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忘卻弗爵爺，曼聯需要找回「弗爵方程式」

人們說，弗爵爺是英國歷史上最偉大的主帥。

對，但不全對。他遠遠不只是一名教練，他是曼聯這個龐大組織的中心人物，不僅管理一線隊，而是整傢俱樂部。

前曼聯總裁大衛·吉爾說「喬布斯是蘋果，弗爵爺就是曼聯。」

爵爺的成功，不只足球迷感興趣，他的管理原則，在商業乃至日常生活都可以廣泛地運用。

2012年，哈佛商學院教授安妮塔·埃爾伯斯和她的學生耗費足足一年時間，分析了弗爵在曼聯最後一個賽季的管理之道。哈佛深入觀察了弗爵在訓練和比賽的行為，並且觀察了他數以百計的短會，及在走廊、餐廳、訓練場或者其他任何地方與球員和教練溝通的模式。最終，爵爺的成功之道被總結為8個關鍵元素。

而在訪問哈佛商學院時，弗爵也對這些結論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1. 從基礎開始

1986年來到曼聯時，弗爵爺通過建立現代化青訓計劃的方式，為俱樂部構建了一個適合長遠發展的結構。弗爵建立了兩個「傑出青年訓練中心」，為年僅9歲的未來人才提供基礎訓練機會，並且招募大量球探，鼓勵他們為自己發現和推薦年輕天才。

弗爵最早收穫的一批球員中，有個小孩叫大衛·貝克漢姆。還有一個則叫吉格斯，爵爺在他13歲時發現了他，並親自上門與他簽約，最終將他培養成為全英奪冠次數最多的球員，直到39歲還在為曼聯打主力。爵爺最早的青訓投資計劃的產品，還有斯科爾斯、加里·內維爾，他們都是「終身效力一隊俱樂部」成員。

「嘿，謝林漢姆你在做什麼？！」

這批年輕人，後來成為曼聯90年代到00年代的骨幹，為弗爵爺成功塑造了現代曼聯的特點。

在那個年代，重視青訓是一種賭博，正如當時擔任解說員的利物浦名宿阿蘭·漢森所說：「靠小孩，你將一無所獲。」那並非漢森的個人觀點，而是足壇普遍看法。

然而，弗爵爺看到了宏觀的一面，並且有條不紊地系統地推進。其他主帥只顧著建立一支「球隊」的時候，他的目標是建立一傢俱樂部。

建立一支好球隊，只需要11到20名好球員。而建立一家好的俱樂部，只有幾十個球員完全不夠。

弗爵爺分析說：「我到曼聯那一刻，心裡只想著一件事：建立一家足球俱樂部。我希望從底部開始，那是為了創造一套流暢、持續供給一線隊的基礎。按照這種方式，球員們都一起成長，擰成一團，最終結果是創造出一種精神。」

「我剛到時一線隊只有一名U24的球員。你能想象那種尷尬嗎，對於曼聯這樣一傢俱樂部？我知道專註青訓，符合俱樂部的歷史，而我之前的執教經驗告訴我，靠年輕球員奪冠是可以實現的，我也擅長跟他們合作。所以我有信心，確信如果曼聯要重新成為一股勢力，關鍵就是重建青訓體系。你可以說這麼做很勇敢，但幸運女神會眷顧勇敢的人。」

「99%的新任主帥第一想法都是確保自己贏球，以便繼續留任。所以他們引進有經驗的球員。那是簡單的邏輯，因為我們身處一項勝者為王、結果至上的產業。在某些俱樂部，你只需要連輸三場就會下課。在今時今日的足球世界，老闆和董事都是新的類型，所以我也不確定有沒有哪傢俱樂部有耐心等待一名主帥用4年時間來建立一支球隊。」

「但贏下一場比賽，只是短期收益，下一場你就可能輸掉。建立一傢俱樂部則能帶來穩定性和持續性。你不希望自己的視線遠離一線隊，但我們的青訓投入最終為球隊帶來90年代到21世紀初的許多成功。年輕球員真正成為了俱樂部的靈魂。」

