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小莉對話陳一新:要增加大學生工資、設立招才局、讓武漢校友"資智回歸"

4月21日晚，鳳凰衛視《問答神州》欄目吳小莉專訪湖北省委副書記、武漢市委書記陳一新的下集如期播放，本期內容又有哪些精彩？鳳凰房產武漢將其整理如下：

痛批「新衙門作風」

在作風建設上建立四個制度

吳小莉：

2017年的春節長假過後，一個辭彙重新火了起來，這就是「新衙門作風」。連續幾天，人民日報、人民網媒體等媒體刊發了一系列評論，而帶火這一熱詞的，便是在2017年的1月，空降武漢的新任市委書記陳一新。

春節長假之後的首個工作日，武漢召開了全市機關作風建設大會，這也是新一屆武漢市委召開的第一個大會，陳一新在會上痛批「新衙門作風」，而當天，距離其履新武漢市委書記恰滿一個月。

陳一新：

為什麼叫「新衙門作風」？就是說：這幾年出現了一些新的作風問題，主要是：不擔責、不進取、不認真。所以我們想：如果作風不轉變，那工作就很難得到落實，老百姓就很難對你認可。

通過暗訪，我們發現：有些工作不是很到位，到一些農村和社區去，發現一些問題還是浮在上面。

所以我們幹部的工作落實在會上，措施在紙上，真正怎麼到基層，到群眾中去，這就要找到途徑、找到載體，既要有轟轟烈烈的聲勢，又要有扎紮實實的實招。

吳小莉：

跟我們說說你暗訪時發現的一些小故事。

陳一新：

「新衙門作風」實際上一個是暗訪，第二個就是到基層調研，各方面座談會彙報，了解這些情況，從座談會裡面了解，主要反映的是現在幹部不敢改革、不敢創新。

吳小莉：

座談時跟誰座談會提出這些。

陳一新：

基層去，到區里去，都有。

吳小莉：

去跟企業家聊還是跟一般的基層幹部？

陳一新：

主要是跟基層幹部，跟區里幹部。

吳小莉：

他們都覺得有這樣子的衙門風格。

陳一新：就有這麼一個問題，再一個就是通過暗訪，我們發現，有些工作都不是很到位。到一些農村裡面去，到社區去，就發現一些問題，還是浮在上面。

吳小莉：

您剛說您因為看到這樣的作風問題，所以採取一些組合拳，我也看到了一個消息，就是說我們現在要做叫做互聯網加評議，就是全民大數據評議。

陳一新：

這個實際上是利用我們現有的各方面的一些信息平台，比如手機客戶端，有些部門的辦事，它就有網路這種評議滿意度。還是運用一些人大代表、政協委員、黨代表、基層組織負責人、企業負責人，他們的一些平時的評議數據。還有我們的基層作風的監督員、巡視制度等等，就說來了很多數據，這些數據我們平時都收集，那麼然後最後綜合來體現，就是來看哪些單位大家評價比較高、認可度比較高，所以到年底，我們再進行兌現。

吳小莉：

這個KPI評價，是評價到單位還是評價到人？會影響到這個單位的什麼，會影響到這個人的什麼？

陳一新：

我們現在主要是評價到單位，比如你發現發改委裡面、工商局裡面，你有幾個處室直接面對群眾、直接搞審批的，那我們這些處室就要拿出來評。還有基層的派出所、稅務所、工商所，這些也是直接面對群眾的，這些我們都列入我們作風考評的對象。

吳小莉：那如果是差評會怎麼樣呢？

陳一新：

我們一共有在作風建設上建立四個制度，第一個就是你剛才講的，是評議制度，怎麼評出這種結果；第二個就是問責，你出錯了，要問責，我們把最後，最不滿意的10到20個挑出來，給它一次機會，就是在大會上來解釋，你今年你哪些做得好、哪些做得不好，你自己講，你做了哪些事。這20個，你講完了，我們再通過與會的代表，給你評議，最後就是說定三個，最不滿意的定三個，這三個給這個單位負責人，要紀律處分。第二年如果還是這三個，那他們都要免職了。甚至他的分管領導，我們都要追究責任；容錯呢，我們現在就是改革過程中，有些是探索性的，第二個他也沒有什麼謀取私利，他純粹是為了工作，有些政策掌握不夠好，他出現了一些錯誤，所以這種，我們經過一個評審委員會，來認定他這些行為可以免責；第四個制度就是我們要激勵，我們對最後綜合考評優秀的，我們要，既要評為立功建業單位，評上這樣的優秀單位，工資獎金比人家拿得多。第二個，這個個人三年內，沒有一次被評為優秀的，不能優先提拔。所以我們又做了這樣一些規定。所以通過這些，來激勵我們的幹部去幹事、去創業。

