片想表達的是余老師的生活,而不是創作,這是我的理解。

當時看到余老師的詩,我很喜歡,也很受觸動。看完片子,有種巨大的反差感。余老師飽滿的感情和生活的矛盾,如果這個片子能解決這個反差,我會更加的滿足。當然我也理解范導的方式。

Q&A:有沒有問出你的問題?

Q.兒子為什麼沒有出現

范:試圖拍攝他,但他拒絕所有的採訪和拍攝。主觀上我認為沒必要每一個人物都描述到。至於兒子的態度,可以請余老師說一下。

余:我兒子是一個沒有態度的人,(笑)我覺得他很多方面和我一樣。他可能覺得媽媽怎麼樣,跟他沒有關係,我也是這樣,覺得他這樣挺好的。

Q.電影出現魚和殺魚,有什麼含義?

范:它的含義很強烈,每個人的理解都不一樣。我是想呈現她性格的某一面,對待婚姻,家庭,其他事情。可能是斬立決的一面,甚至殘酷的一面。這是她的性格,沒有對和錯。

Q.我獲得了2014年的傳媒女性大獎,我是肖美麗 。我一直關注你的新聞,有些人批評的非常難聽,你怎麼應對這些網路上的語言暴力或批評?

余:我有時很傷心,但到現在見得多了,我的臉皮特別厚,不太在乎(這些指責),無論怎樣,我都是個渺小的人物。

文字可以有刀,有槍

管它美不美

Q.你的觀念似乎和別人不一樣?怎麼形成?文字功夫如何練就?

余:你覺得我的文字好嗎?文字帶有一定的天賦,所謂的天賦是小時候對文字的解構感受,沒有對文字的喜歡不可能繼續寫。這就是來源。

至於觀念,這來自於我對於生活本身的思考。比如婚姻,為什要結婚,怎麼結婚才好,這是我思考的本源。像我這種壞婚姻,對孩子也不太好。觀念是來自於我的思索。

Q.請問范導,您跟拍了余秀華老師這麼久,您學會寫詩了嗎?(笑)

范:你的聲音好好聽。

Q:您已經寫了一句了。

范:以前寫過,但很差。

Q:好,期待您可以發表。余老師您覺得生命里最美好的事情是什麼?

余:你覺得呢?每一個人的生活狀態都不一樣,所以他(她)的理解也不一樣。我覺得每一個日子都是美好的,活著就是美好的。

Q.今晚余秀華的裙子特別漂亮。詩歌是您繼續活下去的意義,詩歌是美的存在,你追求怎樣的一種美?

余:我不覺得詩歌是美的呈現,它體現生活的本身。生活是什麼樣的,詩歌就是怎麼樣的。如果一定要把詩歌寫得很美,那是非常小資的人會做的事情,反正我不會去干。文字可以有刀,有槍,管它美不美,沒所謂。

情慾和才華都是天生的

Q.您在影片中說,一個女人得不到愛情是失敗的,您現在也覺得嗎?

余:是啊,我還沒得到呀。

Q.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寫詩的?契機是什麼?

余:好老的問題,你去百度。(笑)

Q.您的婚姻對您有20年的影響,很痛苦,您在這20年間如何發展自己?您的情慾如何旺盛地燃燒20年,感染到現在的我們?

余:情慾和才華都是天生的。我媽說,你要把自己當成修女看,保持這段婚姻。但情慾是天生的,不需要保持,它一直存在。我沒有看幾本書,就看過唐詩、宋詞和新華字典。(笑)

Q.影片中,范導的鏡頭很豐富,尤其是他們吃飯時的對話。請問有幾台機位在拍攝,如果只有兩個人在拍攝,該怎麼安排?

范:80%單機拍攝,20%雙機拍攝。家庭內部大多都是單機。兩個人的拍攝,因為我和我的攝影師一起拍了10年以上,有很大的默契。

Q.余老師離婚有一段時間了?現在感覺如何?

余:很輕鬆,很幸福。

Q.我覺得母親和女性的角色是很偉大的。我想問余老師,你如何看待青年人在戀愛中患得患失的過程

余:不管是青年人、中年人還是老年人,只要你真摯去愛,一定是一個患得患失的過程。

Q.我想問謝老師,你怎麼理解文學來自生活的說法?