「我一直對看到年輕人得到發展抱有巨大驕傲。一名主帥的工作就像一個老師，就是要激勵人們變得更好。給他們更好的技術，讓他們成為贏家，令他們成為更好的人，那麼他們在人生中去哪裡都立於不敗之地。當你給了一名年輕人機會，你不僅延長了球隊的壽命，也創造了忠誠。他們始終記得你是給自己第一個機會的恩師。一旦他們知道你為他們而戰，他們就會接受你的方式。你也真正培養出一種家庭的感覺。如果你關注年輕人，給他們機會成功，他們回報你的驚喜也是驚人的。」

2. 敢於重建

弗爵執教曼聯期間，打造出五代不同的英超奪冠陣容，這是因為哪怕在最成功的時刻，他也沒有忘記要重建。

他能敏銳地察覺球隊處於「建立-成長-頂峰-下滑」大循環中所處的階段，這是因為他善於判斷球員處於職業生涯哪個時期、能為球隊帶來多大價值。

人才培養當中有一個必不可少的環節，裁員，其中包括一些與弗爵關係密切的忠誠老將。「他從不真正關注目前，他總是著眼於未來。」吉格斯說，「他知道哪裡需要加強，哪裡需要更新，他有那種訣竅。」

哈佛分析過弗爵在曼聯買賣的球員數據，結果顯示，老爵爺等同於天才球員交易領域獨一無二的「投資組合經理」，他的球員進出有策略、有理想以及有體系。

弗爵帶隊的最後10年，曼聯5次英超奪魁，俱樂部在轉會投入上低於競爭對手切爾西、曼城，甚至不如利物浦。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在於爵爺引進的球員多數更加年輕。紅魔引進的球員里，25歲以下球員所佔比率比對手更高。而且，曼聯有時願意在球員巔峰期並未完全過去時出售他們，因此大部分轉會的收入也高於其他俱樂部。

這有點像賭博。弗爵在年輕球員上冒險下注，即便虧損也不會太大，然而一旦成功則收益頗豐。例如C羅轉會加盟身價1224萬鎊，當時看來頗高，然而當他轉會皇馬，已是世界第一身價8000萬鎊。

當然，弗爵也有花高價買成名球員的事例，但這些轉會都為曼聯帶來直接效應。如坎通納帶給曼聯第一座英超冠軍，而且沒被禁賽的每個賽季都聯賽奪冠；2012/13賽季，29歲的范佩西以2400萬鎊高價加盟，帶給曼聯破紀錄的第20座頂級聯賽桂冠。

不過，總體而言，弗爵執教生涯中始終堅持相同的新陳代謝循環：給年輕球員機會，同時保留幾位能夠傳承俱樂部文化、傳統的老將（吉格斯、斯科爾斯、內維爾等），並將接近度過巔峰的老資格球員賣給對手，確保他們在轉會市場上還有價值。

弗爵解釋說：「我們把球員分為三類：30歲及以上的、23歲到30歲的、以及正在崛起的年輕球員。我的理念是，年輕球員需要發展，達到老將過去設立的標準。雖然我一直努力想要證明它不是事實，但我深信一支成功球隊的周期只能保持4年，然後就需要改變。所以我們必須提前設想三十年後的事情，根據需要作出相應決定。因為我在曼聯這麼長時間，所以有資格提前計劃——沒人預計我會去其他地方。在這方面，我非常幸運。」

「目標是逐步改變，慢慢送走老將，接納新人。主要看兩件事：首先，我們有哪些正在崛起的球員，他們三年後將處於什麼位置；第二，現有球員是否存在老化跡象？有些球員能踢很長時間，例如吉格斯、斯科爾斯和里奧·費迪南德，不過年齡仍然會產生關鍵作用。最困難的事情，莫過於讓那些非常棒的隊員離開，可是所有證據都在球場里。如果你看到了變化，發現他們在退化，你不得不問自己：兩年後事情會怎樣？」

3. 設立至高標準，人人必須遵守

弗爵非常注重球員價值觀的灌輸。他不是僅僅傳授曼聯球員足球技巧，更希望打造他們追求進步、永不放棄的精神。或者用外國人喜歡用的表達方式：讓他們成為成功者。

弗爵爺的求勝慾望，或許源自於他並不算十分輝煌的球員時代。在幾家蘇格蘭小球會取得成功后，弗爵簽約蘇超豪門格拉斯格流浪者。這是他從小支持的球隊，然而，不久後年輕的弗爵便與新帥鬧翻。3年後離開伊布羅克斯球場時，手裡只有一枚蘇格蘭杯銀牌。「逆境增強了我的決心，這決定了我之後人生的發展。」爵爺說，「我下定決心，永遠不能放棄。」