要增加大學生的工資

發展產業要以高效益產業為標準

吳小莉：

7座211高校，超大規模的大學城，是武漢這座城市的特徵之一。連片的高校、科研院所構成的文化底蘊，令武漢的市民長久以來深感自豪。但是根據武漢市人社局的數據，從2007年開始，畢業生留漢的比例逐年遞減。2011年開始跌破了50%，僅為47.04%。即便從2011年開始，武漢的畢業生「出走」的人數有所下降，但仍然是人才輸出地。而同樣是教育大省的廣東和浙江，其畢業生留在本省的比例分別高達了85%和80%。

當時你們因為情懷來到了武漢，那麼發展至今，在快速奔跑的過程中，武漢對於這些創業者，你覺得有什麼需要再支持的地方？

張文明（鬥魚tv創始人）：

武漢本地企業待遇低。

陳一新：

我看最近統計的，一般的大學生最高是五千元/月，搞軟體稍微好一點，一萬元/月，所以我們現在的思路就是：一方面要增加大學生的工資，這就要企業跟政府互動合作。現在呢，很多企業在這裡，就是利用這裡低勞動力。

但是隨著我們用工素質的提高，你不能按照過去農民工的工資去付大學生的工資，所以這是我們下一步很重要的一條措施。

武漢的最大吸引力，還是它整個城市的消費水平還是適中，這個對於吸引這批人來迴流起了很大的作用。所以我講武漢下一步在招商引資裡面，就是要注意引進、培育這樣一些高效益的，不是說高端就是高效益，有的高端產業不一定高效益。我們武漢，我認為發展產業，要以高效益產業為標準、為標誌。高效益、高效的產業它才有高效的回報，才有員工才有高效工資。所以從這個角度講，我們的產業結構還要進一步轉型，還要升級。這是一塊，就是留人才的措施。還有一個留人才的措施，我現在跟大家，跟我們的團隊講，我們武漢重點要在服務上，動腦經、創優勢，形成競爭力，形成自己的品牌，所以我說一個大學生現在在學校過的都是集體生活，一走上社會他就是孤單的很。所以我提出，大學生還需要保姆式的服務，包吃包住，這個叫什麼概念，我們提供他集體的大學生公寓，大學生食堂，把他吃的問題解決好，吃得安全解決好，住得安全解決好，就是讓大學生感受到這種服務，他是歡迎的、他是滿意的，那樣的話，口口相傳，武漢就會留下更多的大學生。

讓武漢校友「資智回歸」

支持武漢的發展

吳小莉：

人才其實也是一張培育的名片。

陳一新：

我們現在正在做的一項工作，就是怎麼讓武漢的這些校友「資智回歸」，來支持武漢的發展。

吳小莉：

泰康保險董事長陳東升、小米科技董事長雷軍、「微信之父」張小龍、恆大董事局主席許家印、吉利集團董事長李書福，這些在不同行業的領軍人物，除了都是知名的企業家之外，他們還有一個共同的標籤，那就是他們的青年時代，都曾經在武漢求學，而陳一新提到的「百萬校友資智回漢工程」就是要將校友招商，作為招商引資的新突破口和生力軍。相信這些校友對武漢也有很深的情誼，有沒有比較具體的故事，他們已經開始回來效力的。

陳一新：

到目前為止，已經有多方面的響應，我們正在梳理，那麼我們下一步為了加強這項工作，我們又提出一個新的組織，因為我們武漢各個大學很重視校友工作，各個大學都有校友總會，它叫總會。那我市裡面搞一個叫做武漢校友總會聯盟，然後我校友裡面給他聘請招才顧問、招才大使，黨委政府主要領導，都具體參與這項工作，把這個聯盟作為協調、統籌各個校友總會指導校友工作的一個政府的一個組織構架，放在我的招才局，讓它真正成為聯繫各個校友的重要紐帶，最近像武漢大學，它已經就是校友出資籌建基金會。

吳小莉：

就是天使基金嗎？

陳一新：

就是類似的這個基金，它的基金又是拿來鼓勵校友創業創新，所以，再加上這些校友也紛紛迴流，你像陳東升就回來了，他說，我作為商人要看好武漢，我作為校友也要看好武漢，所以，他的積極性很高。