謝:文學來自於生活,有些人的生活比余更複雜,但他寫不出來,這些材料都是經過她的才華咀嚼和塑形。余秀華的表象生活下面,一定有一個不滿足的靈魂,我想是這麼一個靈魂在輾轉反側。她的詩歌提供了常人所沒有的思考和語言。

電影在於情緒的豐富

Q.我看到這部紀錄片,您的靈魂如此高貴,覺得您非常美。我想要了解您怎樣處理為別人而活和為自己而活的關係。

余:其實不需要刻意的去處理,在這麼多年的生活里,我為別人考慮得很多。我真的擔心我的身體,我沒有經濟來源。如果我離婚,老公可能不理我的孩子,所有生活的負擔會壓在我父母的身上。當我有了稿費的時候,這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每個人哪有那麼自私,我們都是在自私和自我之間找一個平衡點。如果一輩子不離婚,我覺得生活毫無意義,自己的婚姻就是可恥的。

Q.很多感人的細節,我們很關心,余秀華為什麼成為余秀華?這部更像「離婚記,請問范導的取材傾向是什麼?

范:我對這部片子的創作是按照我對電影觀念的理解。電影不在於信息的豐富和複雜,而在於情感的豐富,以及觀念和情緒的影響。我關注人物內心的情感世界,余秀華的文本很多是從情感、家庭出發,以及那種渴望。

我希望拍到非常內在的故事,而婚姻和離婚,這樣敘事的線索把這些都能帶出來。我嵌入了很多話題,包括性別、階層的議題,在於你看不看得到。

藝術都有主觀的介入

Q.我想知道余姐現在的生活狀態、心理狀態是什麼樣子?你跟深圳那邊的讀者交流后是什麼想法?

余:我的生活發生了客觀的改變,比如范儉拍的場景已經不復存在,已經變成了一片新農村,這就是我生活的改變。至於心理的改變,離婚的事情,我真的很輕鬆。在深圳的交流,我也忘了,因為我是腦癱。

Q.前夫有看過這部片嗎?

余:關我什麼事呢?

范:目前在影院放映,他可能還沒看到。我也許會聯繫他。

Q.如果以後您的創作不像現在這樣,創作熱情可能過去,您會怎麼辦?

余:因為沒到那個時候,我怎麼告訴你?

Q.女人沒有愛情是失敗的?

余:我是這樣覺得的,一個女人沒有愛情,她的人生不會完整。當然我所理解的愛情不是兩個人黏在一起,這也是到現在我害怕婚姻的原因。而愛情是通過異性找到另外一雙看世界的眼睛,我永遠不知道沒有愛情,缺失的地方會在哪裡,可能是脾氣暴躁,人格不全。

Q.范導個人的對話也在裡面,怎麼看待客觀和個人的拍攝?

范:我從來不認為紀錄片是客觀的,於我而言,藝術都是有主觀的介入。我喜歡拍攝者與被拍攝者的關係。沒有交往,你不可能看到這一切。我不迴避這一切。我覺得余對我有信任,也需要讓觀眾看到這些。

Q.看您的詩歌,可以感受到疼痛。我想知道您是怎麼看到您的詩歌?

余:所有人看一首詩是不一樣的,這是必須存在的。如果人們都是一樣的理解,那是失敗。我覺得我是一個很普通、很卑微的人,順其自然,沒有什麼幸運,也沒有什麼不幸。

我寧願喜歡很多人

也沒向誰表白

Q.現在生活中,您最大的期望是什麼?

余:我對生活從來沒有希望,也沒有計劃。我就是這麼一個沒有生活目標的人,如果說一定要有,那我還是沒有。

Q.請問范儉老師,這部紀錄片讓你覺得最驕傲的地方在哪裡?

范:我能贏得她特別的信任。

余:最大的驕傲是你獲了很多獎。

Q.范導和余老師拍攝的共識是什麼?

余:我是一個好人。

范:我還能說不嗎?(笑)

Q.您敢不敢賭一份感情。

余:其實真不敢,我寧願喜歡很多人,也沒向誰表白。

Q.請問范導,您希望您的作品是小眾的還是讓更多的人知道?

范:隨緣,我沒有太在意這個問題,自己把作品做好就行了。誰喜歡都好,這不是創作者需要糾結的問題。

END

這場你來看了嗎?歡迎留言和我們分享你的觀影感受。

記錄整理|葉欣、昕萌 、X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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