爵爺要求自己麾下的球員也有相同的態度。加盟曼聯的球員，都得是「糟糕的失敗者」，是一群寧死不願接受比別人遜色之人，所以他們總是異常努力。十多二十年下來，這種精神感染了曼聯俱樂部上下，球員不僅自己不接受，也無法容許隊友不盡全力、輕易放棄。哪怕是頭號球星，也不例外。

弗爵說：「我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保持這家足球俱樂部所定的標準。這一條適用於我建立的每一支球隊，以及我的球隊所有的備戰、賽前動員和戰術分析演講。舉個例子，我們從來不允許一堂訓練課標準降低。你在訓練中看到的，最終會體現在賽場上。所以每次訓練課的關鍵都是質量。我們不允許精神不集中，必須高強度、高度集中、高速度，要有高水平的表現。我們希望通過那樣的方式，確保球員每一次訓練都有所提高。」

「我不得不提高球員們的期望值。他們永遠不應該放棄。我總是對他們這麼說：『一旦你們放棄一次，就會有第二次。』我希望整傢俱樂部上下都保持同樣的工作理念和精神。以前，我通常是早上第一個抵達訓練場的人；等到我執教的最後幾年，早上7點鐘到的時候許多教練都已經在那了。我想他們理解了我早到的原因——他們知道有些工作必須做好。他們感覺到：『他都能那麼做，我也能。』」

「我不斷告訴我的隊員：能夠一生都努力工作是一種天賦。但對明星球員，我的要求更高，我期望他們更加努力工作。我會說：『你們必須這樣來展示自己真是頂級球員。』而他們能做到，那就是他們是明星的原因：他們時刻準備著更努力。超級巨星自大，這不像某些人想象中那樣會造成問題。他們必須是勝利者，因為那那才能滿足他們的自我意識，所以他們就會不惜一切爭取勝利。我過去總是見到C羅、貝克漢姆、吉格斯、斯科爾斯和其他明星球員在那一訓練就是幾小時。我不得不趕他們回來，我拍打著窗戶說：『我們周六有一場比賽！』但他們想要花時間練習，他們意識到作為曼聯球員並不是一件輕鬆的工作。」

4. 時刻控制，始終堅持大權在握

弗爵說：「你絕對不能失去控制權，特別是面對30個頂級職業球員，他們各個都是百萬富翁。如果球員們膽敢對抗我、挑戰我的權威和控制，我必須處理掉他們。」

要維繫高標準，其中一個重要環節，就是當球員違反規定時要敢於做出強勢反應，用鐵腕處理。製造麻煩，罰款；越過火線，影響球隊表現，走人！

2005年，曼聯多年的功勛隊長羅伊·基恩炮轟隊友，他說的話也許沒錯，但他的合同不得不被終止。一年後，曼聯隊內頭號射手范尼不滿於有幾場比賽擔任替補，跟弗爵準備樹立為未來核心的C羅鬧矛盾，他迅速被賣給皇馬。

這一環包括兩個方面，領導者不僅要敢於採取強硬手段，而且需要迅速反應，避免事態惡化。在保持局面受控方面，第二點同樣重要。

弗爵解釋道：「如果哪天曼聯主帥被球員控制，換句話說，球員可以決定應該怎麼訓練、哪天放假、球隊紀律是什麼、戰術怎麼安排，那麼曼聯就不再是我們所熟知的曼聯。我去曼聯之前就告訴自己：絕對不允許任何人比我更強。你的性格必須比他們更強大，那至關重要。」

「有些時候，你必須問自己：有沒有哪些球員正對更衣室氣氛、球隊表現、或者你對球員教練的控制造成不良影響？如果有，你必須一刀兩斷，絕對沒有別的路。那人究竟是不是世界最佳球員，都不重要，俱樂部的長遠視野高於任何人，主帥必須是俱樂部最重要的一個人。」

「有些英格蘭俱樂部換帥如此頻繁，以至於更衣室里球員的勢力更大。那非常危險。如果教練無法控制局面，他就無法持續。你必須取得綜合控制的地位。球員需要意識到你作為主帥是支配大事的角色，如果你問諸如『我想知道球員們是不是喜歡我』這類問題，在許多方面就等於把自己的生活複雜化。只要你做好自己的工作，球員們會尊敬我，那就是你需要的一切。」