吳小莉：

因為他們的青春歲月都留在武漢了。

陳一新：

他很有感情。

武漢下一步怎樣「趕超發展」

必須要「招商引資」

吳小莉：

現在武漢還有一個「一號工程」——招商引資，也有硬指標，五年要有五百強的企業多少家，然後還要在這裡建企業的總部，投入的資金也不少。

陳一新：

我到武漢履新發現，我們武漢這幾年的投資增勢在減弱，特別是工業投資大幅下滑，投資的結構不夠優化，投資的後勁不足，下一步怎麼樣趕超發展，那必須要招商引資，而且根據這樣一個投資增長乏力狀況，所以我們又把它叫「一號工程」，而不是一般的工程。什麼樣的「一號工程」，我有個定語叫「趕超發展」的一號工程，那麼招商引資是我們當前生產力的最直接的表現，它可以馬上見效，那我們現在的招商引資，不是過去的全民招商、什麼婦聯、統戰部都去招商，我們現在是叫專業人做專業事，叫做專業團隊招商，以商招商。

一個校友隊伍、一個企業家隊伍、一個外商隊伍，還有我們自己的專業隊伍，我們有這麼四支隊伍，來推動招商引資工作，所以我們現在在組織體系上，還建立了招商局。專門來研究這方面的政策，協調我自己區內的招商項目，就是避免內部競爭，那麼，外部怎麼協調？領導、政府要重視，人才要配合，（不然）他沒有人才，第三，生活成本要低，宜居環境，武漢環境太好了。所以我們的招商，現在比較健康，而且各級政府的招商積極性很高。

為了聚集人才

設立「招才局」

吳小莉：

人才對於一個城市而言，猶如新鮮血液之於肌體一般，對武漢來說，人才不僅是創新發展的第一資源，更是趕超發展的動力之源。既要「五年之內留下100萬的大學生」，又要「百萬校友資智回漢」，為了聚集人才，武漢在3月份專門設立了招才引智領導小組，也被稱為是「招才局」，而這一個任務重，但是沒有編製的「虛擬機構」，卻是陳一新在浙江的時候，便有的新嘗試。

您在浙江的時候，是提出了招商局局長，這次我們也看到了現在的招才局局長是組織部長來兼任的，為什麼選擇組織部？

陳一新：

因為這是一個新的工作，要打開局面，要有權威，要有協調力，要有執行力，把市委的這些戰略部署，不折不扣的落到實處，所以，用組織部長，這是我的絕招。組織部長他有強烈的執行力，組織系統有強烈的執行力，再加上本身他有管人才的功能，所以設在這裡。那麼現在招才局一宣布，也引起了各方面的反應，因為我們增加機構都要不能突破，都要報批，批准才能成立，所以我就叫虛擬機構實體運作。把這相關的部門人都整合在一起，把政策、資金、項目都整合在一起。現在它要做的工作很多，這兩天招才局的同志，通過方方面面的座談、調研，他們感覺到，這是一個沒有破題的領域，是一個很大的一塊工作，所以，他們通過各方面了解，越來越體會到，招才局工作的極端重要性。而且這批同志呢，都非常有信心，也非常有激情。

武漢到了發展「新民營經濟」的階段

吳小莉：

因為您來自於浙江，所以很多人對於您帶動民營經濟的這種能力，或者是視野有期待的。未來在民營經濟、民營企業，有沒有什麼樣的布局？

陳一新：

我也在思考，通過這樣幾個月調查，武漢到底是發展一種溫州式的民營經濟呢，還是蘇南現在這樣一種的民營經濟呢,還是（其他）什麼民營經濟？我最近提了一個新概念，叫「新民營經濟」，武漢到了發展「新民營經濟」的階段。

吳小莉：

怎麼理解？

陳一新：

我們過去民營經濟都是泥腿子，從田裡爬上來的，我們現在武漢的「新民營經濟」的發展主體，全是大學生、高知，他的資本不是像過去，要靠自己一塊一塊錢的積累，原生態的完成。我們現在資本的積累是眾籌的，只要你項目好有前途，大家來眾籌，幫你解決資金問題，有各種資金。第三個，發展的背景不同，我們現在靠的是創新的驅動，依靠科技的力量，還有當時的市場，剛剛民營經濟起步階段。那個時候的經濟是短缺經濟，你隨便生產什麼，都能銷售出去，都能賺錢，現在的社會不是短缺經濟，所以你的市場情況不一樣，我覺得這是武漢，就你是講到的，抓的也是根本。民營經濟發展充分了，我的經濟活力、社會活力就會增強，老百姓的收入就會提高，特別是會營造成一種創業的文化，不是打工文化，這就是我對這種文化的理解。

