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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新國家安全事務助理:老裝甲兵麥克馬斯特

原標題:美新國家安全事務助理:老裝甲兵麥克馬斯特

為補缺涉嫌非法與俄羅斯外交官聯繫而辭職的邁克爾·弗林,川普宣布任命現役陸軍中將H.R.麥克馬斯特為新任總統國家安全事務助理。總統國家安全事務顧問是國家安全委員會的負責人,負責國家安全領域的跨部門協調、監督,並為總統提供國安問題的意見。這個職位直屬於總統,雖然不是內閣成員,但擁有不遜於國務卿、國防部長、財政部長的實權,如果在能力強人的手中,像當年基辛格、布熱津斯基任職時代,這個職位的實權遠超過國務卿、國防部長。熟悉當代美軍和新軍事革命理論前沿動態的人們,都不會對麥克馬斯特感到陌生。筆者在20年前讀暢銷軍事作家湯姆·克蘭西所著《裝甲騎兵團之旅》一書時,就對書中介紹的海灣戰爭中的英雄麥克馬斯特少校印象深刻。

這本紀實性軍事科普書籍中,湯姆·克蘭西以整整一章的篇幅向讀者們講述了當時還是少校的麥克馬斯特,以他為例,介紹越南戰爭以後參軍的美軍青年一代軍官的成長經歷。《華盛頓郵報》資深軍事記者托馬斯·里克斯在《大國與將軍:馬歇爾到彼得雷烏斯,美國軍事領袖是怎樣煉成的》一書中,批評了眾多無能的美軍將領后,對當時還是上校、在伊拉克領兵表現優異的麥克馬斯特也讚不絕口。

麥克馬斯特出身於裝甲兵,沒有在空降部隊或特種部隊服役的經歷,這在戰後特別是當代美國陸軍中並不常見。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美國先後在朝鮮和越南打了兩場大規模戰爭,這兩場戰爭中美軍都是以步兵師或空降、空中機動部隊等輕型部隊為參戰主力,重型裝甲部隊長期在歐洲駐紮,難得露臉的機會。長期的戰火使大批步兵軍官嶄露頭角,特別是來自空降部隊的步兵軍官躋身軍隊領導層的特別多,常年把持著美國陸軍的話語權,這與坦克兵受到高度重視的蘇聯軍隊大相徑庭。除了越戰期間的克萊頓·艾布拉姆斯將軍是二戰中的坦克戰英雄,裝甲部隊的軍官爬到陸軍最高層的很少見。

1962年7月24日,赫伯特·雷蒙德·麥克馬斯特出生於賓夕法尼亞州費城的一個軍人家庭,也許是不喜歡赫伯特這個名字,朋友們都喊他H·R 。麥克馬斯特的父親20歲時以步兵身份參加朝鮮戰爭,後來以上士軍銜加入陸軍後備隊。越戰期間,美軍急劇擴軍,老麥克馬斯特獲得特別委任狀,從上士被提拔為上尉並轉服現役。

麥克馬斯特的母親是一位教師,教了37年的書,來自母親的教導以及父親的從軍經歷,使麥克馬斯特雖然成長於越戰期間敵視軍隊和軍人的大環境下,卻從小就對軍人生活產生極大的興趣。他家住在費城的羅斯布羅區,離家10英里的地方就是著名的福吉谷軍校,麥克馬斯特選擇就讀這所老牌私立軍事高中。該校以歷史悠久、管理嚴格、升學率高而聞名,每年都有大批畢業生被三軍軍官學校和常春藤名校錄取,施瓦茨科普夫當年就在這裡學習兩年後考進西點。

1980年7月,麥克馬斯特考入西點軍校,和麥克阿瑟、巴頓、施瓦茨科普夫等偉大將領一樣,他喜歡學習歷史、國際關係;但和巴頓將軍一樣,對數學、科學和工程學缺乏興趣,電子工程、化學和物理學也學得不好。西點非常重視學生的體育成績,麥克馬斯特在西點參加了橄欖球隊,這是只有學生中的精英才能加入的組織。三年級那年,麥克馬斯特跟球隊去加州帕薩迪納參加一年一度的陸海軍橄欖球大賽時,在那裡邂逅未來的妻子。

