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新野耍猴人為何捨近求遠非法買獼猴 當地獼猴養殖場：不願把猴賣給耍猴人

原標題:河南新野耍猴人為何捨近求遠非法買獼猴 當地獼猴養殖場：不願把猴賣給耍猴人

新聞回放

2016年12月，馬興、徐來、張福和張強（均為化名）四名河南新野縣耍猴藝人在成都火車北站附近被成都市森林公安民警抓獲，警方現場查獲11隻從涼山收購來的獼猴，經審查是他們從四川涼山人張大國（化名）手中購買的。歷時半年多，這起特大獵捕、運輸、販賣獼猴案背後的網路逐漸水落石出，主要犯罪嫌疑人全部歸案。目前，此案已偵查終結，並移送檢察機關。辦案民警介紹，獵捕、運輸、買賣獼猴被證實了達到10隻以上的，將被法院認定為「情節特別嚴重」的特大案件，按照刑法，將被處以十年以上有期徒刑，並處罰金或沒收財產。

當時讓森林公安意外的是，四人被捕后，他們先後收到兩封新野縣寄來的信件，一封是舉報馬興團伙長期在四川等省非法捕捉、買賣獼猴的，另一封信則來自新野獼猴藝術協會，稱新野猴藝是河南省非遺項目，建議對馬興等人從寬從輕處理。但成都市森林公安局一負責人並不認同張俊然提出的「從輕從寬處理」理由。該負責人介紹，猴戲藝人要獲取獼猴，有多種合法途徑，比如從當地合法養殖場購買。

▲犯罪嫌疑人指認非法買賣來的獼猴，被抓獲的四名嫌疑人均來自「猴戲之鄉」河南新野。 成都市森林公安局供圖

獼猴是國家二級保護動物，必須從合法渠道獲得，是當地沒有獼猴養殖場嗎？

麒麟崗獼猴養殖場是河南新野縣第一家獼猴養殖場，老闆黃愛青告訴紅星新聞，在新野當地，有19家左右合法的獼猴養殖場，獼猴總數約4000多隻。

那麼，這4名河南新野縣耍猴人為什麼要「捨近求遠」，到四川來收購獼猴呢？

發來求情信的協會會長：

「這4人犯案和協會沒有一毛錢關係」

2016年12月，馬興為首的河南新野人從四川人張大國手中分別以1400元、2600元兩種價格購買了11隻獼猴，在交易后被警方在旅館內抓捕。

此後，公安局收到河南新野發來的舉報信和求情信。求情信稱這4人是河南省新野縣獼猴藝術協會的會員，獼猴用途是傳承河南省的非遺項目，並沒有傷害猴子的意圖，希望能夠從輕處理。

該協會的會長張俊然在接受紅星新聞採訪時承認，這封信是協會寄出的，但否認在為4人求情，「我只是在信中說明這4人是協會會員。」他稱4人非法販賣獼猴和協會「沒有一毛錢關係」，「說什麼從輕處理也就是客套話」。

新野耍猴人已經不是第一次成為媒體關注焦點。2014年，新野縣耍猴人鮑鳳山等4人帶著猴子在黑龍江表演，被當地相關部門以「非法運輸珍稀動物」的罪名被抓捕，最後雖被判有罪，但免於刑事處罰。

▲耍猴人 受訪者供圖

2009年6月，新野猴藝被評為河南省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

儘管2014年鮑鳳山在外地耍猴時缺少運輸證最後免於刑事處罰，但這次的販賣野生獼猴，已經不是有沒有運輸證、新野當地協會會長求情那麼簡單。

據媒體公開報道，相關部門認為，非遺並不能成為非法獵捕、販賣野生保護動物的理由，且在河南新野當地有很多養殖場合法獲取獼猴，強調馬興等人不是第一次作案。辦案民警稱，這些獼猴到了河南新野可以賣至少5000元，販賣者可以從中獲取暴利。

馬興鄰村的耍猴人於紅波告訴紅星新聞，馬興可能將逮到的獼猴用來自己馴養，「馴養后的獼猴『交流』（私下交易）會更貴，訓得好的獼猴可以賣上萬元。」

張俊然稱，自己對此事並不清楚，「這種販賣事例太特殊了，我們協會都是靠耍猴賺錢的。」

新野猴藝是河南非遺項目

獼猴藝術協會也隨之成立，逐漸被認可

對於馬興，張俊然不願多談，但他說起耍猴，滔滔不絕。

張俊然從記事就看著父輩耍猴。河南新野縣有耍猴的傳統，當地人農忙時節一有空閑就在家裡訓猴，農忙一過，男人會牽著猴子、挑著擔子，走南闖北表演耍猴。

「全村人都找一個好日子，拜完祖先後，男人們一起湧出村子，奔向四面八方耍猴，場面還是很壯觀的。」當地於灣村36歲的耍猴人於紅波這樣告訴紅星新聞。

張俊然說自己16歲學習耍猴，17歲當兵，之後退伍，做過保安隊長、協管員，開過專車，時間都不長。2009年7月，就在河南新野猴藝列入省級非遺項目后一個月，他在新野縣成立了獼猴藝術協會。「當時覺得這個事情很有前途，當地耍猴的人又多，旅遊景區、拍電影電視都需要猴藝，就做了協會，想讓新野成為『猴藝之鄉』。」

