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紀的龍和你想的可能不太一樣

和西方世界龍的象徵不同，在東亞文化圈中，龍一般是是神聖祥瑞的象徵。的古老的圖騰中，有很多龍的雕塑都是騰雲駕霧，翱翔九天的形象。這與一些民間傳說有關，比如古人認為龍原本是地上的蛇，經過很長很長的時間來採集天地靈氣與日月精華，蛻變為蛟，蛟又經過蛻變最終才成為龍，才具有掌管風雨和飛天的能力，即古代《述異記》中所謂「虺五百年化為蛟，蛟千年化為龍，龍五百年為角龍，又千年為應龍」。

《說文解字》里，龍的形象更可愛一些：「龍，從肉、飛之形，童省聲。鱗蟲之長，能幽能明，能細能巨，能短能長，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潛淵。」這意思是說龍的樣子似披鱗的長蟲，可亮可暗，可大可小，可長可短，除說明了是條狀披鱗外，其他特徵都是不定數的。

不過，就烹煮龍肉和蛇是原型而言，中世紀的龍倒和東方之龍頗有交集……

宋代陳所翁《墨龍圖》，廣東省博物館藏

Dragon是《權力的遊戲》中虛構的一種魔法物種，跟許多奇幻小說中龍的虛構形象類似

有什麼東西比龍更能代表中世紀？無論是Smaug（《霍比特人》中的巨龍），Drogon（《權力的遊戲》中的龍），還是《龍與地下城》（一款桌上角色扮演遊戲），龍的外表、威脅力及其出現本身都是西方中世紀最具標誌性的遺產之一。這個說法是有根可循的：龍作為撒旦的化身，在中世紀的人們中廣受歡迎，甚至到了13世紀，龍在宗教藝術中派上用場，用來代表耶穌。為什麼龍廣受歡迎？中世紀的龍又是什麼樣的？以下是一些你可能不知道的關於中世紀龍的事實。

15世紀手稿中描繪的龍，大英圖書館MS16577 f. 44v 15

中世紀人們所知曉的巨龍「法夫納」（Fáfnir）

說到龍，你想到的肯定是長有腿或是爪子、邊飛邊噴火的巨型蜥蜴，或者你會聯想到龍吟。眾所周知，龍是一個標誌性的文化意象，在中世紀時期也不例外。正如保羅·阿克（Paul Acker，聖路易斯大學英語系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有中古英國文學和古北歐文學等）所指出的，北歐傳說中基本沒有花過多筆觸描述自己的敵人——龍的外表。儘管對於戰龍英雄和觀眾理解戰鬥場面的能力來說，龍的外形至關重要。

到了13世紀，在北歐長詩《Fáfnismál》中，屠龍勇士西格德（Sigurd）為自己挖了一個坑，他知道由小矮人變成的貪婪巨龍法夫納會爬行經過此處。最後我們的英雄舉起劍刺向龍的腹部。對於期待看到龍緩慢爬行或飛上天的觀眾來說，這一壯舉毫無意義。就像我們從大眾文化意識中「了解」到龍的意象，中世紀的人們也知道龍為何物。

挪威許勒斯塔木板教堂的門板上，刻畫了北歐英雄西格徳殺死了法夫納這一場景。現在該門板保存在挪威奧斯陸的歷史博物館，圖源：維基共享資源

更確切地說，中世紀人們知道的龍可不止一條

說到底，法夫納只是條巨蟒，因為他像巨蟒一樣能噴出雲霧和毒液。在中世紀動物寓言集（有關動物和其特性的故事，旨在道德說教）里，龍常被描述成能夠纏繞勒死如大象一般大的動物……就像一條巨蛇。但當克雷蒂安·德·特羅亞（Chretien de Troyes，12世紀法國作家、詩人）在他的故事詩《伊萬》（Yvain）中描寫道，巨龍「充滿邪惡，嘴裡噴出火焰」，或者是北歐人民將克雷蒂安筆下的亞瑟王改寫成直接烹煮龍肉然後大快朵頤時，沒有人對其表示驚奇。有時龍被具化為飛龍（flugdrekar），有時則被簡單地描述成會飛的蟲子（drekar和ormar）。中世紀人們所理解的「龍」比現代奇幻故事中的龍更為寬泛。接下來讓我們認識一下中世紀最出類拔萃的龍。