西點期間,他最初希望當一名步兵軍官,大四那年,陸軍航空兵重新成為美陸軍的一個新兵種,這使他對航空兵發生興趣。畢業后,麥克馬斯特選擇去喬治亞州本寧堡的陸軍航空學校學習,準備將來加入航空兵。就讀期間被查出眼睛散光,他只好轉入裝甲兵學校,就這樣選擇了裝甲兵。

1985年初,麥克馬斯特在裝甲兵軍官初級培訓班結業並參加了遊騎兵學校的培訓后,到駐紮在得克薩斯州胡德堡的第2裝甲師服役,這支部隊是美國本土第一支裝備新式M-1艾布拉姆斯坦克的部隊。麥克馬斯特在基層部隊從負責補給、運輸的支援排排長干起,先後指揮過坦克排、偵察排,當過坦克連副連長。1987年還隨隊一起參加了在德國舉行的北約組織一年一度的「回師德國」演習。次年,麥克馬斯特到駐德國南部巴伐利亞的第2裝甲騎兵團服役,先在團部任參謀。1990年初,他終於得到自己的連隊,指揮第2裝甲騎兵團2營的E連(代號Eagle,老鷹連)。

1990年12月4日,第2裝甲騎兵團作為美第7軍的前鋒部隊抵達沙烏地阿拉伯。1991年1月17日,沙漠風暴行動打響。麥克馬斯特回憶,當晚有許多飛機從他們頭上飛過,從夜視鏡里可以看到北方地平線上出現的火光。全連官兵第一次感到,這不再是一次遠程部署演習,而是真正的戰爭。

空中轟炸行動展開四十多天後,1991年2月24日,「沙漠風暴」的地面行動正式打響。第2裝甲騎兵團作為美第7軍的先鋒,從沙烏地出發,先往北再轉向西,展開幾百英里的長途行軍。這是代號「沙漠軍刀」地面作戰計劃的精華部分,即所謂「右勾拳」行動,目的是要切斷伊拉克軍隊從科威特逃入伊拉克的任何可能退路。如果計劃順利實施,以美第7軍為主力的多國部隊就能一舉圍殲薩達姆最精銳的共和國衛隊5個師。

地面戰鬥打響的頭兩天,麥克馬斯特所部為第7軍承擔偵察任務,推進很快,遇到的抵抗很輕微。2月26日,第2裝甲騎兵團與薩達姆最精銳的部隊——共和國衛隊中的塔瓦卡納師遭遇,它是美軍遇到的伊軍里戰鬥最頑強的一支部隊。

塔瓦卡納師部署在距離巴士拉約40公里處,擋住了第7軍向巴格達挺進的通道,全師下屬2個機械化旅和1個裝甲旅,總兵力超過1萬人,裝備有220輛伊拉克最好的T-72主戰坦克和多達278輛步兵戰車。全師部署在經過精心偽裝的預設陣地上,美軍此前的大規模空襲未對該部造成多大影響。

2月26日上午,美軍遭遇到大規模沙塵暴,能見度不超過400米,為地面裝甲部隊提供偵察和掩護的陸航直升機無法升空,美軍戰場偵測系統也失去伊軍蹤跡,以第2裝甲騎兵團為矛頭的整個第7軍不得不放慢進軍步伐,戰事變得撲朔迷離。15時許,在美軍GPS系統中地圖標註為「東73」的地方,第2裝甲騎兵團和正掘壕固守、坦克也隱藏在半埋式掩體中的塔瓦卡納師遭遇,戰鬥隨之打響。

因為美軍擁有強大的觀測和火控系統,能在很遠就憑發動機紅外和熱像特徵捕捉並鎖定對手開動中的坦克,所以伊軍選擇在沙漠掩體掩護下停車待機,待到美軍前進到很近距離時再開車迎戰。沙暴讓美軍無法呼叫空中支援,戰鬥打成了二戰式坦克對坦克的肉搏戰。伊軍認為美軍裝備太強,打近戰才有贏的可能。