▲耍猴現場 受訪者供圖

協會開始之初並沒有得到當地耍猴人的認可，大家在街邊耍半晌也能掙100多塊錢，老的耍猴藝人說他蠢，不把他放在眼裡。於紅波則說，到現在60歲左右的老藝人還是自己上街表演，不跟著協會。

2013年之前，張俊然沒掙到錢。他沒少上門找耍猴人，「有事就找協會，協會給你解決。」時間一長，有耍猴人被抓了，他們都去找張俊然，張俊然就拿非遺項目來進行解釋，有時對方批評教育一下就把人放了，時間一長，張俊然取得了不少耍猴人的信任。

現在，張俊然的協會裡已經有專門負責訓練耍猴的訓練員，還有獸醫。他自己出錢給耍猴人和猴子做統一的服裝，自己鑽研更文明、更適合現代舞台的表演，比如讓猴子跳舞、升旗、打球、拉二胡等，表演時還會有「保護珍稀動物」這種標語。

於紅波告訴紅星新聞，老一輩耍猴人那種打鬧，雞飛狗跳式的鬧劇表演現在已經不適應了，「比如棍子、鞭子那種道具，也容易傷人。」

協會為耍猴人辦了證

但「太麻煩」，沒辦運輸證

張俊然和耍猴人簽訂協約，景區、公園找到張俊然，他就把活兒派給不同的耍猴人，每個人可以拿到固定的工資，一個月6千~1萬元不等。協會還會為耍猴人辦理《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馴養繁殖許可證》和演出證，「一定要服從景區、公園、當地相關部門的安排，保護動物，保護觀眾。」張俊然告訴紅星新聞，協會會從中獲得收益。

▲可愛的小獼猴 受訪者供圖

但是，運輸證卻從未辦理。「沒人有運輸證。太麻煩了，辦運輸證需要向當地林業局申請，林業局還要報給文化、公安、消防等部門，批准之後去林業局拿手續，然後縣、市、省層層審批，審批下來還要去河南省的林業局去拿許可，然後再去當地辦理運輸證。」除此之外，運輸證的時限只有三天左右。

直到現在，張俊然遇到會員再次被查時，經常說的還是我們猴藝是省級非遺項目，猴子是自家的，用來耍猴，不會傷害。

協會為耍猴人辦的那些證，也給了馬興等4人以可乘之機。

據媒體報道，平時耍猴，馬興等人如果被查，他們就會掏出《國家重點保護野生動物馴養繁殖許可證》，稱自己是來耍猴的，請警察從寬處理。

當地養殖場不願賣給耍猴人

「價格不好說」，嫌麻煩

耍猴人的猴子一般都是「祖傳」下來的，於紅波介紹，在大家法律意識不強時，獼猴會用來互相交換、訓練、配種，但隨著耍猴人越來越少，法律意識的增強，這種行為只偶爾在私下進行，對外也只說「用來交流」。

據民間資料顯示，玩猴藝人們於上世紀80年代末以來，自發地在河南新野縣施庵鄉興隆觀村農貿市場中心形成了一個猴市場。農忙時節集市上一般有四十隻左右猴子，農閑時有一二百隻左右。

隨著對國家二級保護動物獼猴的重視和法律的完善，之後一段時間，新野縣的猴子大都積壓在各家民戶手中。2001年，樊集鄉政府找到黃愛青，支持他開獼猴養殖場，收購當地各家多餘的獼猴，進行合法買賣。

▲黃愛青 受訪者供圖

黃愛青告訴紅星新聞，養殖場拿到證件就可以進行合法買賣，「經省、市、縣三級林業主管部門批准，拿到省級頒發的《馴養繁殖許可證》和《馴養繁殖經營許可證》就可以了。」

麒麟崗獼猴養殖場現佔地20畝，飼養400多隻獼猴。黃愛青說，新野縣合法的獼猴飼養廠大概有19家，獼猴4000隻左右。飼養的獼猴大都賣給公園、景區、科研機構，「他們一次性買的數量比較多。」買賣雙方在交易之前還要分別向當地林業部門申請，批准后才可進行交易。

黃愛青透露，這些獼猴不論大小价格統一在8000元左右，「小的獼猴可愛，景區更喜歡。」

被問及會不會賣給當地耍猴人時，黃愛青說不會。

新野縣錦榮獼猴養殖場王女士向紅星新聞透露，養殖場方面並不想將獼猴賣給耍猴人，「一個是鄉里鄉親，價格怎麼定不好說。最重要的原因是還要辦理行政許可證和運輸證，就算是我的鄰居買我一隻猴子，我也要辦理這些證件。」接著，王女士像張俊然一樣，向記者羅列了辦理運輸證所要經歷的各個部門和環節。

被問及如果不辦運輸證就賣出去呢？她說：「林業局一年會檢查兩次，如果少了一隻猴子，就會問你猴子賣去哪兒了，為什麼沒有備案。」

紅星新聞實習記者丨葉雯

編輯丨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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