在擁有飛翔能力之前，中世紀的龍會從樹上掉落，砸到人們的腦袋。

13世紀所繪手稿中的Iaculus（飛龍），維基共享資源

老普利尼的《博物史》（Natural History）是撰寫中世紀百科和動物寓言的重要參考來源，書中有這樣一段：

Iaculus（飛龍）會從樹枝上跌落；龍不但全身上下都很危險，還會像彈弓發射的炮彈一樣起飛。

在7世紀早期，聖伊西多爾（Isidore of Seville，塞維利亞的大主教，公元560-636）闡明了Iaculus這一名字確實取自javelin（標槍），北歐傳說Rómverja也用令人倍感疼痛的細節力證了這一點：

Iaculus撞上了一個叫保盧斯（Paulus）的男子的臉頰，而後直接穿過男子的頭顱，從另一側臉頰飛出。

科學家們對龍是又愛又恨

關於龍的神話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而且似乎橫跨了整個歐亞世界。最古老的傳說之一是龍吞下了天空。在巴比倫和印度神話中，龍已然現身，吞噬了太陽和月亮，從而形成月食和月相。對於中世紀的穆斯林、猶太天文學家及占星師來說，即使畫了圖來了解天體的自然運動（當然這符合地心說），卻還是對空中飛龍不能釋懷。在阿拉伯和波斯的占星插圖和藝術裝飾中，飛翔在太陽神和月神之間的龍一般象徵著日食。

九世紀手稿中的熊星座（大熊座和小熊座）和天龍星座德拉古

龍處於自然和超自然的中間帶

愛德華三世有多擔心龍襲擊他的城堡？並不是很擔心。中世紀龍的一貫特點是它們很遙遠——時間久遠、地域偏遠、存在在人們很久以前的想象里。在《Ragnars saga》（薩迦，尤指古代挪威或冰島講述冒險經歷和英雄業績的長篇故事）中，一開始龍在木罐子快樂地成長（你知道的，一直長到能吃下一座樓）。但至於如何「自然」地描述龍，有一個文士借鑒了古代作家盧肯（Lucan，羅馬詩人，公元39-65）的說法，龍是美杜莎（Medusa，希臘神話中長有蛇發的女妖）頭髮長成的蛇，神奇的利比亞沙漠使它們自發地通過空氣繁衍。對於中世紀人們來說，龍是遙不可及的。他們當地的聖人忙著驅逐化身為狗的惡魔與化身成青蛙和美女的撒旦，而偉大的屠龍勇士則來自古代的異教之地「東方」。

穿著盔甲的特里斯坦（Tristan，亞瑟王的圓桌騎士）在馬背上用他的長矛屠龍，大英圖書館MS16577 f. 44v 15

聖喬治不是唯一的屠龍勇士！

直到13世紀，聖喬治征服了龍的故事才在他的聖徒傳手稿中出現。在他之前，有眾多希臘和拉丁的聖人已加入了屠龍隊伍，他們和龍的交戰故事在中世紀傳說中佔了越來越大的比重。有一個故事說，公元五世紀，君士坦丁堡的聖伊麗莎白是一個修道院的院長，這個修道院窮困潦倒。國王捐贈了一塊城市用地給她所在的社區，然而那塊地方是一片廢墟，斷垣殘壁，居民們因懼怕在街道上徘徊的龍而紛紛逃離。伊麗莎白當機立斷，和龍正面交鋒，用《聖經》中所說的正確方法，成功地將龍踩在了腳下。

安提俄克聖瑪格麗特（St. Margaret of Antioch）殺死了一條龍，並且成為生育女神？

中世紀西方人民青睞的聖伊麗莎白是一名來自匈牙利的寡婦，但人們自有他們專屬的屠龍美人。在西方傳說里，安提俄克聖瑪格麗特像一名（未來）真正的貞女烈士一樣，因其基督教信仰而被異教徒囚禁和折磨。但想折磨瑪格麗特的不僅僅是異教徒，在監獄里她還被一條龍折磨著……最後龍一口吞下了她。當然，上帝與瑪格麗特同在。她衝出龍的肚子，殺死了龍，這才得以逃生（不過沒過多久瑪格麗特還是被殺害了）。

對於生活在中世紀後期的婦女來說，瑪格麗特的象徵意義既親切又帶有痛楚。在分娩室中，產婦們通常會在產床上向瑪格麗特祈禱。中上層階層甚至把瑪格麗特的聖徒傳或寫有她名字的紙片放在保姆的房間里，來當作似乎是有魔法的護身符。時至今日，安提俄克聖瑪格麗特已經成了護士、背井離鄉者、馬爾他人、農民和產婦的守護神。

義大利畫家拉斐爾所畫的安提俄克的聖瑪格麗特和她殺死的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