15:45,麥克馬斯特指揮的E連在通過一個村莊時,遭遇伊軍火力阻擊,美軍隨即開火還擊,消滅小股守軍後繼續東進。16:10,麥克馬斯特帶領E連2個坦克排共12輛M-1主戰坦克,在布雷德利步兵戰車伴隨下,以標準楔形進攻隊形向伊軍陣地發起衝鋒。16:20,在靠近東71處的斜坡后,E連遇到伊軍一個坦克連,麥克馬斯特的坦克帶頭衝鋒,率先擊毀一輛伊軍坦克后對掩護坦克的伊軍步兵發起進攻。衝過伊軍步兵陣地后,麥克馬斯特的坦克佔據一個小高地,他身後兩個坦克排也跟上來,在小高地上向下開火,亢奮的美軍坦克兵面對大批伊拉克坦克,在加速分泌的腎上腺激素刺激下打出了每2秒一發炮彈的極限射速,迅速擊毀了據守在這裡的18輛T-72坦克。當面的伊軍沒有逃跑,而是勇敢衝上去和美軍戰鬥,直到被全部消滅。

隨後,麥克馬斯特派出自己下屬裝備M3騎兵戰車的偵察排,嘗試與左翼的G連取得聯繫。這個排在尋找G連途中,又遭遇另一股伊軍坦克部隊,偵察排迅速發射陶式反坦克導彈,一舉擊毀13輛T-72坦克。至此,從16:10開始進攻到結束,麥克馬斯特的連隊在23分鐘里共摧毀包括蘇制T-72、T-62和產69式在內的28輛伊軍坦克、16輛步兵戰車、30輛軍車,自身無一傷亡。

戰鬥結束后,I、G、K連也跟上E連,並在隨後的戰鬥中消滅了殘餘伊軍,一舉打垮近一個旅。其他伊軍不斷發動一波又一波反衝鋒,到21點,第2裝甲騎兵團的先鋒部隊幾乎打光了彈藥,美軍增援部隊此時及時趕到,將前鋒部隊替換下去。到22:30,伊軍塔瓦卡納師主力已基本被殲滅,師長戰死沙場。

撤下戰場,麥克馬斯特手下很多人在情緒平息下來后累得幾乎全身虛脫,需要別人幫助才能爬出坦克。他們當時並不知道,當天下午打的這場小型戰鬥,為整個東73之戰中美軍全殲塔瓦卡納師創造了先機。

2005年4月,伊拉克,時為上校的麥克馬斯特與一個伊拉克人交談。

這場連級戰鬥,成為被很多人研究的經典坦克戰戰例。美國國防部分析研究部派了一組專家前去記錄、研究這場戰鬥的每一個細節,以便在未來的訓練中重新分析、演練戰鬥過程。根據研究結果,美軍製作出模擬戰鬥全過程的電腦軟體,以訓練其他官兵。很多軍事專家認為,麥克馬斯特及其部下打的這次戰鬥,堪稱小型裝甲部隊作戰戰術與指揮官主動出擊精神的標準教材,和歷史上一些有名的戰鬥可以相列。

軍人思想家

1991年底,麥克馬斯特交出了E連指揮權,被選派到北卡州大學上研究所課程,主修歷史,拿到政治學博士學位。1994年到1996年,他被派到西點軍校擔任歷史學講師,向學生們講述歷史上的戰鬥,但學生最喜歡聽他講在海灣戰爭中親自指揮的戰鬥。

教學和讀研、讀博期間,麥克馬斯特認真研究了美國軍事史特別是越戰歷史。1997年,他以自己的博士論文部分章節為基礎,寫成一本反思越戰時代高級將領和白宮決策層關係的書,起名《瀆職》。他回顧、探討了越戰期間美軍最高領導層的失誤,特別是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厄理·惠勒、陸軍參謀長哈羅德·約翰遜和駐越美軍司令威斯特摩蘭3名四星上將,明知道總統林登·約翰遜和國防部長麥克納馬拉的很多對越戰略有問題,存在重大缺陷,但為了保住官位,只是私下發牢騷,不敢指出總統和文職官員們的錯誤。

