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普通的榨汁機 | 周末侃

聯考數學考試結束之後，機器人AI-MATHS挑戰了北京文科卷和全國Ⅱ卷的數學題，滿分150分的卷子，人工智慧分別得了105分和100分。學霸們似乎可以暫時鬆一口氣了，畢竟，以此推斷，機器人離「985」尚有距離，還不能構成競爭威脅。不過可不要忘了，很多年以前，機器人下棋也是下不過人類的，可現在，你看看阿爾法狗？容AI復讀個一陣子，歸來搞不好就是一條學霸。

連聯考的熱鬧都能湊一把，可見人工智慧在社會生活中的存在感。每每想起柯潔大魔王的眼淚，還是感覺很震撼。不過，無論是圍棋，還是聯考，離多數人的日常生活還是有一些遙遠。如果有一天，人工智慧全面入侵人類世界，代替人類寫報告、製表格、做PPT，那種恐懼感就深刻了。

更何況，人類在做好些事的時候，早就陷入了套路的窠臼。一旦淪入套路，被機器人完美模仿就只是時間問題了，都用不著科技的跨越性發展。最近作家韓少功一篇暢想人工智慧寫作的文章，就狠狠諷刺了一把裝叉的類型化寫作者：掉書袋，言不及義，用憂傷、唯美的姿態掩飾虛無。其中有句話特別犀利，直叫一票都市文青汗流浹背，「腦子裡一片空蕩蕩，不說說這些精緻而深刻的雞毛蒜皮又能幹什麼？」

可偏偏，好些自以為聰明的人類，就喜歡把腦筋使在套路上，而且往往入戲很深。大洋彼岸的矽谷，一個叫道格·埃文斯的人造了一台「完美」的榨汁機。這台神奇的機器，包含了微處理器、掃描儀等等400多個定製零件，能連無線網，而且，它有4噸的壓力，大概相當於五頭成年牛的重力壓在一個牛蹄子上。我是個科技盲，並不能理解榨汁機上裝那些零件是幹嘛使的，也不懂榨個果汁為什麼要動用五牛一蹄之力。但它還是有作為榨汁機的誘人之處：這台機器完全不用清洗。

只可惜，「不用清洗」這個賣點，搞出了笑話。「免洗」並不仰賴什麼高科技，不過是把切碎的有機蔬菜水果放進包裝袋裡，榨汁機隔著包裝袋工作，殘渣自然不會髒了機器。有個無聊的消費者，拿手擠了擠果蔬包，結果發現，榨出來的果汁，和標價699美元的機器榨出來的並沒有什麼兩樣。

坑爹的是，果蔬包不單獨出售，買了昂貴的機器，才有福消受果汁。於是，榨汁機先生很快被斥為騙子，順帶著也打了那些為他背書的人的臉，比如比爾蓋茨和脫口秀女王歐普拉。而且，這麼個華而不實的東西，竟然融到了相當於8億人民幣的巨資。

這台榨汁機並沒有那麼神奇，能把身家炒那麼高，只能是因為這個團隊太會講故事吧。比如他們強調和農場有協議，還有那麼點協助農業發展的味道。

硬傷被發現之後，故事顯然講不下去了。榨汁機先生的自辯就顯得特別牽強，恨不得說三遍「不要用手擠果蔬包」，理由是他的榨汁機榨出來的「不僅僅是一杯果汁」。不知道為什麼，這讓我想起瑪格利特畫的那隻名為「這不是一隻煙斗」的煙斗。福柯在解析這幅畫作時，討論了詞語、圖像和事物之間的斷裂，是後現代主義哲學的一個經典案例。也不知道，榨汁機先生的危機公關策略，是不是受到後現代主義哲學的影響。

說句實在話，說榨汁機先生是個處心積慮的騙子，我覺得有可能太重了。那台機器，至少設計得很用心，也許也確實很有科技含量，果蔬包的設計和搭配，看起來也挺走心的。可問題是，這是一台榨汁機，花式的配件，過剩的設定，情懷的營銷，都不會讓作為榨汁機的它更有含金量。本質站不住腳，別處再走心，也不過是走心地玩套路，留下一堆雞毛蒜皮，精緻卻缺乏價值。

創業者熱衷於玩花活兒、講故事，是個很討厭的習慣。泡沫越吹越大，竟然還能吹來真金白銀，於是，智慧和心思，都傾注到了套路之上，於市場經濟的健康發展，有百害而無一利。

在我們的不遠處，奶茶店「喜茶」和點心鋪子「鮑師傅」也疑似陷入了套路疑雲。這兩家店以浩浩蕩蕩的大長隊聞名，排六小時隊，喝一杯奶茶，稱得上是屬於都市中產的魔幻主義故事。當然，明眼人都知道，隊伍里肯定混著不少黃牛，畢竟，都市白領很忙的，不加班一天也得工作8小時。

原本飢餓營銷就套路滿滿，偏有黃牛出來搞事情，聲稱他們是店家雇來排隊的，為的就是製造火爆的即視感。店家自然不承認，說那是黃牛在報復。我對這種撕叉興趣真不大，搞飢餓營銷的商家和黃牛之間，原本就是相生的，無論有沒有直接的利益關係，都是如此。

但市場並不瞎，奶茶就是奶茶，點心就是點心，附加的套路或許精緻逼真，可終究不能提升核心競爭力。這些網紅店的熱度，很快就降了下來。少了內涵，套路總是玩不久的。人類如果花過多心思構建套路，懶得開啟高層次的智慧，怕是總有一天要被機器人全面統治。

今天侃的故事，都顯得不那麼意義重大，總結不出什麼深刻的道理，更像是社會生活中插科打諢的笑話。它們乍一看都挺像那麼回事，包裝得一絲不苟。可精緻的雞毛蒜皮，終究也只是雞毛蒜皮，營養含量抱歉，欣欣向榮的表象，只會通往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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