建立工作微信群

宣布三條「軍規」

吳小莉：

生於1959年的陳一新，早期是一位理論型的幹部，長期在浙江省委的「智囊」機構任職，在省委前後有20年的工作經歷，2012年起，陳一新開啟了地市「一把手」的實踐型主政經歷,先後任金華、溫州市委書記，並且在溫州市委書記的任上一年多之後，進入了浙江省委常委的班子，不到一年出任中央改革辦的專職副主任。2017年的1月，陳一新再赴地方，任湖北省委副書記、武漢市委書記，這已經是他在5年之內的第五次職務調整。

剛才您無意間說了一句，底下領導給您發微信，據說您組了好幾個群，這是一個很好的的直接監督和辦公的方式。

陳一新：

這也是我在其他城市乾的一種特色，我組了常委群，第二個群就是市委常委加副市長加人大政協的，第三個群是我各個區委書記、區長群。這個是我從市區兩級，我組了常委群，第二個群就是市委常委加副市長加人大政協的，第三個群是我各個區委書記、區長群。我有些好的經驗，我就發上去，他們一看我發的，肯定都讀，因為這是書記推薦的。他們也會把自己的一些亮點工作，一些外界媒體對於他們評價發上來，那我就給他評語，所以我每天晚上到十一點半還給他們點評。不感興趣的我也不評，不是每條都評，但是他們都推送一些，很好的東西，有時候我說，此文值得大家一閱，這些經驗值得大家借鑒。

吳小莉：

這也是一個互相比拼的過程。

陳一新：

區委書記講，說你搞這個東西就把我們又放在一起比了，又形成壓力了。那我把它作為一個交流平台，戶型學習的平台。第二個，傳播市委的意圖和導向的平台，但是我在這個網路組織的第一天，我就宣布三條「軍規」，第一條「軍規」，在這個上面發要講政治，要講大局；第二條，不能上涉及保密的資料的東西；第三條，不能對群主進行表揚，因為往往有一個人表揚了，其他人就不得不跟著表揚，所以那個網上都變成點贊的、表揚的話，沒有達到我的目的，所以，我給他們定了三條「軍規」。要求一定要做到，他們都講，一定要遵守。

吳小莉：

就完全是一個工作群了。

陳一新：

我現在就是把它作為一個，有一些新思想、新經驗、新戰略的交流平台，比如總書記這些好的思想，一些新的觀點，我們就在這上面推送，各個市區的一些好的、創造性的經驗，就給予肯定，加以推廣，而且這個是很高效。你要把這些人組織一次開會，那她就沒有精力抓落實，所以我現在的工作方法就是：大事才請書記、區長來參加，一般的事副書記、分管領導你回去給書記彙報，不輕易叫他來參加會議，讓他有更多精力去抓落實。但你又不加強聯繫，怎麼指導他們工作？我運用微信平台來彌補，用現代化手段非常好，而且很及時。所以我覺得我們領導不僅要懂網、上網，還要善於運用這種現代化的、信息化的東西。

往期經歷對主政武漢影響

做到「三許三為」

吳小莉：

您其實在浙江主政多年，然後又到了中央深改辦，然後又到武漢來，對您有什麼樣的影響，對於您主政武漢有什麼樣的幫助？

陳一新：

我們黨重視幹部的多個台階、多個領域的培養，這是我們黨的一貫政策，使我們幹部能夠更加全面提高自身的素養和能力，所以我這幾年變化也比較多，特別是我到現在已經第三個市的市委書記了，所以這三個市的怎麼治理，一個地區怎麼發展，給我積累了很多經驗。

到了中央改革辦，給我最大的收穫，就對我們全黨全國，這個大局怎麼看、怎麼把握，怎麼站在黨的利益高度、國家利益高度看問題，我也非常感謝組織，也非常感謝中央對我的關懷。我最近又想了一句話，就是我到底圖什麼，我就叫做「三許三為」，就是以身許黨，履行好管黨治黨的職責，把我的轄區內的黨組織不斷提高它的戰鬥力，為我們黨的執政基礎添磚加瓦。第二個我就感覺到，我到這裡，我也沒有其他追求，我就是說要以身許國，大膽的探索市域治理體系跟治理能力的現代化，為我們國家的大局建設提供更多可複製、可推廣的經驗。第三個我就講是以身許民，就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多為老百姓謀利益，不斷地提高老百姓的獲得感和幸福感。

吳小莉：

對於武漢來說，您心中願意或者期望武漢的未來會是什麼樣的。

陳一新：

武漢這裡的發展的基礎非常好，發展的優勢有很多，發展的前景必定是光明的、美好的，我反正盡個人的努力、盡自己的最大的願望，既要抓好當前的發展，又要為未來多做打基礎的工作，一定要有功成不必在我的這樣一種胸懷去做各項工作。

吳小莉：謝謝陳書記接受我們的採訪。