這本書出版后在美軍軍內軍外都引起極大反響,五角大樓圈子裡廣泛傳閱這本書,某任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指定部下認真閱讀此書。這書給麥克馬斯特再次帶來極高聲望,他證明自己不但是一位坦克戰英雄,還是深邃的軍人理論家。但這本書對軍界前輩直言不諱的批評,也讓他在軍中得罪不少人。

出書同年,麥克馬斯特被派到堪薩斯州利文沃思堡指揮參謀學院學習。美軍的中級校官們只有50%的人有機會到這所學校學習,只有從這所學校畢業的人,才有可能晉陞到上校以上的軍銜、以後有機會當將軍,另一半人繼續晉陞到中校就到頂了。

1999年畢業后,麥克馬斯特出任中校營長,指揮第4騎兵團第1營。美軍的營是最小一級的合成作戰單位(近年美軍在試驗合成連編製),如果說擔任師長是美軍軍官職業生涯的頂點,那麼擔任營長就是職業軍人生涯中承前啟後的最重要一環節,能勝任這一職務才能最終證明自己作為指揮官夠格,才有希望得到更高的指揮崗位。他當了3年營長後去陸軍軍事學院深造,這一教育履歷是摘取將星前必不可少的一環。2004年,麥克馬斯特任第3裝甲騎兵團團長,並率隊參加了伊拉克戰爭。

在伊拉克,他認真研究了戰爭史上的經典反叛亂戰例,改變了美軍「白天巡邏,晚上回基地」的做法,他要求部下24小時待在自己的責任區里給當地居民提供安全保障,讓當地人對美軍建立信任感。飽經戰亂的伊拉克人也痛恨「基地」組織等武裝,開始主動為美軍通風報信,這極大提高了美軍的打擊效率。麥克馬斯特的防區逐漸穩定下來,他證明自己不但善於打常規戰爭,也善於及時轉型打好敵我難分的小型治安戰,得到總統布希和時任國務卿賴斯的盛讚。CBS和PBS都將他的這段故事拍成紀錄片,麥克馬斯特再次聲名鵲起。

因為寫書得罪人等原因,麥克馬斯特2006年第一次提名准將被卡了下來。時任駐伊美軍司令的彼得雷烏斯非常欣賞他,在次年親自出任晉陞委員會主任,以確保他第二次能通過委員會的審核。晉陞准將后,彼得雷烏斯把他調到陸軍訓練與條例司令部,並想提拔他當少將,但第一次升少將還是沒通過,2009年才如願拿到第二顆星。

隨後麥克馬斯特就任本寧堡機動作戰發展中心主任,這個職位負責研究美陸軍的長期發展規劃、制訂未來10到20年的作戰方針和條令,被認為是通向四星上將的最佳跳板。2014年,他拿到第三顆星,並就任訓練與條例司令部副司令,當年9月的《時代》周刊將他評為當今最有影響力的百人之一。

自從1987年裡根總統任命時為陸軍中將的科林·鮑威爾任國家安全事務顧問以來,麥克馬斯特是第二位以現役軍官身份擔任總統國家安全顧問者。在華盛頓,白宮、國會、聯邦政府各部門、法院、新聞界、院外活動集團等構成了一個連鎖權力網,人稱「環內」,鮑威爾將「環內」與等級分明、令行禁止、人際關係簡單明了的軍隊對比后,說華盛頓就像是汽車的變速箱,打開蓋子才能看到裡面錯綜複雜的各種機構。政局詭異、錯綜複雜的川普時代,麥克馬斯特能否避免重蹈前任弗林的覆轍、勝任這一燙手職位並全身而退,或者能否在白宮任職一段時間后得到機會重返軍隊並拿到第四顆星,一切還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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