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是不是最好、最優美的語言？| 語言學午餐

有這麼一個關於編程語言的梗，曾經轟動程序員界：

某女：你能讓這個論壇的人都吵起來，我今晚就跟你走。

某軟體工程師：PHP是最好的語言！

某論壇真的就炸鍋了，各種吵架……

某女：服了你了，我們走吧，你想幹啥都行。

某軟體工程師：今天不行，我一定要說服他們，PHP必須是最好的語言……

這個梗的笑點在於，「XXX 是最好的語言」 這句話本身。在大多數情況下，PHP都不被認為是最優秀的編程語言，因為其內置函數十分混亂。程序員對PHP語言的批評主要集中在其內置函數的複雜和混亂。

換句話說，當我們在判斷一門編程語言的優劣時，我們往往會通過對語言進行不同的分類來比較，如函數式編程語言、面對對象編程語言等等。同時，我們也有評價編程語言優劣的指標，如邏輯的清晰度、內置函數的泛用度等等。

除了編程語言之外，我們很多時候也傾向於去評價一門人類自然語言的優劣，比如——

「法語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語言。」

還有，有人認為——「漢語是世界上最優美、最難學的語言。」

朋友圈流傳甚廣、激發很多人民族自豪感的所謂「You say that you love rain」

但是，我們很難去解釋我們對任意一種語言下的具體判斷，這也是午餐君今天想和大家討論的重點。

要討論具體某一語言的優劣性，我們不妨先來探討一下語言的類型分類。

根據語言的形態結構，語言學家將世界上大多數語言區分為分析語和綜合語，而綜合語又被分為黏著語和屈折語。

在這其中，分析語幾乎不存在詞形的變化，主要依靠不同的語序和助詞來表達不同的意思。而綜合與則是給詞根添加不同數目的詞綴來達成詞形變化來傳達不同的含義。

分析語

剛才已經提到過，分析語中是幾乎沒有詞形變化的，漢語就是一個典型的分析語例子。在漢語中，我們表達不同的語法種類，都是通過不同的語序和額外的助詞來表示。例如，從單數形式的「禮物」到複數形式的「很多禮物」。

而關於分析語的一個相關概念就是孤立語，孤立語往往有極低的語素單詞比，以及完全不通過詞形變化來表達語法含義。在極端的孤立語例子中，每一個單詞都有且只有一個語素。語素單詞比越接近1:1的語言也就越孤立。

從圖中我們也可以看到，絕大多數的孤立語都集中在南亞地區。

屈折語

屈折語作為綜合語的一種，是使用一個單一的詞素去表達不同的語法含義的語言。例如在西班牙語中，-i 這個詞綴可以同時表達第一人稱單數形式以及一般過去時兩種語法特徵。

同時，在屈折語中，當一個單詞需要多重詞綴來表意的時候，詞綴和詞綴之間的結合也會產生變化。

黏著語

黏著語和屈折語同屬綜合語，他們的主要區別在於。當一個單詞使用若干個不同的詞綴來表達含義的時候，每一個詞綴在變化的過程中都不會發生變化。

也正因為如此，黏著語的單詞詞綴更容易被識別，所以通常認為，學習屈折語的難度會比學習黏著語更大。

西班牙語中常見的單詞前綴

而對語言優劣性的判斷，有時候會和以上三種語言的類型有關係。

例如，分析語的使用者可能會認為綜合語十分差勁，將不同的詞綴黏著在同一個詞根上，在表意上不夠清晰。原因在於，分析語的使用者不習慣使用詞綴來表達不同的語法含義，從而判斷這一語言行為屬於「低下」的語言所有的特質。再舉另一個例子，黏著語的使用者也可能因為屈折語中詞綴變化而導致的混亂而「鄙視」屈折語的使用者，儘管他們都是依靠詞綴來表達語法含義，黏著語往往更加清晰易學。

從中我們可以得出一個結論——對語言高低的論斷往往和判斷者自身的語言有關。判斷者往往更加容易接受和自己所使用的語言類型相似的語言。

除了語言形態上的類型區分之外，張能立曾經提出以數理邏輯語言作為標準，與數理邏輯更接近的語言為一類，不相似的語言為另一類。同時，與數理邏輯語言更為接近的語言要「優」於其他語言，因為其更適用於日常學習及研究工作。同時，他認為，英語和漢語相比之下更具邏輯性。他提出的證據包括：漢語不具備英語所有的時態、詞形變化以及夾雜從句的長句式，且漢語無法像英語一樣表達複雜的邏輯關係。

數理邏輯的一些例子

漢語和英語的邏輯差別，很大程度上體現在句子的語序上，舉一個在Quora上很有名的例子，在漢語里我們會說：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一一對應的話，我們會有——

Bed Before Bright Moon Light, Doubt That Ground Up Frost.

而對應的英語翻譯，則有很多種不同的方法，例如：

• Before the bed, the bright moon glowed, and I am suspicous if that was frost on the ground.

• With the bright moon's light before my bed, I mistook it for frost on the ground.

從中可以看出，在翻譯中文詩句到英語的時候，我們需要給每個詞都賦予單獨的語法含義 ，否則我們將無法形成通順的英語句子。

然而在中文中，很多時候我們並不在意語序，每個字只是整體句子表意的一部分。比如，即便在詩句中沒有提到任何人稱，通過 「疑」 這個字我們也可以感受到是詩人本人，也就是李白在 「懷疑」。相信上過句法課的同學們都有這樣的體驗，給英語句子畫樹要比給中文句子畫樹簡單得多。

除了依靠數理邏輯來判斷之外，也有人認為應該根據字形的美觀、發音的難易度來判斷語言的優劣性，雷震元就認為根據這些標準，漢語是當之無愧的全球最佳語言，且漢語的主要優勢在：

• 字形規範美觀，學漢語患失讀症者幾乎沒有；

• 組字要素多、組字方式多、組字和組詞靈活；

• 漢字形聲一體造字簡明，偏旁歸類優於詞根詞綴，避免太多同類無關的單詞；

• 漢語系統化了聲調，音節比字母語言豐富，表達簡潔明快而清晰；

• 語法簡單，表達靈活，語言穩定性好衍生應用豐富。

相比之下，英語的26個字母只能通過左右排列組合，以表音為主，在表意上遠不及漢語靈活變通，而且音節和讀音也遠遠沒有漢語豐富。然而他也認為漢語仍舊有許多缺點，例如尚未統一的簡繁體，以及遠遠不及法語英語等世界語言的國際化程度等。

除此之外，也有很多人認為語言不分國界，無非是一種人們用來傳達思考的手段而已，所以不應該將語言分為三六九等。對岸某黨就在幾年前就提出了《語言平等法》確保各個方言的平衡發展。

總之，哪種語言是最好的語言，標準不一，很多時候也跟制定標準的人所站的立場有關。或許，問題本身就是不成立的。

參考文獻：

1. 雷震元. 各大語言比較看漢語的優劣. http://china.huanqiu.com/article/2015-02/5703101.html

2. 張能立. 不同語言之間的比較與漢語的國際地位. http://blog.sciencenet.cn/blog-39840-67816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