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煒：記念劉國梁君——謹防國乒變國足

【一】

6月27日，是國家乒乓球隊總教練劉國梁君調任乒協第十九位副主席的第四天，我獨在路上走著，忽在路邊滾出一顆乒乓球，球君竟開口問道：「范先生可曾為劉國梁寫了一點什麼沒有?」我愣了幾秒，說：「有的，24號發了一條微博」。它就正告我，「那條微博含蓄了點，先生還是再寫一點吧;就算是記念劉教練的一種方式吧。」

這是我知道的，凡我所欣賞的球星，大概是因為往往有始無終之故罷，崇拜一向就甚為少有，然而在這樣的生活節奏中，我毅然長久崇拜的就有他。我也早覺得有寫一點東西的必要了，這雖然不可能有什麼大的作用，但對於我們球迷冬粉，卻大抵只能如此而已。倘使有主流媒體為此事疾呼，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 ——但是，現在，卻只能如此而已。

可是我實在無話可說。國乒男隊精英集體退賽又被迫集體道歉的鬧劇，洋溢在我的耳目，使我艱於呼吸視聽，哪裡還能有什麼言語?用微博發發牢騷，是必須在事件發生之初的。而此後體育總局以及所謂主流新聞「棄賽搞事」的論調，尤使我覺得悲哀。我已經出離憤怒了。我將深味這歷史倒退的體壇;以我的最強義憤顯示於體育之外，使它們快意於我的苦痛，就將這作為觀看乒賽這麼多年，於無數球迷的記念。

【二】

真的球迷，敢於體諒官方的用意，敢於支持偶像的去留。這是怎樣的哀痛者與幸福者?然而造化又常常以官方為主導，以大局的腔調，來掩蓋陰謀，僅使留下難測的神秘和紛爭的輿論。在這難測的神秘和紛爭的輿論中，又給球迷暫得說法，維持著這似進實退的環境。我不知道這樣的環境何時是一個盡頭!

我們還做著這樣的一個球迷;我也早覺得有寫一點東西的必要了。離老大在山西發表「讓乾淨的人有更多幹事的機會，讓幹事的人有更乾淨的環境。」的言論也已有四天，忘卻的救世主快要降臨了罷，我正有寫一點東西的必要了。

【三】

在數十個有名氣的球星之中，劉國梁君是我欣賞的偶像之一。「偶像」雲者，我向來這樣想，這樣說，現在卻覺得有些躊躇了，我應該對他奉獻我的崇拜與尊敬。他不是「圍觀至今的我」的偶像，而是萬千球迷心目中的英雄。

他的姓名早就為我所聞，喜歡他十幾年之久，卻很久不關注國乒了。直到去年我在車裡收聽奧運乒賽廣播時，主播情緒激動侃侃而談的時候提到他，其中談到的台灣網友所說「不懂球的胖子」就是他;但是我還不認識。直到後來，也許是國乒隊「大魔王」、「小魔王」、「藏獒」的風采已經俘獲更多年輕冬粉之後了，才有人指著手機上一段2013年國乒隊集體訓話的視頻，告訴我說：「這裡面訓話的就是劉國梁」。我全程無快進的看完了。其時我才能將姓名和實體聯合起來，心中卻暗自差異。我平素想，能夠為世人所崇拜，紅到發紫的如此出名的體壇巨星，無論如何，總該是有些桀驁鋒利的，但他卻循循善誘著，態度很是慈愛。

待到閑下來，有時間之後，我才始來看他的視頻資料，於是了解的程度就較深了，他也還是始終健談著，態度很慈愛。待到看完他的相關資料，往日的我以為了解已盡，滿足了好奇的時候，我又聽人推崇起劉國梁君來，情緒至於激動。此後我便慢慢喜歡上了。總之，在我的記憶上，那一幕很是深刻。

【四】

我在六月二十四日凌晨，才知道前一天有因為劉國梁君的職務在賽前突然調動，國乒男隊精英發微博集體退賽的事;

下午便看到總局的官腔發言，從嘴裡扣出一頂頂帽子，說球員們「完全置運動員的職業道德和操守於不顧，置國家榮譽和利益於不顧……運動員任何時候都要將愛國主義、集體主義放在首位……」，而劉國梁君倒因此事成了熱搜榜的榜首。傳言說他「功高震主」，已被「明升暗降」，有好事者甚至拿南宋岳飛蒙冤被害的典故來舉例。但我對於這些傳說，竟至於頗為懷疑。

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國人的，然而我還不料，也不信竟會蠻橫愚蠢到這地步。況且始終健談著的慈愛的劉國梁君，更何至於無端在此時失聲呢?