「當我看到一名球員帶來了消極影響，我傾向於迅速採取行動。有些人可能說我行事衝動，但我認為迅速做出決定至關重要。為什麼我要帶著疑惑上床睡覺？第二天醒來，我會馬上採取必要手段維持紀律。對自己的決策保持信心是關鍵，一旦決定了就要行動。這不是為了刻意造成逆境，或者找機會證明自己的權力，而是為了控制，為了出事時保持權威。」

5. 根據實際，恩威並施

做出決定后，當弗爵與球員溝通他的決策時，雖然以嚴厲和高壓著稱，但爵爺總是根據實際情況選擇合適的言辭。

譬如，如果一名球員本來預計可以首發，卻要通知他是替補，弗爵就會採取柔和的手段。「我會私下說，」他說，「這不容易。我通常說：『看下，我可能犯了一個錯誤』，我總是那麼說，最後補上一句『但我覺得這是今天最適合的陣容』。我努力給他們保持信心，告訴他們這只是戰術選擇問題，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比賽他們可以參與。」

管理學中，觀察是決定性環節。是否具有看透形勢的能力，乃成敗關鍵。更具體地說，是發現其他人看不到的細節。

在比賽前的訓練中，弗爵與他的教練組強調利好因素。雖然媒體描述他是個喜歡在半場和賽后做盛氣凌人演說的教練，實際上，他的動員方式很多元。「你不可能每次都衝進去大喊大叫吧，」老爵爺說，「那肯定沒效果。」

曾經創造英國轉會費紀錄的弗爵弟子安迪·科爾這樣描述：「如果你輸了球，弗爵相信你們已經盡了全力，那沒問題。但如果你輸得窩囊……提醒你一句，小心耳朵！」

弗爵會開動他的「吹風機」，這是綽號「火花」的威爾士中鋒馬克·休斯想出的名字，即面對面對球員怒吼，唾沫星子隨時噴濺到他們臉上。有一場比賽，曼聯對利茲聯，休斯連接兩個界外球失誤，直接把球彈出邊線。比賽只開始了15分鐘，但弗爵就從台階上衝下來，要把休斯拉下場。助教布萊恩·基德攔著他：「他會恢復的，一分鐘后。」賽后休斯心有餘悸：「我最後進了一球，球隊贏了，所以我逃過一劫，不過，15分鐘時我絕對有可能被換下。」

盛怒之下的弗爵甚至會摔杯子、踢球鞋，讓更衣室里所有的東西都來一次空中旅行。他的另一名弟子克萊頓·布萊克摩爾描述了這樣一個故事：「有一場比賽我們打托基聯，半場比分0-0，他怒了，在更衣室里給我們示範了如果不踢好這場比賽會有什麼下場。他把茶葉、橙汁全都踢飛，更衣室里每一樣東西都飛來飛去。東西飛得到處都是，但你知道他很憤怒，你必須平息他的怒火。我記得我們贏了，但那就是弗爵定下的標準：如果你不認真干，這就是你的下場。」

當然，這也有負面的影響，例如著名的「飛靴門」，導致弗爵與貝克漢姆分道揚鑣。

弗爵解釋說：「沒人喜歡批評。少數人被批評後會表現更好，多數人更容易對鼓勵做出積極反應。所以只要有可能，我總是嘗試激勵他們。作為一名球員，或者說作為一個人，沒什麼比聽到『幹得好』更令人開心的事情。那是人類發明的最好的三個字，你甚至不用說最字。但與此同時，你也需要在更衣室里指出錯誤，尤其是球員們沒有達到預期的時候。那時訓斥就很重要。我會在比賽結束后馬上做，不會等到周一。我罵完他們，這事就結束了。我開始考慮下一場比賽，沒有必要永遠批評一名球員。」

「總體而言，我賽前的演講主要關於我們的期望、球員的自信和他們的彼此信任。我會提及勞動階級的原則。雖然不是所有球員都來自工人階級，但他們的父親、或者祖父輩很可能是，我感覺提醒球員他們走了多遠很有用。我會告訴他們，職業道德非常重要，這能增強他們的自豪感。我提醒他們，彼此信任、不讓隊友失望，有助於確定一支球隊的特點。」

