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柯：做人要不要低調

有個年輕朋友問我，他看到某個女作家說話很牛哄哄的，做人不能低調點嗎？

其實吧！這個年輕朋友不明白行業屬性不同，所處環境不同，高調和低調的含義也不一樣。

比如我有一個老朋友，是很多年的出版人。文化圈裡面只要堅持了十幾二十年以上，一般都有相當程度的積累。怎麼樣，還沒有得獎之前他就策劃出版了莫言傳記。他有一次回到家鄉，到了一個飯局。飯桌上有一個當地的寫東西的人，開口就問他，你不是做出版的嗎？有沒有加入省作協呀！

我的這個老朋友當時就怒了，懟回去，他說他沒興趣加入省作協，不過他推薦了幾個朋友加入省作協，直接找某副主席拿章子蓋了申請表格。

所以我們其實可以發現，很多時候，一個人的高調，只不過是自我保護和反擊。

別小看這種場合發生的細節事情。如果退讓了，牽一髮而動全身，這個老朋友自己還有，他在家鄉的親人們朋友們。都會間接因為這種挑釁，顏面受損，遭遇欺壓。那本就是個勢利眼的生活環境。此時不懟，更待何時？

我有一次去青創會，主席台上坐著某位老一輩著名作家。她相當直白地說，我當這個作協主席，就是不想被別人欺負。與其讓那些會整人的人當主席管著我，不如我自己當。

我當時聽了，挺想給她鼓掌。其實人生無處不鬥爭。連《紅樓夢》里嬌滴滴的林黛玉都說，「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欺到你頭上，你還不高調，你就是一條蟲，等著被碾壓，被踩吧！這個時候還低調，那叫蠢和懦弱，不叫謙遜。

什麼時候應該低調？這其實非常好分辨。有的朋友是真心想跟你探討一點問題，關於讀書，關於人生，關於工作，關於種種困惑選擇。實事求是，就事論事。

這個時候就完全不必要去提那些外在榮耀、江湖吹牛。這個時候，你們就是真心換真心，一起玩耍的小夥伴。完全可以平和地談談心。

偌大的世界，有著千奇百怪的人，千奇百怪的想法。敵人來了，你給他端上好酒，朋友來了你卻拿出獵槍，這不是有病嘛？

語言文字是有魔法的，也埋伏了很多的深坑，直接就能影響到一個人的心理狀態，思想認知。如果你聽慣了做人要低調，你就會覺得低調是一種美德，高調是一種張牙舞爪的虛張聲勢。

其實高調、低調本身只不過是形容詞，沒有實際意義。放在具體的處境當中，才會有意義。

好在生活也沒那麼複雜。多讀點書，多經過一些事情。讓自己冷靜聰明點，他人是敵是友，是好是壞，並不難區分。

比如那個年輕朋友看不慣的女作家，其實本來有份國企的工作，身處於不怎麼熱衷文學的環境。她的家人一直反對她搞文學，認為文學受窮沒出息。她想做自己喜歡的文學，養活自己，證明自己，不高調怎麼行？高調是她抵禦壓力的盾牌，也是她闖蕩文壇的武器。

這世上最難的，其實反而是認識自己。很多人的痛苦和扭曲在於，明明渴望富貴，但是富貴險中求，通常沒法兩手乾淨，蓮花一般得到富貴。他偏偏要勉強自己做一個清高的好人。

還有的人，明明只想安安靜靜做人，人畜無害地相處。但是泰山壓頂，命運壓迫，必須學會手段，掌握力量。哪怕是勉強自己去做個壞人，也得認真去做。

對於一個具體的人來說，我有一個很重要的生活經驗。那就是絕大部分人，內心和行為是相反的。太過低調的人，我很懷疑他另有所圖，扮豬吃老虎。而那些高調的人，想要什麼，想做什麼，一眼就能看明白。挺好對應的。

友好的高調，你就微笑點頭讚賞唄！敵意的高調，認為自己有本事自衛反擊，那就懟回去，覺得自己技不如人，那就遠離他。

成就自己，身心和諧，最好是內心和行為一致。別掉進了語言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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