然而馬上證明是事實了，作證的便是所有退賽球星的言論被刪、集體道歉，以及撤銷掉的熱搜。還有一件，是總局責成乒協查清事實、嚴肅處理。而且又證明著這不但是封殺，簡直是虐殺，因為劉國梁君調任的便是乒協副主席。

但總局就有令，說他們「造成了很壞的社會影響!」

但接著就有流言，說他們球隊「姓劉不姓zhao」。

封殺，已使我目不忍視了;流言，尤使我耳不忍聞。我還有什麼話可說呢?我懂得岳飛被搞，岳家軍之所以不救他的緣由了。歷史啊，歷史啊!不在改革中進步，就在內耗中倒退。

【五】

但是，我還有要說的話。

我沒有看見媒體報道;聽說，他，劉國梁君，那時是服從安排的。

當然，升職而已，稍有人心者，誰也不會料到有這樣的陰謀。

但竟在乒協任職了，副主席，第十九位，已是架空的樣子，只是沒有除名。世界第一的馬龍君想聲援他，賭上了現在，發微博退賽，被刪;世界第二的樊振東君替他不公，賭上了未來，發微博退賽，也被刪;世界第三的許昕君賭上了重拾的好狀態，為了支持，也發微博退賽，又被刪;文化名人高曉松君將諸君被刪的微博截圖匯總，也頃刻被刪……於是，有影響的人集體失聲。

始終健談的慈愛的劉國梁君確是被搞了，這是真的，有他自己的失聲為證;沉勇而友愛的同隊戰友們也被搞了，有他們集體的道歉為證;只有高曉松君後來發的那條「天亮了，呵呵」的微博存活下來疑似嘲諷。當幾個球星從容地轉輾於文明人所發明的互聯網信息封鎖的技術中的時候，這是怎樣的一個驚心動魄的偉大啊!歷史的對內壓迫的偉績，個別官僚主義的封殺異類的政績，不幸全被這幾條消失的微博抹殺了。

但是業內外的「殺」人者卻居然在大眾面前昂首闊步，不知道個個身上沒穿衣服……

【六】

時間永是流駛，街市依舊太平，有限的幾個球星，在是不算什麼的，至多，不過供無惡意的閑人以飯後的談資，或者給有惡意的閑人作「流言」的種子(譬如「賭債門」)。至於此外的深的意義，我總覺得很寥寥，因為這實在不過是行業內部的爭鬥。人類的管理思維前行的歷史，正如煤的形成，當時用大量的木材，結果卻只是一小塊，但乒乓球是不在其中的，更何況是行業內鬥。

然而既然發過微博了，當然不覺要擴大。至少，也當浸漬了球隊;球員，球迷的心，縱使時光流駛，洗成雪白，也會在微漠的悲哀中永存健談的慈愛的舊影。球迷相傳佳句有云：

「大聖，此去欲何？」

「踏南天，碎凌霄，盪西天，平地府！」

「若一去不回…… 」

「便一去不回！」

倘能如此，這也就夠了。

【七】

我已經說過：我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來推測國人的。但這回卻很有幾點出於我的意外。一是當局者竟會這樣地野蠻，一是主流媒體竟至如此之歪曲，一是球迷竟能如是之團結。

去年的里約奧運會，看撞球迷雖然不多，但看那痴迷尖叫，百折不回的氣概，我曾經屢次為之感嘆。至於這一回在封殺中互相聲援，雖被刪不懼的事實，則更足為球迷的熱情，雖遭壓抑至今日，而終於沒有消亡的明證了。倘要尋求這一次聲援潮對於將來的意義，意義就在此罷。

崇拜者在殘留的微博截圖中，會明確看見偶像的魅力；真的球迷，將更奮然而前行。

嗚呼，面對此事，我竟詞窮，謹以此文，記念國乒王朝的劉國梁君，勿讓國乒變國足！

六月二十七日。

【附錄】：

劉國梁到底有多牛？

1976年1月10日出生於河南省新鄉市封丘縣的劉國梁，6歲就開始學打乒乓球，1986年在什剎海業餘體校打了一圈，橫掃什剎海。在先農壇，與北京市乒乓球隊打，打了七八場只輸了一場。並在這一年入伍。

1989

他1989年入選國青隊，1991年破格入選國家乒乓球隊。

1992

在1992年的時候開始，小小年紀的劉國梁就已經獲得了亞洲杯男團及混雙冠軍、亞錦賽男團及混雙的冠軍了等多個冠軍了。

1996

1996年，劉國梁又榮獲亞特蘭大奧運會乒乓球男子單打、雙打冠軍。

他還是首位在正式比賽中採取直拍橫打技術並取得成功的乒乓球手，曾多次獲得男子單打冠軍並和孔令輝一起獲得男子雙打冠軍，與鄔娜一起獲得過混合雙打冠軍，作為主力隊員多次與隊友一起獲得男子團體冠軍，得到過乒乓球運動員所能拿到的所有冠軍。

2003-2013

2003年，劉國梁正式退役，進入上海交通大學學習，隨後擔任乒乓球男隊主教練。2008年北京奧運會，2012年倫敦奧運會，劉國梁帶領男子乒乓球隊蟬聯男子單人、團體冠軍。2013年，正式擔任乒乓球隊總教練。教練員時代的他，帶領乒乓球隊橫掃五大洲，囊獲三十多項國際賽事冠軍，奠定了乒乓球無人能撼動的統治地位。

當然，這與他嚴謹治軍的作風不無關係。劉國梁還曾一度因常常訓話隊員上了熱搜榜。

2009年，劉國梁大學部畢業於上海交通大學安泰經管學院，2014年也在交大獲得碩士研究所學位。

2017年4月，劉國梁卸任乒乓球男隊主教練。6月，卸任乒乓球隊總教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