「半場休息時，你可能有8分鐘來傳達自己的信息，所以合理運用時間是關鍵。領先的話，一切都簡單得多：你可以強調專註，不要自滿，提醒一些小事。然而如果比分落後，你就必須作出調整。我通常專註於自己的球隊和我們的優勢，但你也必須糾正導致你輸球的問題。在訓練中，我們努力訓練一支由戰術領悟力超強的運動員組成的足球隊。如果你的處事手段太軟弱，就不可能實現那目標。必須讓人心存恐懼，但又不能太狠，如果球員總是擔驚受怕也不可能表現好。隨著我年齡越來越老，我看出總是顯得怒氣衝天沒用，你必須選擇合適時機。作為主帥，不同的時刻要扮演不同的角色：有時候你是醫生，有時候是老師，有時候或者是父親。」

6. 勝利，源自準備充分

弗格森的球隊，以擅長終場絕殺取勝著稱。1999年歐冠決賽，拜仁領先了將近90分鐘（6分鐘巴斯勒自由球破門），但曼聯補時2分鐘內兩度破門實現大逆轉。

分析數據表明，弗爵執教的最後10年，曼聯在半場戰平和比賽結束前15分鐘比分持平的兩種情況下勝率高於英格蘭所有球隊。弗爵爺中場休息時的動員以及合理的戰術調整，自然是重要原因，但並非故事的全部。

球隊最後時刻比分落後時，哪怕墊底球隊的主帥也會鼓勵球員向前壓上，多投入進攻。

然而，弗爵的獨特之處在於他不但特別敢放手一搏，而且還特別系統化。他為球隊準備好了應付任何不同的爭取勝利的環境的方式。他讓球員經常練習在比賽還剩10分鐘、5分鐘或者3分鐘而必須打進一球時應該怎麼踢，他的其中一位助教透露：「我們訓練逆境中的應對手段，所以球員們了解在那些情況下需要怎樣方可成功。」

曼聯的訓練課讓球員不斷重複磨練技戰術，「我們將訓練視為學習和改進的機會，」爵爺說，「有時候球員可能心想：『怎麼又是這個，』但那些有助於我們贏球。」

比賽最後時刻進球，並非上天賦予的，而是通過不斷練習習慣，經歷長期實戰積累的經驗。

弗爵為曼聯打造了一種精神，讓他們永遠不滿足於現狀，始終尋找進步的方式。弗爵用一句話總結：「信息很簡單：在這傢俱樂部不允許你安靜地坐著。」

弗爵解釋說：「勝利是我的本質。我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給自己設定了標準，因此已經沒有迴旋餘地——我必須贏。每次我們走出球場，大家都期望我帶隊取勝。哪怕5名主力受傷，人們也期待我獲勝。其他球隊在比賽開始前已經畏縮，我不會對自己的球隊那麼做。一旦我們踏進球場，我就有信心隊員們已經準備就緒，隨時能夠一戰，因為需要做的一切，在他們走進球場前都已經完成。」

「我是個賭徒——一個敢冒險的人，你可以通過我們在比賽最後階段的打法看出。假設我們半場落後，我給球隊的信息非常簡單明了：別慌，專心完成任務。如果我們繼續落後，例如比賽結束前15分鐘1-2，我就會冒更大風險。如果能夠製造扳平甚至取勝的機會，我絕對不介意最後輸1-3。所以在最後15分鐘，我們將孤注一擲，派上額外的攻擊球員，稍微無視防守。我們知道，如果最後3-2逆轉，會帶來美妙的感覺；即使最後1-3輸球，輸多少還不是輸。」

「積極主動，大膽冒險，放手一搏，那就是我們的風格。我們上場是為了贏得比賽，我們的球迷理解，並且支持我們。你知道，看我們最後15分鐘的表演會帶來精彩的感覺。對禁區狂轟亂炸，到處都是人，球員真正像打仗一樣。當然，你可能因為對手反擊失利，然而如果在你自己都覺得敗局已定的情況下取勝，那種快樂是難以言喻的。我想，我的所有球隊都是不屈不撓的，他們永遠不會放棄。所以我真不需要擔心自己的指令無法貫徹的問題，這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特點，看到比賽最後時刻發生這樣的事情感覺好極了。」

