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星術十日談——第五日，中國古代占星術（下）

占星術也像西方占星術一樣，關注個人的命運。從漢代開始，儒者們都認為，萬物，包括人類，都是上天降生的。降生的方式，是「天地合氣」，就像夫妻「合氣」一樣。這樣，天上星星的精華，就這樣的賦予一個個個人。所以每一個人，都與天上的某個星星相關。該星體的狀況，就指示著該人的命運。著名的、認為人死無鬼的思想家王充，卻非常相信這樣的星象說。

但是由於一個個說明個人與某星的關係，實在非常困難。特別是一般民眾，很少有人認識天上的星星，更無人有興趣去察考和他對應的星座或者星體，所以這個理論對於一般民眾，僅僅停留在虛幻的一般論述，只有那些偉大人物，如果碰巧在他降生或死亡時有星象變化，可能會說出他對應的星體。由於沒有規範說明，這樣的占星事例極其少見。流傳到後世的，只有一句所謂「將星隕落」，透露出以往有這樣的占星傳統。人物中間，似乎只有李白被明確認為是文曲星下凡。蘇東坡認為韓愈也是星宿下凡，但是哪顆星宿，他也說不上來。

古代占卜方式眾多。其中龜卜和《周易》占卜，起初只行於上層，占卜手續非常複雜。龜卜由於規範性差，周代以後就逐步衰落。《周易》占卜，至少在春秋時代，人們就要求知道為什麼是這樣的結果。由於要講出「為什麼」，占卜術士們不得不尋求各種各樣的道理。雖然結果是吉是凶可以說是神意，但是要講出「為什麼」的道理，就非援引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中那些確實相關的道理不可。於是從占卜術中逐漸發展出一部講哲學道理的書。到漢代，利用《周易》講治國和為人之道，壓過了它的占卜功能。

漢代新出現一種專為個人命運設計的占卜術，這就是「骨相學」，即根據人的體態預測命運的學問。

骨相學源於相馬、相狗。古代狩獵要用狗，作戰要用馬。狗馬的體態決定著它們品質的優劣。伯樂、九方皋，都是當時的相馬高手。人也可以相。過去的奴隸買賣，直到在美國販賣黑奴，淪為奴隸的人也會像狗馬一樣的被相。直到今天，從事一些特殊行業的人，也需要一定的體態。比如演員，一般要臉蛋漂亮或者特殊；籃、排球運動員個頭要高，舉重運動員個頭就不能太高。芭蕾演員雙膝要能併攏等等。服裝模特，體態要求更高。從事這些行業的人，也都需要「相」。但是要說通過骨相可以決定人的吉凶禍福，顯然是把局部適用的真理推廣到不適用的領域，成為謬誤。骨相學後來發展成相面術，成為古代三大迷信類型之一。

相面術之後，又逐漸發展出所謂「四柱」「八字」占卜術。所謂「四柱」，就是年月日時四個因素；八字，因為古代紀年紀月紀日紀時都使用干支系統，即甲乙丙丁等十「天干」和子丑寅卯等十二「地支」，所以四柱就有八個字。這是一個完全根據出生日期預測命運的巫術。只是預測的方法和程序，比起今天小青年們所熱衷的星座占術，要複雜得多，需要算命先生根據所謂甲乙木、丙丁火等陰陽五行因素配屬以後，經過錯綜複雜的推演，得出結論。

也就是說，古代的占星術之所以對個人命運關注較少，是因為有其他的巫術擔負著這樣的使命。

占星術在古代雖然一直存在，但唐宋以後，隨著天文學的不斷發展，人們占星的興趣和熱情就逐漸衰減。根據人的出生日期預測命運的「四柱」「八字」算命，根據體態面相預測命運的相面術，在封建制度滅亡之後，從辛亥革命時代開始，就通通被當作「封建迷信」而遭到長期、嚴厲的批判。加上相面術規範性差，八字算命又太複雜，還有「遠來和尚好念經」的心理，於是那規範性較強、又比較簡單的西方占星術就在這些年裡悄悄流行起來。

作者簡介

李申，1969年畢業於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原子物理系；1986年畢業於社會科學院研究所院世界宗教研究系，獲哲學博士學位；2000年任博士生導師；是儒教研究的代表人物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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