7. 觀察的力量

1974年，年僅32歲的弗爵執教的第一支球隊是蘇格蘭小球會東斯特靈。當時，他的年紀甚至沒有部分球員大，因此他事事親力親為。隨後，爵爺先後執教聖米倫和阿伯丁，在帶領後者贏得歐洲優勝者杯后，弗爵入主曼聯。隨著舞台擴展、年紀增大，爵爺開始學會將訓練工作交給助手。但弗爵總是會出現在訓練場，他的主要工作就是：看。

弗爵告訴人們，從訓練員變成觀察者，他可以更好地評估球員和他們的表現。「作為場上的教練，你無法發現每一個細節。」爵爺解釋說，一個長期觀察同一支球隊的觀察家則能發現訓練模式、體能水平和工作效率方面的細微變化。

關鍵是將直接管理的工作分配給合適的其他領導者，並且充分信任他們的能力，這樣主帥才能真正抽身觀察。

弗爵說：「觀察是我的管理架構里最後的一個環節。當我作為教練員出道時，主要依賴跡象基本的能力：我踢球踢得不錯、我理解在最高水平賽事成功需要的技術，所以我能教導球員，也有能力做出決策。執教阿伯丁時，有天下午我跟助教喝茶聊天，他說：『我都不知道你請我來這兒做什麼？』我說：『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他回答：『我來了什麼都不用做，就帶青年隊。可是助教的工作本來應該是協助你訓練，幫助你挑選首發陣容。』另一個教練附和：『我認為他說的沒錯，頭兒。』他還指出，如果我不要總是主持訓練，必將受益更大。起初我拒絕：『不不不。』但仔細思考幾天後，我對他們說：『我可以試試，不過我不承諾。』內心深處我知道他是正確的，所以我把訓練託付給他，這是我做過的最好的一件事。」

「這並不會削弱我的控制，我的存在和監督能力始終存在，而你通過觀察能發現極其有價值的東西。當我跳出這個圈子，就能更敏銳察覺許多細節，我的表現水平有了質的飛躍。發現球員的習慣改變，或者他的激情突然熄滅，我就可以對他採取進一步的行動：是家庭發生了問題？還是經濟上的麻煩？又或是他累了？他的情緒怎麼樣？甚至有時候，一個球員覺得自己身體狀況很好，但我卻能確定他受了傷。」

「我不認為許多人充分理解觀察的價值。但我已經將觀察視為自己管理技術中至關重要的部分。看到事情的能力，或者更具體地說，看到那些你沒想到會看到的事情。」

8. 永不放棄與時俱進

弗爵爺在曼聯執教了超過四分之一世紀，在此期間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國際足壇亦是如此，從金元足球到科技支撐，球員的能力和心態都完全不同。作為主帥，必須隨時調整戰略。根據環境改變做出快速反應，永遠不是輕鬆的任務，對一名在頂級聯賽得到如此輝煌的成功主帥而言，更不容易。

然而，有充分證據表明，弗爵樂於在每一個領域擁抱新事物。大衛·吉爾評價說：「弗格森展示了適應足球變化的超強生命力。」

這些事例足以說明。

如今，聯賽杯、足總杯啟用大量新秀已經是各國豪門流行手段。然而，在90年代中期，弗爵爺是第一個在他不看重的聯賽杯使用年輕陣容的主帥。最初此舉引發軒然大波，遭到猛烈炮轟，但不久后英超俱樂部紛紛效仿。

弗爵也是第一個在隊內囤積四名頂級射手的主帥，通過他們的位置競爭來提升表現。其他主帥難以駕馭這麼多明星前鋒，但弗爵在1998/99賽季用這種配置實現了英超、足總杯和歐冠三冠王。

在場外，弗爵同樣極具創新精神，走在時代前列。他大幅度擴充教練組，讓他們取代自己進行一些次要的工作，自己則可專心做好核心業務；此外，弗爵聘請一隊體育科學家支持教練組的工作。譬如，他在更衣室擺放了維生素D補充劑，因為曼徹斯特多雨，缺少陽光；他也是最早一批使用植入GPS感測器訓練背心的教練之一，有了這種設備，訓練20分鐘后技術員便可分析球員的訓練表現。弗爵還是第一個為球隊聘請視力專家的主帥，在他的要求下，曼聯俱樂部還請了瑜伽教練每周給球員上兩堂課。在弗爵退休前，卡林頓甚至設立了自己的醫學中心，那裡可以操作某些在外邊的醫院無法進行的小手術，而且不會擔心球員的隱私被泄露。

弗爵說：「在我剛開始執教時，世界上沒有經紀人這種生物，而且比賽雖然有電視直播，媒體卻還沒把足球運動員提高到電影明星的高度，不會時刻盯著他們有沒有可以挖掘的故事。現在的球場條件已經大大改善，場地情況堪稱完美，運動科學已經在我們的賽季備戰中起到巨大影響。來自俄羅斯、中東和其他地區的俱樂部老闆們投了很多錢，所以會給主帥很大壓力。球員過著更受保護的生活，他們比25年前的球員脆弱得多。」

「這麼多年以來，我做得不錯的其中一件事就是應對變化。我相信你只有接受變化，才能控制變化。那也意味著你必須對自己聘請的人充滿信心。一旦你請了教練，你就必須相信他們能做好自己的工作。如果你拘泥於細節管理，告訴人們做什麼，還請他們來做什麼。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不要停滯。幾年前我對大衛·吉爾說，『巴邱苑留在曼聯的唯一方式，是我們得擁有歐洲最好的訓練場。』那時候我們就開始打造醫療中心。跟人一樣，我們俱樂部也不能久坐不動。」

「許多跟我有一樣成就的人，不喜歡尋求改變。但我一直覺得，我不能不變。我們必須成功——在我看來沒有其他任何折中的操作方案，我會尋求任何進步的手段。我不斷努力工作，把每一次成功當做第一次一樣。我的工作就是儘可能給曼聯帶來奪冠的最好的機會。那是驅使我前進的動力。」

為了忘卻的記憶

球迷懷念弗爵，是因為在他退休后，球隊尚未恢復霸氣。

但曼聯懷念弗爵，是為了忘記他的過去。等到老爵爺現身老特拉福德，能被球迷視為一個普通的名宿時，紅魔便已經成功復興。

穆帥說：曼聯是「弗爵的俱樂部」。而他的目標，應該是讓曼聯不再是爵爺的俱樂部。

「我感覺到的支持，就是他一貫對我的支持，除了我過去直接與他的球隊交手的場次。」狂人說，「我一直感覺到這種支持，即便我在國外，在義大利和西班牙，我們也總是彼此友好地祝福，彼此支持，發一條簡單的簡訊，在特定時刻便有著巨大意義。不用更多。他也非常尊重人，他不想在你周圍干擾。他不希望過多出現。我想他能感受到完全的自由，我對他說，這就是你家，一直是，永遠都是，但他只跟我們一起坐過一兩次大巴，他探望過我們一次。我們知道這是他的俱樂部、他的生命，他一直支持我們。」

那是穆帥對弗爵最近讚美的回應，爵爺說曼聯正在「仿造穆帥的特點」。老爵爺表示：「我想他的工作做得很好。你可以看到他非常認真管理俱樂部，球隊踢得真不錯，他一度很不走運。6場1-1平局，每場比賽他都打爆了對手。如果不是這些平局，曼聯應該正在挑戰切爾西。那是不幸的一部分，但他必須接受現實。在如何建設足球俱樂部方面，我跟若澤有所不同，我希望年輕球員成為其中一部分。然而，如果一線隊表現不好，你就必須找到方法糾正。我想若澤現在正在慢慢找到解決辦法。賽季初的時候，當他遭遇不當判決，他的情緒有所失控。你再看現在的他，冷靜自控。」

不會再有另一個弗爵。

因此，當穆帥做出一個決定，人們假如說「如果是弗爵會...」這是錯誤的評價。狂人不是另一個爵爺，如果他仿造爵爺，不做自己，他將註定失敗。

不過，長遠的成功，基礎理念總是一致。譬如重視青訓、譬如與時俱進、譬如保持控制、譬如恩威並濟……但展現方式可以有很大區別，需要根據實際環境確定。

以青訓為例子，重視，不代表揠苗助長，隨時派上一群年輕人，不一定是青訓的最佳模式。而是在合適的環境、使用身體和心理都準備好的年輕球員。

願2017年曼聯不再懷念弗爵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